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探芳乐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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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成在接到了圣旨之后，便前往芳乐殿，一路上心事重重。这皇帝的后宫历来如何，蔺成心知肚明。不过那些女人家争风吃醋的事情他向来不屑理会，皇帝的女人他更是管不着。他是在担心，这件事可能会对蔺家造成的影响。
父亲战功显赫，现又奉命长年驻守边关，在西北军民中颇有威望，当今皇帝生性多疑，猜忌过重，本就怕蔺家功高盖主。郭美人之死看似事小，但涉及后宫，即关乎皇家颜面，此事若处理不好，皇帝定会心存芥蒂。而另一边，蔺家如今虽家门显赫，但也怕树大招风。这后宫中，身居高位的那几个娘娘哪个不是出身高贵，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如真是那些娘娘动的手脚，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日后在朝中树敌。
正想着，不知不觉到了芳乐殿。因怕人多眼杂，也怕惊扰了那些难伺候的娘娘们，招惹是非，故他也只是带了两个贴身的得力助手。
虽只有三人，倒也是醒目。蔺成本就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身明光铠，更显气度不凡。太子曾称其有先贤“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之姿，他只当是谬赞。站在其左侧的男子，名唤李越，身材魁梧，五官硬朗，只可惜左脸上有一道长疤，看着凶狠。李越原是蔺家管家的孩子，其父因病早逝，蔺长威见李家母子可怜，便收留了他们，李越从小看着蔺成长大，对蔺家自是忠心耿耿。而站在蔺成右侧的男子，身形在三人中就显得纤弱了些，一袭青色长袍，清隽儒雅，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温和的好好书生。此人名为薛竹，原是蔺成的书童，现在则是蔺成的侍从。
芳乐殿既已封宫，郭美人的尸体也被送去殓房验尸，整个芳乐殿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凄凉了很多。在这宫中，枯荣兴衰，瞬息万变，人心不比草木，草木尚有四季轮回，人心死了就是死了，然而也唯有这死透了的人心，才能不惧任何风雨。所以皇宫里除了皇帝最后只有两种人，死人和活死人。
蔺成一进到殿内看到的就是那条白绫，从梁上垂下，细长光滑，轻薄柔韧，在风中摇摇晃晃，宛如房梁上盘挂着一条白色水蛇。他用手指尖轻轻稳住这不安分的水蛇，拿近细看，竟看出了些端倪。
这白绫上有些地方不知为何沾上了尘土，而且沿着整条白绫无章地分布着，这是只有在经长时间接触较厚的灰尘或泥土的情况下，才会留下的风吹或者轻拍都挥抹不掉的斑驳印迹。而矛盾的地方在于，白绫上干净的部分却瞧着很新，即便屋内不点蜡，借着日光都能泛出如水如月般的光泽。这白绫，应该是最近新制的，但那些灰痕又如何解释？蔺成不解，但也不算全无收获。
“现在，至少我们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郭美人绝非自缢。”蔺成的声音冷冷的，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大人是如何得知？”李越性子急，自己什么线索都还没找到，大人仅凭一条白绫就有了定论。他当然是相信大人的，所以秉持着“不知为不知”的道理直接问了出来。薛竹看了看李越，笑着摇摇头，继续去找寻其他线索了。
蔺成了解李越，动武的时候是恨不得把对手打成浆糊，动脑的时候呢？那些浆糊就自觉地跑回了他自己的脑子里。无奈，蔺成耐心地解释道：“你还记得，陛下交给我的那封所谓郭娘娘留下的遗书吗？还记得信上都写了什么吗？”
“记得，那位娘娘说自己不堪恩宠，愧对陛下，故以死谢罪。”
“好，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我们暂且不提这份遗书的诸多破绽，”李越刚想问这封遗书哪里不对劲，但想想还是继续听了下去，“如果郭美人真的是畏罪自尽，那拥有这般顾大体识大局的娘娘确实是我等義朝子民的福分。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心性越高，即便是死得其所，也求死得干净体面，身后也好了无牵挂。更何况，郭美人还是陛下的宠妃，就算真的要自尽，也会提前准备好，断不会随意找一条沾满了尘土的白绫结果自己。”
李越听明白了，但心中尚存疑惑：“大人，那您刚刚说这遗书也有问题……可这遗书陛下都鉴定过了，确实是娘娘的字……”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虽不知伪造这封信的人与郭美人之间的瓜葛，但这封遗书最大的矛盾，就是它的头和尾。郭美人既希望以死谢罪又不愿累及母家，但此信开篇都在细讲郭家如何徇私枉法，很显然是在强调这件事。而关于郭美人本人的逾矩却只寥寥几笔，况且她参加中秋宴原也是陛下的意思，所以这封信，我看这不像是郭美人的遗书，更像是针对郭家的状书！”
李越愈往后听愈难掩震惊之色，他没想到，这一封看似情真意切的遗书字里行间却是别有用心。
“而且，我朝律法规定，无圣旨，妃嫔不能自杀，否则诛九族，男子流放边疆，女子终生为奴。”刚刚不知去哪里找寻线索的薛竹此时也回来了，缓缓开口补充道。
“这件事很明显，矛头指向郭家，有人想借郭美人的死除掉郭弗。”蔺成总结，“我们再分头找找线索，用过午膳后去盘问昨日下午进出过芳乐殿的宫人。”
“怎么了，薛竹？”蔺成看薛竹从刚刚就一直在皱眉，“你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薛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约两指宽的玉佩，将它递给蔺成，“公子，这是我在郭美人娘娘的枕下发现的，但它似乎另属他人。”
蔺成接过玉佩，发现这是一块双面莲纹青鸟玉，雕工极为细腻精湛，连那青鸟颈部的细羽都雕得栩栩如生。玉的形状也甚是巧妙，本就似青鸟栖莲，清雅中透着风情，与绝顶的技艺相合，宛如浑然天成。仔细看，会发现那玉佩有一面青鸟的腿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泉”字。
蔺成尚在探究着这块玉佩，只听薛竹清润的声音响起：“公子，此玉质地晶莹剔透，触感温润，乃玉中上乘，请的雕匠怕也是千金难求。郭娘娘虽冠宠一时，但资浅位低，郭大人也不过是一个下州刺史，官小俸薄。这块玉佩的来历只怕不简单。”
一般玉佩刻字或是表持有者的身份或是示持有者的喜好，当然，还有最直接的，就是刻持有者的名字。
“李越，去查查郭嘉丽生前来往的人当中有没有名字里带‘泉’的，记住，铜州那边也要查仔细了。”
“是，大人！”李越奉命而去。
蔺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郭美人的床前，趴下低头，果然，不出所料，床下的积灰很明显被蹭掉了一大片，应该就是之前藏白绫的地方。
如果凶手真的是用白绫将郭嘉丽吊死，挑中秋下手已经太过冒险，再怀揣白绫更是引人耳目，所以这白绫势必之前就已经在芳乐殿藏好，能够藏在这种地方，也只有那两个人了。
“走吧，先回去用午膳。”
“看公子的样子，似乎是有眉目了？”
蔺成但笑不语。
目前，虽然他对于凶手心里有了头绪，但是那块玉佩的事还未得到解决，他总有种隐隐的不安。谁要针对郭家？目的到底是什么？玉佩持有者的身份虽未知，但必定身居高位，与这件事是否有牵连呢？
有些事，即便是聪慧如蔺成，也不敢去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回去的路上，蔺成正想着下午该如何从那些满心都只剩心眼儿的宫人们嘴里挖出点什么，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大树上异常的簌簌声，等到抬头刹那，已经来不及了。
而在一旁的薛竹，只看到从树上掉下了一大坨粉色未知物体，不偏不倚砸中了他家公子。
“嗯？我从树上摔下来竟然一点不疼？”严忆泉迷茫地抬头，先是看到了薛竹憋笑的目光，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身下貌似还躺着一位。
“嗯……”蔺成发出了一声闷哼，眼睛向下看，看到了一个黑黑的小脑袋，虽然他自小习武，但是猝不及防的重击明显还是让他吃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严忆泉忙从蔺成的身上爬起来，许是歉疚又一时着急，看到蔺成身上沾上了尘土和树叶，她伸手想要帮忙拍掉，哪里知道蔺成平日是个不近女色的，还没来得及说话，看见她的手伸过来下意识就挥开了。严忆泉其实也才刚站稳，这一挥，是彻底摔地上了。
一时之间，一个还躺着，一个屁股坐在地上，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蔺成先不好意思，将头扭了过去。薛竹在一旁看着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他何时见过他家公子这般窘态。蔺成眼神一瞥，薛竹突然感觉后脊发凉，立马收起了笑声，佯装关切的上前问：“公子，您没事儿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探芳乐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