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雩记（女尊）》血叶

82、第六章 焚

　　“找到我哥了吗？”秦麟焦急万分地问着回来的村民，但全都是否定的回答。

　　“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

　　“会不会是仙人显灵，带秦大哥去治伤了？”

　　“很有可能！云兮姐姐就是被仙人治好的！”韩宁站在小板凳上举着手道，“那个冒牌仙人抓走云兮姐姐，肯定是要逼问她神树的位置！”

　　“神树，神树那儿许大哥去找了，许大哥回来了吗？”秦麟抬头张望，只见许松一脸惊恐地跑来。

　　“神坛入口不见了！”许松拼命摇着韩宁，“宁儿，仙人是不是抛弃我们了！”

　　韩宁被摇得差点背过气，秦麟连忙拉开许松：“许大哥，冷静！你好好把看到的跟我们说一说！”

　　许松还处于震愣状态，口中连连念叨：“完了完了，仙人发怒了……”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许梅紧张地拍打哥哥涕泗横流的脸，想要他清醒过来。

　　“好香？”其中一个村民突然说道，“你闻到了吗？特别香的味道。”

　　“嗯，好香啊，是什么？”

　　“诶，你怎么了？”

　　“小梅……”秦麟一阵眩晕，最后的意识就是去找自己还未过门的未婚妻。

　　短短片刻，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瘫软在地。

　　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收起吹管，陆续现身拔刀将毫无反抗能力的村民们一一割喉。他们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为首的黑衣人手里抛着一个精致的密封香罐，他慢悠悠走到桃林入口，一下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大人，您没事吧？”跟着的黑衣人问道。

　　“没事。”黑衣人首领收好香罐，又掏出一段羊肠解开，拿出一份地图，“你们跟紧了，在这里迷路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是。”后面五个黑衣人齐齐回道。

　　六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好手，很快就根据地图提示来到了神树前，山壁上原有的裂缝现在已经消失，光滑好似从未存在。

　　首领招了下手：“取走所有晶石。”

　　“是。”

　　巨树的树干相比上次见到已经萎缩了许多，首领原地感慨了下，飞身朝左侧的墓地奔去。这里是埋葬当年那位外界仙人的地方，坟头草长得老高，土包跟山壁融为一体，不近瞧也发现不了。据说是那仙人的遗愿，因自然而生，也随自然而亡，听起来十分仙风道骨。首领在这座无名墓前跪下，虔诚地拜了三拜，随后返回与其他人汇合。

　　“大人去做什么了？”其中一个黑衣人问道。

　　“你想知道？”首领道。

　　另一个黑衣人立刻挡在身前：“大人勿怪，他水性是我们中最差的，憋气久了，难免脑子糊涂，失了分寸。”

　　首领轻笑，走到那个好奇发问的黑衣人面前：“小三，好奇是人之常情，但若心中有怨，你便不适合再待下去。”

　　小三低头：“属下……明白了。”

　　“好。”首领很满意他的回答，“放火烧村，一处也别落下。”

　　“是。”

　　在助燃剂的加持下，火势瞬间蔓延了整个山谷，四周的高山成了最佳的天然屏障，而谷内的一切都逃不了被吞噬的命运。小医庐门口，那个未完成的秋千架在火中摇摇欲坠，不消半刻就倒了。

　　云兮收到消息时刚和黎昧说完秘密潜入村庄的计划。

　　“烧山了？”

　　“是，火光冲天，”柳宜鋆跑得满头大汗，“附近几个县的人都看到了，据林业主簿分析，没三天火势是消不了的，所幸四周环山，周遭百姓并不会受到影响。”

　　云兮朝黎昧伸出手，黎昧立刻把香罐归还。

　　“陛下息怒，臣立刻派人去调查，您说过有两条水路能通进村里，臣派人蹲守，一定能……”

　　“不必了。”云兮打开香罐又合上，重复了几次后道，“不会有活口的。下手这么快，不是一早藏在村里，就是跟在梦贵君身后进去的。可怜那些鱼吃了朕半月的毒，最后竟就这样被烧死。”

　　眼前闪过韩宁天真的笑脸，秦麟窘迫但义正言辞的拒绝，许梅满心满眼的爱意，还有秦麒对仙人的执拗愚信……云兮胸口一阵刺痛，呼吸困难。

　　“陛下！”

　　黎昧和柳宜鋆一左一右扶住云兮。

　　“呼——”云兮很快调整好心情，“朕没事，只是经历这次刺杀，突觉身边竟无可信可用之人。”

　　黎昧立刻跪下：“臣对陛下绝无二心，天地明鉴！”

　　柳宜鋆并没急于表态，她朝云兮深深一拜：“臣一开始觉得陛下并不靠谱，相熟后越发如此认为。陛下您对人命人情一类并不在意，牵扯到自己的更加如是。”

　　“柳主簿你在说什么胡话？！”黎昧气得想拔刀，却被云兮阻止。

　　“继续说。”

　　柳宜鋆又拜了一下：“但没人能比陛下您做得更好，所以，那些安定民心、笼络下属的事都由臣来完成，陛下您只需为了泷雩国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云兮轻轻一笑：“你说朕不懂人情，这不是把你笼络了吗？”

　　柳宜鋆微微下压身躯：“哪怕臣不被陛下笼络，陛下也不会心存芥蒂，照样会重用臣的。”

　　云兮看了黎昧一眼，这位武将似乎还是没明白两人之间的默契。这也好，聪明人不需要太多，忠心就好。

　　“段鸿轩死了？”云兮问柳宜鋆。

　　柳宜鋆身子一颤：“是。”

　　“葬了吗？”

　　“还未，和石侍卫一起安放在冰室，派了人轮值看守。”柳宜鋆说得很轻。

　　“带朕去看看。”

　　黎昧连忙阻止：“陛下有伤，方才只是草草止血，不可再受寒气。”

　　云兮笑了笑：“不会更糟了，上将军就让朕再最后任性一次吧。”

　　“诺。”黎昧答应得很勉强。

　　冰室是借了附近酒家的地下室，角落堆积了不少酒坛，段鸿轩和石熙的尸体安静地摆放在正中的石台上。云兮从小就见惯了死亡，认识的人自杀、被杀、意外死，似乎就是个概率比较高的事件。有时她会想，如果没发现尸体，也许对方就有可能在世上某个角落里偷偷活着。她会等，等那一天，两人偶然遇见，然后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段鸿轩的面容很平静，嘴角带着笑，相信他是心满意足地离世的。

　　石熙手上的伤口被冰雪凝固，头部还是没有找到。云兮拿起他的双手细细端详，似乎还是昨日那双接下断头玩偶的大手，只是没了温度。

　　“防腐做的不错。”云兮拉了拉紧皮裘，“该找的线索都找齐了吗？”

　　“齐了。”柳宜鋆回道。

　　“嗯，过两天差人送他们回帝都安葬。”

　　“诺。”

　　“吱吱！”

　　一个棕色身影带着红点一闪而过，最终停在两具尸体中间。

　　云兮眼前一亮：“小昌！”

　　“吱吱！”小昌挠着自己半开的第三只眼，盯了段鸿轩的尸体好一会儿。

　　“它这是怎么了？”云兮问柳宜鋆。

　　柳宜鋆摇头：“臣也不知，带回段美人尸体后，它就时常跑过来，有时是半刻，有时是一天。”

　　“吱吱！吱吱！”小昌突然挥舞起双臂，蹭的一下跳下石台，往门口跑去。

　　“要拦住它吗？”柳宜鋆问。

　　“不必。”云兮帮段鸿轩理了下被小昌弄乱的发丝，“随它吧。”

　　“诺。”

　　“你呀，”云兮对一直维持平静的柳宜鋆道，“有气就撒，过了今天就没这个机会了。”

　　柳宜鋆无奈，叹了口气：“陛下，您可真是讨人厌啊！”

　　“我知道。”

　　“你再厉害点就好了。”

　　“嗯，我会努力的。”

　　“他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这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这我更不知道了。”

　　“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很喜欢他。”

　　“谢谢。”

　　“不客气。”

　　“你这个混蛋。”

　　“……嗯。”

　　月明星稀，唯有西南边天空被火光染红。

　　“咳！”

　　帝都天师阁，小童心疼地给天师递上手帕，这两年天师的身体总是时好时坏，年初倒是有好转的迹象，但随着女帝多次出宫，天师身体又急转直下，现在都瘦得皮包骨头了。

　　“把这个交给傅贵君，”天师递过一包药粉，“撒到天池里，或可解变质之相。”

　　“诺。”小童的声音十分委屈。

　　“怎么？”天师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我若死了，你就是下一任天师，不好吗？”

　　“不好……诶？！”小童震惊得连嘴也合不上，“真……您说的真的？！我我是下一任天师？可我什么法术也不会……”

　　“呵呵，”天师笑得很轻，“我一开始也什么法术也不会，都是慢慢学的。”

　　小童立刻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对天师大人磕了三个头行拜师礼：“我一定会用心辅佐下一任女帝稳固泷雩国的！”

　　“嗯，对了，”天师调整了下靠垫的位置，“你叫什么名字？本名？”

　　“回大人，林火。”小童嘿嘿笑道，“双木林，金木水火土的火，娘说我命里缺木和火，刚好用名字补齐了！”

　　“林，火……”天师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在软塌侧桌上一扣，“很好的名字，应景。”

　　“应景？”小童朝窗外看去，“有林子着火了吗？那不是件坏事吗？”

　　“放火是坏事，”天师指向西南边一点，“救火是好事。”

　　小童双眉紧皱，看上去十分疑惑。

　　天师哧哧笑道：“等你明白那天，你便是泷雩国的天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