《性本爱你》四愁

1、第一章

　　夜深的时候，卫闵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长直的睫毛不安分轻轻颤动，眼皮下的圆眼珠左右来回个不停。
　　他倒不是思绪万千睡不着，而是耳边的嗡嗡声实在恼人，片刻不安生。
　　每每卫闵烦恼这声音的时候，都怀疑它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被其纠缠到心力交瘁，直到有其他事牵扯注意，不再关注它便不了了之。就像刻意关注呼吸一样，从开始控制一呼一吸的时间，要是注意力不退，卫闵能把自己憋死。

　　放下手机闭上眼，听到声音开始，卫闵就开始今天的脑内流水账日记。
　　还是普通的大二日常，生活乏善可陈，上午四节的课、午睡、下午三号体育馆篮球、晚饭学校后街烤肉饭、回宿舍中途顺便买了个西瓜。
　　想到西瓜，卫闵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搓着大拇指上的贴布，今天下午切西瓜时剌的口子被创口贴包着，痛感已经不明显了。
　　当时血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把正眯眼笑着等西瓜的陈飞人都傻了，等自己去洗漱台冲了手回来，他才慌忙把纸巾递给他，蠢样。

　　卫闵嘴角弯了，想到陈飞他就想笑，这小男孩天才一个，特招进来的，幼儿园就开始跳跳跳，初高中还他妈跳跳跳，跳到今年大二了还只有15岁。
　　当初他全家陪他来报道，他爸妈加他和他哥四个人，宿舍见第一面卫闵直接把手伸他哥面前了：“你好，陈飞是吗？”
　　当时宿舍加他三个人都到了，卫闵很自然的将面前的男人对号入座。
　　他哥陈城戴着无框眼镜，看着人模狗样的，素质确实不到位，愣是让卫闵的手伸着得有五秒毫不理会。还是陈飞陪他妈把床整理完，正好回头招呼他哥时才终止这场尴尬局面。
　　“哥哥你好，我叫陈飞。”
　　小男孩白净得很，眉清目秀，头发软软的，两只手说话间就握上了卫闵尴尬的正想垂下的手。

　　那一瞬间卫闵脑子是有断开信号的。
　　认错人了？嗯。
　　陈飞叫我哥哥？嗯。
　　面前的小屁孩叫陈飞......嗯。
　　我TM！新室友陈飞是个小屁孩还叫我哥哥！！？？
　　......
　　卫闵冲击很大，当爸爸很多年，儿孙也不少，甚至刚才就收了俩儿子去食堂买饭去了。
　　18岁的少年，还没从高中那个青涩却又满是荷尔蒙的走出，你问他叫哥和叫爸爸的区别大吗？
　　“乖儿子。”

　　断开信号的卫闵告诉你不大。
　　没有区别。

　　想到陈飞脸上的表情，卫闵躺在床上差点乐出声来，也是庆幸他那句话声音不大，隔着两米的陈飞他爸没听见。
　　当时小男孩一脸震惊，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又满是控诉，像在说你怎么骂人呢？

　　卫闵睁开眼偏头看对面床的陈飞，宿舍楼道里的灯光透过门上窗户进来也不大亮，看不清楚，小孩估计睡挺好。
　　后来他们问他幼儿园怎么跳级啊，他回答说就直接没上啊，当年他妈妈看他和别的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就没上幼儿园了，在家待到七岁。

　　为着陈飞这小孩，张也和王轻舟俩网瘾少年硬是忍了一年多没在晚上黄金时间打游戏。他们宿舍几乎全楼第一个熄灯。
　　孩子还在长身体。
　　当人哥哥比当人爸爸累多了。

　　卫闵重新闭上眼睛，想着今天还有哪些事。
　　下午篮球赛是和金融打的，因为是半决赛看的人还挺多，能填满五分之四个场馆，有球进时声势还算浩大。
　　当时上半场正打完，他们系落后快二十几分，卫闵坐在地上用毛巾擦汗，少年气十足，都能听见后面有女生在尖叫。
　　卫闵对这种场面还算习惯，故而没什么反应。但尖叫声时强时弱，中间还夹杂着他听不清的交谈时，卫闵还是扭头朝后面看了去，一看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们的视线不是朝自己，而是金融系那边。
　　他跟着看过去，惊讶的发现金融系那几个居然没像他们一样坐着瘫着，倒是整齐的一个挨一个站着，跟萝卜似的，朝他们对面站着的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局促的点头。
　　其中一个卫闵认识，陈飞他老爸金融系院长，跟在他后面的虽然不认识但身份也就不难猜了，估摸着也是院里的领导，倒是和陈飞他爸说着话的人看着不像学校的老师，从容清正，一身西装穿的挺拔斯文。
　　他脸正好朝向卫闵，卫闵视力2.0，把他的脸看的一清二楚，眉目俊朗，鼻梁挺拔，下颚线条流畅，也不至于过分英朗，他一直含着笑，倒显得几分温柔俊雅了。
　　面相看二十五左右，西装加成加个两岁吧。
　　卫闵估计是哪个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来学校搞演讲吧，不过分量看着倒是挺重，还有院长陪着。
　　卫闵收回视线，下半场要开始了，他得起来活动一下。
　　倒是没想到一行人往他们这边来了，等陈院长在他面前站定，笑着说：“卫闵，陈飞过来了吗？”
　　卫闵停下拍球的手，站直了：“哦，哦，他今天没来，去王教授实验室了。”
　　卫闵视线往旁边溜了点，那个男人现在站在陈院长侧后方，不像之前与陈院长各站一边。
　　“行，你打完球去找他跟他说一声，让他晚上回家吃饭。”
　　“好。”卫闵看着陈院长回答，目不斜视，乖巧极了。

　　陈院长转身看向那个男人，笑道：“不巧，他不在这儿，只能晚饭的时候见了，咱们是先去办公室还是直接回我家算了？”
　　卫闵心想原来是旧识。就听到他回答：“陈叔叔您有事先忙，我在这儿看会儿就自己去校园逛逛，挺久没来了。”
　　陈院长朗笑道：“没想到你现在倒是有这闲情雅致啊？我听你妈说你天天忙的不着家，成了工作狂了都！”
　　他笑道“她夸张了。”
　　“行，那我先去忙，我在这他们打得也不自在。你还记得我家的位置吧。”
　　“记得。”

　　卫闵看着院长带着另外一个人远离的背影后，正看见他抬头往观众席望。话脱口而出：“你要不坐我这儿吧。看你们系够呛，但看这边视角绝佳。”
　　“好，那谢谢了。”
　　他轻轻的挑了下眉，卫闵看见了。
　　正好下半场哨声吹响，卫闵也就没回答他，直接踢了踢还瘫在地上的队友：“上了。”

　　下半场打得尤为激烈，金融系上届本就是冠军，他们化学系打其他系也还行，但跟金融系比那也是第一名甩第二名30来分的差距。本来几个人都无意争冠，谁知道卫闵打的格外猛，进球一个接一个，连带着几个队友要死不活。
　　卫闵实力确实好，但耐不住两队实力差距确实摆在那里，最后九分输了。
　　卫闵往座位走的时候发现那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走了。
　　队友碰了下他肩问：“卫闵，咋回事啊，这么猛。”
　　他拎上自己的包回答：“没什么，就试下能不能赢呗。”
　　“不得不说你们真的叫爸爸很失望啊，一拖四打成这样真是爸爸威武。”
　　“嘿！你小子！嘴贱了哈！”队友抬脚作势要踢他。
　　卫闵躲的及时，笑道：“滚！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我去院里找天才一趟。”
　　“行，走啦！”

　　卫闵先到王教授办公室去了趟，小孩正好在那儿，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
　　“嘿！”卫闵在门口大叫一声，吓得小孩一哆嗦，眼睛往上抬无辜的很。
　　“哈哈哈，到饭点啦！你爹喊你回家吃饭。”
　　小孩眼皮一耷，嘴角往下撇朝卫闵喊：“卫哥！你不是我爹！”
　　卫闵被可爱到，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我，陈院长！你亲爹叫你今天回家去吃饭。”
　　“哦，不好意思啊卫哥。”
　　“没事没事，小可爱，咱走吧，理论知识过会儿再学。”卫闵提上沙发上陈飞的书包，“你赶紧关电脑吧。王教授呢？”
　　陈飞活动着脖子：“哦，他在实验室呢，我直接走就可以了，不用跟他说。”
　　“那行，走吧。喊你回家估计是有客人来了。”卫闵漫不经心道。
　　“嗯？你怎么知道？”
　　“下午打篮球看见了，男的，二十五左右吧，跟你爸聊得挺开心的，估计陈院长很欣赏他。”
　　陈飞接过卫闵手里的包，俩人并排着走出去：“哦，要按你说的估计是顾哥了。”
　　“谁啊？”
　　“顾言，我爸欣赏的青年属他了，我爸看他长大的，没调来A大之前二十多年邻居了。”陈飞有点兴奋，“特别厉害一人。”
　　卫闵逗小孩：“呵，你还挺崇拜他啊。你可是小天才啊。”
　　陈飞撇了下嘴：“顾哥比我厉害多了，我跟他比是小巫见大巫。”
　　卫闵听他这么说，也扯了下嘴，一声轻笑意味不明：“行了，你回去吧，我去买饭。”
　　“嗯，拜拜。”

　　卫闵走在路上，看到后街门口有卖西瓜的正在收摊，运动消耗多了格外想吃，便走过去看还有没漂亮的，最后买了个挺大的提着走了，没留神踩到前天昨天下雨留下的水坑，顿了一下。
　　他低头随意的看了下鞋，光面，擦一下就干净了。
　　他继续走着，思绪神游。

　　只是突然想到这鞋两千五。

　　卫闵像突然泄力了一样，只觉得整个人沉重不堪。

　　吃完饭回寝室，卫闵洗了个澡就躺下了，西瓜也没吃。
　　等到陈飞回来的时候他正睡得迷糊，看手机也才七点半，那俩人估计还在网吧呢。陈飞叫着要吃西瓜，卫闵就下来给他切，虽然弄伤了但卫闵没当回事，麻利的就给处理了。
　　俩人吃了一半，还剩一半给那俩留着。
　　等陈飞洗完澡上床乖乖躺着才八点半，灯没熄，卫闵也不想睡了。
　　“你怎么没在家睡啊？”
　　陈飞侧过身看向卫闵：“明天不是周六吗？说好出去玩的。”
　　“哦，但是有客在家不陪着好吗？”困在心里的蝴蝶现在放出来一会儿没事吧，反正还有这副沉重的躯壳禁锢着它。

　　“顾哥不在我家睡，他定了酒店。”
　　“哦。”卫闵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白天说你很崇拜他？”
　　陈飞睁大眼睛，做起来对着卫闵说道：“我没有说啊。”
　　“嗯？”
　　“我没说，但是我确实挺崇拜他的。”陈飞往上努着嘴作思考装：“他很厉害的，初中读了一年，高中也只读了一年，其他时间都是在外面玩！”
　　“哦，也是个天才啊。”卫闵语气酸溜溜的，像是在逗陈飞，他不是很喜欢卫闵叫他天才。
　　陈飞瞪了卫闵一眼：“他跟我不一样，我是一直在努力，他是那种好像天生知道这些东西一样，稍微点拨一下就全懂了。”
　　“厉害。”
　　“不过他现在有点变了。”陈飞垂下眼眸，低声嘀咕。
　　“变傻了？”
　　陈飞瞪着眼提了一口气，冲卫闵叫：“你怎么回事啊！”
　　卫闵笑道：“好好好，我错了，他什么变了？”
　　“他之前跟我说过，让我不要背负天才这个称号，因为这个称号太重了。”陈飞回忆道：“他说他就完全不想努力，因为生来他就什么都有了，往后只想做个菩萨，普度众生。”
　　“......菩萨”卫闵挑眉。
　　“嗯，但是他现在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他都变成个工作狂了，今天吃饭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变了好多，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他以前什么样啊？”
　　“就很潇洒吧，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一幅淡淡的样子。真跟个菩萨一样无喜无悲的。”陈飞回想。
　　卫闵听到这就没再继续问了：“好了，我先睡了，等那两儿子回来了让他们小点声。”
　　“好，晚安。”陈飞乖乖回道。

　　这晚，从八点半到十二点，卫闵都没睡着。
　　他在想顾言。
　　菩萨不再无悲无喜，变成了工作狂还能有什么原因。
　　他下凡历劫了呗。
　　有权有势还能历什么劫，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