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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曾经的小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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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初见于1月30日,相恋于这一年的十月。因为要挤出唱歌和陪你的时间,我不得不加倍努力地学习,恨不能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饶是这样,却仍旧逃不过成绩下降的命运。我早说过,这里的人都很努力,谁也不比谁悠闲,像你这样天生长了个聪明脑子的,实属例外。
教导主任忧心忡忡地找到我。“张微啊,虽然我们学校不阻止学生恋爱,但你不能影响学习呀。”半开的窗户透进风来,吹乱了他的地中海式秃顶,模样滑稽,我却笑不出来。曾经的我是秀明当之无愧的精英,是教导主任引以为傲的学生。现在我却跌出50名开外,在100名上下徘徊,我捏着那张成绩单,感觉很对不起自己。
下午我跟你说了早上教导主任找我的事情。你漫不经心地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扬手扔进垃圾桶,透明的瓶身在半空划过一道好看的弧度。
“我教你。”你说。
你本来是快毕业了的,不用天天来学校。秀明的学习全靠自觉,老师几乎不对学生加以管束。于是你天天和朋友出门,反正只需回来看看书,你就能拿到A。你们有时是演出,有时是出去赚钱,向爸妈支一笔钱作为资本,然后尝试不同的门路,有赚有赔。赚到钱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笔初始资金按原数还给你爸妈,你18岁后就没有向家里要过生活费了。
有钱的时候,人家来找你借,你来者不拒,也不去讨,没钱的时候,人家来还,你就全当天上掉的了。我有时候真的羡慕你。
有了我之后,你就不再那么吊儿郎当的了,你会再留出一笔钱,防止山穷水尽。有时候你看我刷题到深夜,你说“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我会养你。”我不听,继续埋头用功。
沈放啊,星星永远也不会知道,尘埃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与他比肩。
我得努力让自己,有与你相配的能力。
于是后来大家都看到几乎只在正式考试出现一次的沈放大少爷,竟然连续一周乖乖坐在图书馆。再一看,边上坐了一个埋头学习的我。
你拿着教材书,列了一大串知识点要我背,还限时。我为难的看着你,你说如果我背不完就要惩罚我。
“如果你背不完,我就吻你。”
“在这里?”我瞪大了眼睛。
你点点头,眼里有得逞的笑意。
我吓得赶紧抱起书开始背,你对知识点的敏锐程度比我这种常年泡在书本里的人还高。你列的大部分都考到了。这么过了大半个月,月考时我总算能回到前20名,算是一个好结果。
日子在嬉笑打闹中很快过去,期末考试不期而至。放榜那天,我兴奋的指着自己的名次——8。跳着跟你说,“看耶沈放,我考的比你好哦!”
你无奈地低头看我,拥我入怀。在我耳边轻轻说到:“寒假要不要来我家?”
我有些为难。
我爸妈都在老家工作,往日我都自己生活在宿舍,节假日也不大回家。当然,寒暑假例外。我犹豫着,我十分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我的未来计划中有你,我也毫不怀疑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只是当时的我隐隐对我们的未来有那么一丝担忧,连我自己也道不明令我不安之处。亦或许我内心深处知道,只是不愿面对。
交期末总结那天,天气很好,滨城初冬里难得的艳阳天。
我和你手拉手在情人梅林散步。天气越来越冷,白昼越来越短,不过半个小时,天便已黑透了。
妈妈的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欣喜地跟你描述我的期末总结。
秀明有让学生做期末总结的规定。总结报告批下来了,才能真正放假。
电话里,妈妈告诉我,姥姥走了。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如坠冰窟,脑袋一片空白,努力思考“走了”和“去世”的关系,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脑海中一直回响着那句话。
“微微,你姥姥她,走了,真的走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听到手机落地的声音。
姥姥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小时候爸妈忙于工作,我一直都是在乡下姥姥家长大。姥爷走的早,姥姥一个人起早贪黑下地干活,还要拉扯一个我长大。衣服脏了,姥姥帮我洗,我被狗追着跑,姥姥冒着被狗咬的危险把我抱回家。我们在那里给予了彼此太多的温暖,我曾经连想都不敢想有一天,她要离我而去。
我会崩溃的。
其实不是没有预兆,12月初,家里传来她重病的消息。当时的我沉浸在和你的甜蜜中,而后又一直忙着期末考,竟然没有时间回去看望她。
现在却有人告诉我,她走了。
这个人从此消失在世界上,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原来一个人难过到极点真的是流不出眼泪的。
我忍不住蹲下身,轻轻呜咽起来。
你就在我身旁,站着没动。
“沈放,我姥姥走了。”
“沈放,怎么办啊?我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沈放,我对不起她,我都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啊。”
“她该多想我啊……”
我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2007年的第一场雪在那天傍晚下了。纷纷扬扬地,顷刻间便一地雪白。
而我,在那天,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外婆。
我蹲在那哭了多久,你就在我身边站了多久。
你一直没有说话。
我只记得,恍惚中,有人一直在用他的身体为我挡住风雪。
第二天早上,你来找我,手里是两张机票。
你说:“回去看一眼吧。”
你很快办好了一切事宜,在当天傍晚我们就抵达了B市。
没有修整过的小路泥泞不平,我一路抽噎着跟在你身后,你轻轻牵着我的手。
还好,我还有你。
姥姥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几个来往频繁的亲戚。
爸妈看见了我们,笑着招呼我们过去。你走过去,把带来的礼品搁在桌子上,礼貌地道:“伯父伯母。”我爸妈神色复杂的看你一眼,他们知道你,但并不赞成我和你在一起。原因很简单,我配不上你。
爸妈陪我们去礼堂。姥姥最后的照片上,笑的很慈爱。
我站在姥姥的遗像前,轻轻的说,“姥姥,我来了。”
“你要走好。”
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妈妈过来让我们留住几天。你却说我们还得连夜赶回去参加期末典礼。妈妈无奈,只好不再坚持。
我们连夜赶回滨城。坐在礼堂里的我,顶着一对肿得核桃般的大红眼,还是没法平复心情。
可我还得上台领奖,会很丢人吧。
正当我为难不前时,教导老师报到了我的名字。我看见你从位置上起身,上台,代我领奖。
你声音低哑,“张微身体不舒服,我代她领奖。”
人群开始骚动。
你旁若无人的下台,手里拿着我的荣誉证书。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再言语。
嘴角慢慢牵起,我还有你,真好。
结束典礼后,我们出去吃饭。
坐在一家麻辣烫店,你往日很好的胃口,那天却食不下咽。我才注意到你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拿手探探你额头,烫的吓人。
我一惊,跑到对面的药店买了支温度计,硬要你含着。
39.2℃…?
我气得当场想给你一个巴掌。
“这几天本来有点低烧,后来陪你回家又得赶回来通知参加典礼,没顾得上上医院。”完了,又补一句,“别生气。”
我一下子就撒不出来了,你大概是那天帮我挡风雪才着的凉。
到了医院一查,扁桃体发炎没及时就诊并发的高烧。
亏得你一直忍着。
你不跟爸妈一起住我是知道的。我就押着你回你的公寓。
是很简约的北欧式装修,客厅的吧台对面是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尽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布艺沙发很舒适,我让你坐在那,然后转身给你去倒水。医生说了你得静养,药一天两次不能断。
我拿着水和药走到你身边,坐下,看你靠在那。“呢,吃药。”
你没动。
我看着你。
半晌,你终是忍不住直起身,看着我道:“抗生素还是少吃,我自己会好的,何况在医院已经打过退烧针啊。”
我败下阵来,转而坚持让你去睡觉。
你抬头看我,“这么早啊,才白天,不合适吧。”你故作难色,声音还带着病后的嘶哑,平添了几分性感,笑容暧昧。
我竟然真的抬头看看窗外,晚霞正盛。
“不晚了啊。”话落,正对上你笑意盈盈的眼。我猛的反应过来,轻轻瞟你一眼。只双手抱胸,不说话了。
你低低地笑起来,起身,打开了卧室的门。
床,衣柜,书架,电脑,还有两个音响,除此之外,竟然没有多余的家具了。
你拍拍床沿让我坐下。
然后自己起身去放音乐。是一首很轻快的英文歌。
我好像在哪听过,却说不出来名字。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冷香,有点像薰衣草,又没那么甜腻,更多了冷。
闻着很舒服。
“睡吧。”
你转头看我,终是乖乖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