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十七》秋岄痕

54、乔家小镇

　　原来秦红雪有要事要办，是想亲自去京城接李大娘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但是，偶然间窃见的鸽信,带给我震惊的消息。离雁南曾暗中派人绑架李大娘，想以此要挟我。诡计被十八鹰无意中知悉。他们兄弟暗中转移，把李大娘秘密送出了京城。自古忠义难两全！十八鹰，我的好友，被离雁南暗地里赐死。自从我离宫后，经过一些事情，离雁南对十八鹰的态度越来越不信任。终于酿成难以挽回的悲剧。我利用了鹰一他们对我真挚的友情，保全了李大娘。却迫使他们走上了黄泉不归路。

　　爱情真的会使一个人变得如此可怕！？十八个热血忠义好男儿，成了我和离雁南孽缘产物下的牺牲品！我后悔了，后悔不应该阻止秦红雪，杀了离雁南。好为十八鹰他们报仇雪恨。爱恨一线间啊！我恨不得离雁南死，真恨啊！

　　婚礼不得不如期举行。我一身红艳似血的嫁衣，在梅兰两人的搀扶下，抱着未愈的箭伤，简单的当着上千人的面拜了天地，就被四大护法急急送进了洞房。等在洞房里面的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几位神医。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想早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击垮了我的意志。

　　我淡淡的敷衍着李大娘，以箭伤为由，需要静养。对李大娘避而不见。我怕自己会失态，把十八鹰的死归咎于无辜的老妇人。我是人，不是神！也会伤心和难过，也会痛苦和压郁，也会产生怨恨，想以刻薄恶毒的言语攻击他人，以至发泄心中的苦闷和恨意。不想这样，真的不想！我好怕自己也会变得歇斯底里以至到疯狂！所以自从知道十八鹰的噩耗后，我乖乖的，不哭也不闹。听话的养伤，吃药，吃饭，作息.....叫我干嘛就干嘛，顺从的配合。

　　好多人因我的存在而遭遇到不幸，或者受到伤害。无意中杀了林兰的爹爹，林兰也变成了傻儿。无意中又害死人十八鹰，害死了水玲珑。欧阳辞不知所踪，离雁南也疯了...我本是不应该在这个时空出现的人，看我做了什么好事啊！害苦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会穿越啊？为什么？

　　“十七...十七...”秦红雪一身红衣，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新郎官，却是一脸的焦心，无半丝喜色。“偏偏就你眼尖，看到了鸽信！不要再这样意气消沉了，不是你的错，都是那该死的离雁南！”他一身的酒气，看着木讷坐在床帏的我，咬牙切齿。

　　洞房内，红帐前。如手臂腕粗的一对红烛染泪，烛心‘噼啪’偶间爆响，极目望去，二十几平米的新房道不尽的红艳似火。外面喧闹丝竹声隐隐转来，本是新婚大喜的佳日，房里一对新人却一个抱病沉默，一个怒意滋扬。婚礼本是两人之间的喜事，最后却成全了他人吃吃喝喝，热热闹闹，见友会亲走马寒暄的桥梁，古今皆是。也幸亏我是带病之身，免去了许多繁文缛节，多如牛毛的规矩。只是象征性的跑了个龙套，拜了天地。

　　看来秦红雪是酒喝多了，对于我这两日的无意疏远，他是颇具怨言啊。兰悄悄的走进来，把药碗轻放在八仙如意圆形桌上，看了我一眼 。我点头示意，他又悄悄的退下。那是先前几位神医，经过商量，配的药方。才半个时辰不到，药水就熬好了。我齿间轻微的叹息溢出唇，不知道天天服那么多汤药，对孩子是不是有影响。中药和西药毕竟不同吧！应该无什么不良的后遗症吧？！

　　“你又叹息？又在叹息？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难道没有感到一点儿开心么？”秦红雪阴霾的看着我，眼里闪着不可错认的怒气。仿若对这两天我的沉默无语，忍耐度达到了极限。

　　“十八鹰的死是离雁南的事，与你何关？你连着两日来耿耿于怀，不言不语，李大娘你也不待见！我秦红雪在你心里，你又放于何地？不要一天到晚白着一张脸，像个木头人似地！你说话啊！说啊！”想碰触我的肩胛，狠狠的摇醒我，想起我有箭伤在身，伸出的手马上又缩了回去。他来回在一个小圈子里度步，每一步都是重重的，像是敲打在我的心间。我不能再让自己心境持久的低落下去，一旦转进了死胡同，意志就会越薄弱,不想言语，思维缓慢，神智迟钝，常常哀伤.......再这样下去，也许是患忧郁症的前兆。

　　“抱歉！”我涩涩的开口，抚着胸口，眼前绯色的一片的婚房化作红色水雾，“雪，我难过，好难过。心里面阻的慌！抱歉，今天本是我们俩的大喜日子...”我克制住流泪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会很快好起来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不要生气....”我终究控制不住泪水，哽咽起来。

　　温柔的怀抱拥住我，他好无奈的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啊？想哭就哭出来吧！大夫也说过，怀孕的女人情绪不稳，无需抱歉，我只希望你好好地就好！原谅我喝了一些酒 ——”

　　酒气的嘴唇印上我的脸颊，带着化不开的怜惜之情，对我低语：“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

　　红烛高照，和窗外的清冷明月遥然相对。桂花的香气隐约飘散在暗夜之中，风儿舞着落叶，低旋着惆怅。月圆人难圆，自古两难全。

　　我的箭伤一天天在复原。我在婚礼的第三天就派遣了菊和梅，给白衣庵送去了十万两白银，作为香火钱。并且请里面的大师为十八鹰超度，建了十八个忠义牌位，供奉在庵内。愿他们的英魂可以日夜晕染佛经的梵唱，香烟的洗礼，安息的离去。这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为他们做到的，我亏欠了他们太多太多，永远无法弥补。

　　在灵山如月庄住了大半个月，秦红雪为了让我免受车马颠簸之苦，一行人登上了豪华两层楼高的大船，走宁江的水路，去往凤凰山。

　　天清的澄蓝，万里无云。碧水微澜 ，波光在阳光之下粼粼闪光。极目望去，眼波千里，天水成一色。两岸翠浓绿浅，峰峦叠嶂，连绵起伏，似一幅意境清幽的山水画，美得虚幻。

　　我简单的以一支玉钗盘了发，穿着菊纹上裳，百褶月裙 。斜倚在船尾栏杆，懒懒的不想动。李大娘坐在我身旁，正飞针走线，专心的在做一只小小的婴儿的老虎鞋。她比我第一次见她
　　时，白皙了许多，肤色不再暗红发黑。头发光洁亮泽，一身缕金挑线宝相花纹服 ，使她看去，添了一分贵气，像是深阁里的养尊处优的夫人，多了一分贤淑之美。算了算年纪，她才不过四十八岁。

　　“吉祥如意待你可好？”我对着她微笑的问。多日的相处，我和她熟稔依旧，在我来这个陌生朝代第一个对我伸出温暖之手，给予我母爱般善良的女人，我怎么会将她真正遗弃。无论日后时光怎样变换，她永远是我君十七的娘，永不更改。

　　“好”她一如既往，给予我慈爱的目光。“在娘的心里，十七最好。”

　　我嘻嘻笑出声，再问：“钱叔可好？”

　　娘点点头，看看我道：“钱掌柜为人忠厚老实，闲趣小楼他管理的很好。如意和吉祥我做了主，许了人家。如意是东街绸缎铺子的少东家，吉祥我许给了店里的一个伙计，张焕。她们俩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姑娘了。”

　　我一只手搭上娘的手，安抚她道：“既然她们是娘的干女儿，娘的决定一定是没有错的。”我这个身躯才十五岁就要当妈了，何况是如意她们。再不嫁人，还真是要变成老姑娘了。唉~~~

　　最近我胃口大开，对于吃的东西几乎是来者不拒。身体再无一丝妊娠期间的不良反应 ，平坦的小腹也微微鼓起，胸部也鼓起了不少。这一日天气阴暗，乌云密布，船停在了码头。我们去了乔家小镇，里面最大的一家客栈恰是隶属紫烟阁之一。梅只亮了亮腰间的玉牌，我们一批人就被里面的大掌柜，恭迎进店，住上了最好的客房。

　　才午后的光景，天色已经黑的像傍晚。远处雷声隆隆，偶有闪电劈开天际，狂风一阵阵猛刮，吹的院内的大树枝叶乱摇。

　　“要下大雨了，少夫人”竹理着衣物，看着窗外道。

　　纯粹是废话！我啃着梨子，睥了他一眼。目光转向窗外，随着一道闪电又划过，瓢泼大雨哗啦啦的暴泻。顿时，天地间挂上了水幕，窗外看去，几个像是伙计，在暴雨中抱头鼠窜，狂奔。还有一个是兰，他捧着篮子，施展轻功，几个跳跃就跳到窗外，看见我笑望看他，白了我一眼，挥袖抹去一脸水珠。篮子自窗外就递给我，埋怨道：“奴家为了少夫人去买了镇子上出了名的桂花糕，看我淋的像落汤鸡一样，还笑我！”

　　我脸上笑意更浓，丢去啃着差不多的梨子，顺手接过飘着食物香味的竹篮，假意开口道：”谁敢笑你，我第一个找他算账。快进屋吧，我的小姑奶奶，再不进来，你还真的会变成一只漂亮的落汤鸡”我看着他半湿的白衣罗衫，湿哒哒的发鬓，转口道：“还是去你隔壁的厢房，洗洗澡，换身干爽的衣服再来我这吧，当心感冒着凉了，我和梅菊竹等你一块儿吃桂花糕呢！”

　　他欣然一笑，道：“好好好，你们一定得等我啊，谁也不准偷吃。”身型一晃，就没有影了。

　　我和梅菊竹三人不由同时面面相视，各莞尔一笑。梅道：“兰越来越小孩子心境了，呵呵。说真话，我们姐妹三人跟着少夫人，好像日子又回到了年少无忧的时光”他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

　　“是啊！难得少夫人不嫌弃我等，没有看不起我们！”竹幽幽的道，叠好手里的衣物，递给菊。

　　菊顺手塞进衣柜里去，没有言语，只是轻微的叹息一声。

　　我不由汗颜！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在心里骂你们是四个老怪物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会练那么诡异的邪功！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已经真正把你们当成了和我一样的青春少女。每个人一生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一段不堪回忆的阴暗过往，何必再去挂怀？！

　　我装作不喜的瞪了他们一眼，道：“什么嫌弃不嫌弃！竟是胡说八道！我嫁给你们的阁主，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还巴望着肚里的宝宝出世，认你们四大护法做师傅呢！难道你们不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三人异口同声，忙不迭的点头。

　　“愿意什么？”秦红雪收起伞，抖去雨水，放在门槛处。

　　“不告诉你，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男人少管！”我轻飘飘的一句话，惹的梅竹菊三人突然呵呵一笑、

　　“你们几人何时关系这么好了?”秦红雪一脸莫名。

　　结果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少夫人，你在船上答应我们姐妹的，会弹唱一曲。”竹忽然想起，眼巴巴的望着我。

　　“拿琴来吧！就你记得最牢！”我无奈的轻笑。

　　梅兴冲冲的取了琴放在屋中央，焚了一柱香。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看着朦胧的窗景。我纤细的手腕抬起，手指滑动琴弦，唱到：“

　　走在红尘的边缘无悔无怨
　　看看绿水和青山仍旧依然
　　滴滴小雨打在我的心上
　　叫我彻夜难眠
　　相逢知己变没变？渔舟唱晚
　　两小无猜少年错，情有可原
　　缕缕清风挽起寂静的夜晚
　　有些无奈长叹
　　风吹柳絮，雨打芭蕉，此情绵绵
　　爱爱恨恨恩恩怨怨化作云烟
　　问今夕是何年，今天无法换昨天？

　　走在红尘的边缘无悔无怨，
　　看看绿水和青山仍旧依然 ，
　　滴滴小雨打在我的心上 ，
　　叫我彻夜难眠
　　相逢知己变没变？渔舟唱晚
　　两小无猜少年错，情有可原
　　缕缕清风挽起寂静的夜晚
　　有些无奈长叹 ．
　　风吹柳絮，雨打芭蕉，此情绵绵
　　你爱爱恨恨恩恩怨怨化作云烟
　　问今夕是何年，今天无法换昨天？
　　风吹柳絮，雨打芭蕉，此情绵绵
　　爱爱恨恨恩恩怨怨化作云烟

　　”这首曲子，当初弹给洛洛的母亲听过，她只给我一句评价，（弹的虽不错，但是达不到琴与情合一的境界。最多只能算是俗流佳曲而已）如今我想，经历了这么许多的事情，我已思想成熟了许多。可以娴熟的运用技巧，以琴抒情，融入天然。遗憾的是，此生此世怕是再也无缘见她一面了，聆听她的教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