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戏》青墨奁

3、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京平戏院。

　　下午场是霸王别姬，鱼鳞甲，如意冠，平二爷扮上一亮相，台下就是雷鸣一般的叫好声。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平二爷身段好，唱腔好，扮相更是风华绝代，台下第一排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戴着宝石戒指的大老板吃了口茶点，说：“这平二爷的虞姬，果然是名不虚传，好！”

　　“那可不，平二爷的场子，必定是万人空巷，一票难求啊。”

　　“不过那个霸王就差了些，扮相倒是威武，不过怎么感觉虎头虎脑的。”

　　“没看出来吧？演霸王的，可是夙子楠夙少爷。”

　　“夙少爷？谕星纱厂的夙少爷？哎哟，那可是人上人，人中之龙啊，怎么跑来当戏子了？”

　　“你不知道，夙少爷小时候听过平二爷唱戏后，就缠着家里人非要学唱戏，夙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小少爷宠得跟宝贝似的，拗不过他，就让他拜了纪大班主当徒弟，在外人家就叫楠少爷或者楠老板，总之不带那个夙字。”

　　两个老板聊着，一个学生打扮，戴着帽子的少年猫腰溜到他们身后，手伸向桌子上那碟萨其马，戴宝石戒指的老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哟，这京平戏院什么时候出了个小贼啊？”

　　少年抬起头，帽子下是一张轮廓清俊的脸，少年的笑狡黠，却十分讨人喜欢。

　　另一个老板认出了他：“哎哟，这不是纪大班主的公子吗？这可是太平戏社的少班主啊。”

　　宝石戒指松开少年，上下打量着他，说：“你就是太平戏社的少班主纪湛轩？哎哟喂我说少班主，想吃甜点您就买去，您差这点钱吗？干嘛偷偷摸摸的呀。”

　　纪湛轩笑了，声音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好听：“让两位老板见笑了，我一个朋友，就爱吃德明轩的萨其马，今天去晚了没买着……”

　　“少班主的朋友，是个姑娘吧？”老板笑了起来，把那碟萨其马递给了纪湛轩，说，“太平戏社的戏不错，这一碟，当犒劳少班主和整个太平戏社。”

　　“多谢陈老板。”纪湛轩笑了，拿着一碟萨其马猫着腰走了。

　　纪湛轩拿着萨其马，穿过人群，走到台侧，他看到个子娇小，皮肤白皙，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少女躲在红色的幕布后，痴痴地看着台上的人。

　　纪湛轩知道她在看谁，纪湛轩眼神一黯，随即又笑了起来，走过去。

　　小月季认真看着台上唱戏的两人，一碟萨其马出现在了她眼前，小月季转过头，看到了纪湛轩笑眯眯的脸，小月季压低了声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课了？”

　　纪湛轩说：“马先生要去报社，拿了篇文章让我们自己回来研究了，小月季，快拿着，我手酸了。”

　　小月季拿过那碟萨其马，捧在手里，说：“是什么文章？”

　　“感兴趣？”纪湛轩凑过去，吊儿郎当地说，“你把这碟萨其马都吃完了，我给你看。”

　　“切，不看就算了。”小月季转过头，纪湛轩开始撒娇了：“月季，你就尝尝吧～！我为了这盘萨其马，还被人给当贼了……”

　　“你疯了，为了盘萨其马当贼。”小月季说着，却拿起一块萨其马，咬了一口，很甜，是她喜欢的德明轩。

　　见小月季吃了，纪湛轩也开心了，手插兜看着台上的平二爷，说：“之平哥调门又高了，不愧是名角。”

　　小月季吃了口萨其马，点了点头，纪湛轩看着她专注的眼神，说：“诶，月季，我问你，我和之平哥，谁比较帅？”

　　“就你也想和之平哥哥比？”小月季翻了个白眼，纪湛轩闷闷地说：“我到底哪儿比不过之平哥了？从小到大，你就粘之平哥，对我就恶声恶气的。”

　　“从小到大，最爱叫我小狗的就是你。”小月季没好气地说。

　　“真小气。”纪湛轩手插兜笑了，他看着小月季的侧脸，月季的侧脸不像同龄姑娘那样温润扁平，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肉，轮廓紧致，下巴纤巧，少了可爱稚嫩的劲，看上去冷清倔强，但是纪湛轩觉得她小巧的鼻尖，大大的眼睛，就像一个瓷娃娃。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如此有劳妃子了！”

　　“如此妾妃献丑了！”

　　虞姬背对项王抹泪，然后喊了一声：“罢！”舞起鸳鸯剑来。

　　“好！”台下一片叫好，戒指珠宝直往台上扔，小月季急忙鼓起掌来，她笑了起来，两个梨涡很好看。

　　纪湛轩也鼓着掌，认真地看着她。

　　不知不觉的，萨其马吃完了，虞姬抹了脖，戏也落幕了，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章之平和夙子楠两人谢幕，往后台走，小月季急忙把碟子塞进纪湛轩怀里，转身走了。

　　“诶，月季，等等我！”

　　后台堆满了鲜花和礼物，章之平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卸妆，夙子楠卸下了霸王的行头，小花旦递上了一杯茶，声音甜软地说：“夙少爷，累了吧？喝茶。”

　　夙子楠接过茶杯，屁颠屁颠地跑到章之平身边，说：“角儿，刚听你咳嗽了几声，喝点茶歇歇嗓子。”

　　章之平看了眼茶杯，说：“我不喝这种茶，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

　　“夙子楠，我想吃味祥轩的杏仁茶和核桃酪，你买去。”章之平卸着眉眼，好看上挑的眼睛一瞥，夙子楠跑得飞快：“诶，得，角儿你等着啊，味祥轩，杏仁茶核桃酪是吧，你等着……”

　　“夙少爷，您慢点跑！”花旦急了，夙子楠脚下一绊，丢下一句：“不是让你别叫我夙少爷吗，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