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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番外二 柳巷之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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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巷的第一年,夕阳回了三次通县。
第一次是通县的桃子熟了,夕阳摘了一箩筐的水蜜桃回柳巷。薛顾做了两罐水蜜桃罐头,留着入了秋给夕阳吃。
第二次是王士珍的寿辰,夕阳独自回了通县,薛顾没去。夕阳和往年一样,同哥哥姐姐们一起给王士珍贺寿,王士珍和夕阳都只字不提柳巷。
第三次是院里的枫叶红了,夕阳做了枫叶标本送给通县的兄弟姊妹。
从通县回来,夕阳一个劲儿给薛顾反馈,大家有多么喜欢那些枫叶标本,他们又是如何夸这小东西漂亮精致。
薛顾就坐在院里,端着刚煮好的冰糖雪梨,给噼里啪啦说了好半天都还没喝一口水的家伙倒了一杯梨水。
薛顾:“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慢慢说。”
夕阳喝了一口,这么甘甜的汤汁儿,还是给尝出了姜片的辣味。
夕阳皱眉道:“老师,冰糖雪梨里怎么还放姜啊?”
薛顾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仔细品了后,才回道:“梨不错,挺甜的,你多喝些,天越来越凉了,生姜驱寒的。”
夕阳特别怵姜味,小时候着凉生病,婶婶们没别的认识,就知道个“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先生开药方”,于是平日里有事没事就熬个姜汤,姜汤可谓是陪伴了夕阳整个童年,以至于后来夕阳一闻到姜味就范怵。
“多喝热水其实也驱寒,”夕阳默默地将杯子往外移了一点点距离,然后又把披着的外套拢紧,系好扣子:“穿厚点也防寒。”
薛顾笑了笑:“好吧,不想喝咱就不喝了。”
薛顾唤人将冰糖雪梨撤下换上了一壶热水,端走之前,夕阳打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有切成小块的雪梨、几颗枸杞、一颗红枣。
还有一小片姜。
就一小片。
这么一小片都吃不得吗?
夕阳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下午小憩时,夕阳被渴醒了。
秋天是最熬人的,天气忽冷忽热,空气又干又燥,秋刀子专门往嗓子眼里钻,一个不留神就着了秋天的道。
房间里茶壶里的水是凉的,要是碰着热天喝两口那还行,要是碰到冷天嘬两口那就是给秋刀子递嗓子了,夕阳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去厨房接热水。
厨房灶台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煨着冰糖雪梨。
厨娘说,这冰糖雪梨是薛先生今儿一早亲自做的,做好了还特意让管家尝了下问味道奇怪吗。
厨娘还纳闷,冰糖雪梨能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梨是薛先生亲自买的,枸杞红枣都是新鲜干净的,煮出来的梨汁果肉一准儿的清甜软乎。
夕阳蹲在小炉子前,揭了锅盖,又看见了那一小片姜,一定是因为昨晚上下了场秋雨,所以冰糖雪梨里才会放了姜吧。
夕阳用筷子夹起姜片,翻来翻去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顺眼。
热水哪有冰糖雪梨好喝?
夕阳搬了张小凳,拿了一个大汤勺,就这么坐在小炉前,一勺一勺地把冰糖雪梨吃光喝干净,最后连一颗枸杞都没剩下。
看着空空如也的小锅子,夕阳心里暖得不行,她忽然觉得别说是加了一片姜的冰糖雪梨,薛师就是给她一碗浓郁的姜汤,她也能给高高兴兴地喝了。
不过这只是夕阳蹦跶的心理活动,她跟谁也没说过。
可谁想,入冬后,薛顾还真给夕阳端来了姜汤。
夕阳每每从外面回来,桌上必有一碗姜汤等着她,搞得她怀疑,薛顾是不是有特异功能,能听见自己蹦跶的心理活动?
冬至前夕,夕阳有点想通县了。
每年冬至,通县都跟过年似的可劲儿热闹,堂叔和哥哥们都会回来过节,
院儿里都是人气儿,婶婶们揉面、和馅、包饺子,小辈们嘻嘻闹闹。
热闹、饺子,是夕阳对以往冬至的印象。
柳巷的冬至,对夕阳来说是陌生的,尤其是今年。
从前些日子开始,外面变天了,南昌起义掀起了革命狂潮,民主革命势不可挡,清廷重启袁世凯平复叛乱。
路上行人皆行色匆匆,寒风四起,枯黄萧瑟的枫树发出簌簌的声响,一边响一边落叶,薛顾裹着绒呢大衣,揣着手暖,咳嗽了几声,望着凋零的枫树,几不可闻地叹息道:回来了。
夕阳情绪不高,这两日又因着薛顾的嘱咐,没出柳巷更是没劲儿,一片静然的院子里,只有薛顾和夕阳两人,未免有些清净。
夕阳:“老师,外面冷,我们进屋吧。”
夕阳自己在院子里打转了大半个时辰没觉着冷,薛顾一出来没站几分钟,夕阳就觉得冷风刺骨,想和薛顾赶紧回屋烤火。
薛顾把手暖递给夕阳,拿过管家准备的稻草绳,围着枫树树干,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地向上包裹起来。
薛顾:“降温了,也不拿个手暖就出来晃,是又想喝姜汤了?”
“不想,”夕阳搓了把冻红的鼻头,迎笑着:“老师,您就绕了我吧,别再让我喝那玩意了,我就是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好几天没动浑身不得劲儿。”
薛顾手上顿了顿,然又接着包树,一边慢慢走一边慢慢说:“现在外面不太平,你出去我不放心,再等等吧......不会太久的,最多开春......等开春了,那些事了了天气也暖和了,到时候再出去玩,再回通县,好不好?”
“嗯,听老师的!这么冷的天我也不想出门。”不管薛顾说什么,夕阳都是听话的,换个思路想,今年可以陪着薛师过冬至,这敢情好。
通县再热闹,哪有和薛师在一起好。
夕阳凑上前,帮着薛顾拉地上的草绳,说道:“这草绳编的好粗啊,比普通的草绳重好多,还喇手,老师,你小心点啊,别刺着手。”
刚说完,薛顾就拿过她手里的草绳,摆手道:“不用你,到旁边坐着。”
夕阳被薛顾一推三攘得溜到了边上,她上次给院里的小树包草绳,包得松松垮垮,没两场雨就给冲散了,有失败先例,夕阳以为薛顾是嫌弃自己笨手笨脚,就听了话,坐在一旁石凳上。
夕阳:“老师,明天冬至,咱们包饺子吗?”
薛顾:“你会擀皮吗?”
夕阳:“不会。”
薛顾:“你会包吗?”
夕阳:“......不会。”
薛顾:“我也都不会。”
“那......”夕阳转头望向管家,厨娘肯定会,那就坐等吃?“算了,那就不吃饺子了。”吃现成的那过节还有什么意思......
薛顾很快就包好了最后一圈,然后打了一个死结,反扣向里卡紧。
粗圆的草绳绕了有60公分左右高,黄扎扎的一大圈,一眼看过去,就像裹了件厚实的大衣,感觉还怪暖和的。
薛顾拍掉手上沾着的稻草穗,哈出一圈白气,看着蔫蔫儿的夕阳,柔声道:“夕儿,喜欢吃羊肉吗?”
夕阳点点头,“喜欢,就是味道太骚,吃得少。”
其实是婶婶们不太会弄羊肉,加之羊肉又贵,久而久之,就很少吃了。
许多年前,少年也很喜欢吃羊肉,一营队的人都受不了那膻味,美人也不好这口,少年偏拉着美人吃,涮的、烤的、闷的、炒的......少年亲自下厨,换着花样给美人做,后来愣是将一营队的人都馋成了羊肉爱好者。
薛顾眉眼弯弯,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喜欢,那咱们明天吃铜锅涮羊肉,好不好?”
夕阳高兴的跳起来,“涮羊肉吗,好呀,那可太好了!”
薛顾:“夕儿都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羊肉?烤全羊?孜然羊肉?烤羊肉串?还是黄焖羊肉?”
夕阳光听到菜名就想流口水了:“都喜欢!明天都做吗?明天是羊肉全席吗?”
“哈哈...”薛顾难得笑出声,他擦干净手坐下来,倒了杯热茶,回道:“明天吃涮羊肉,其它的......我慢慢给你做,都有的吃。”
“老师做?”夕阳的睫毛刷刷的,满眼崇拜,“老师还会下厨,好厉害呀~”
薛顾再次把被夕阳放在一旁的手暖递给她,夕阳的手冻得通红,起先薛顾给她时,她觉得烫手心就上前帮忙,随便搁到了一边,这会子手暖没那么热了,握在手里温度刚刚好。
薛顾触到她冰冷的指尖,蹙了下眉:“那倒不是,我只会做羊肉。”
夕阳:“那老师一定很喜欢吃羊肉咯?”
看着夕阳紧紧捂着手暖,冻红的手指渐渐回温,薛顾舒展眉头,轻声道:“嗯,很喜欢。”
隔天一早,夕阳迫不及待地在小门等着采购羊肉的管家回来。
羊腿、羊排、羊尾、羊肋......平时采购的小推车上大包小包堆满了羊肉和蔬菜,凸成一座小山丘,一个前面拉着,一个后面推着,小车才能堪堪前行。
管家拿着一串糖葫芦,远远看见夕阳,就先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
管家:“开张第一串,薛先生特意吩咐给夕小姐买的。”
夕阳接过糖葫芦,脸上又是羞赧又是开心,“谢谢。”
薛府管家和这宅子一样,宅子空了多久,他就在这里待了多久,薛府迎来了主人,管家也等来了报恩的机会。
夕阳问过薛顾,管家是怎么请来的,怎么就愿意守着空宅几十年呢,而且他气场那么强,高深莫测、盛气凌人,一点也不像管家,更像是......家主。
薛顾说。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年轻时曾帮助过管家,管家为了报恩就留在了柳巷,老师很感谢他,你要尊重他。
这个答案里,夕阳其实还有疑问,既是朋友帮助的管家,那为啥要来柳巷,要给薛师做管家报恩呢?
管家姓谁名谁,从哪儿来,家里几口人,大家都是未知。夕阳只知道,大家伙儿都很信任管家,偶尔,只有偶尔,会听到薛师唤管家为“小也”。
从后厨到前院,从正堂到侧厅,夕阳比干活的小厮丫鬟还要忙活。
薛顾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夕阳正蹲在厨房门口,守着厨娘烧羊腿皮。火钳夹着火红的炭块擦过皮毛,稀疏的羊毛被火气一熏,立马缩头变焦,溜溜得扒在皮上,一刮就掉了。
薛顾:“蹲多久了?脚麻了吗?”
夕阳抬头看见薛顾,盯着火光燎了半晌的眼睛波光粼粼,水光水亮的,再一龇牙,整张脸就明亮非凡。
“老师,您来啦!”夕阳慢慢起身,闭上眼等过了难受的一瞬,再慢慢睁开眼,动了动脚踝,一股麻意从脚底往上窜至小腿再到大腿,夕阳忍住不舒服,笑着道:“脚有一点点麻,就一点点。”
夕阳不再像之前那样急吼吼的起身,听了薛顾的叮嘱慢起慢缓,薛顾满意的点点头,伸出胳膊肘,说:“挽着我,我们回屋去。”
夕阳求之不得。
昨夜温度骤降,早晨醒来水汽都凝了霜,快中午了还是阴沉沉雾蒙蒙的,天空蜡黄蜡黄的,像被染了大烟似的脏兮兮。
夕阳刚离开去羊毛的小火炉没几步,就被迎头的空气冷得打了个喷嚏。
“阿嚏!”夕阳抖了抖身体,“呼......好冷啊!”
薛顾紧了紧胳膊,一只大手覆在手肘上挂着的小手手背,果然,冻得又红又冰,“疼吗?”
“不疼。”夕阳摇摇头,冬天最难挨的就是冻手冻脚,每年总会冻伤一半手指,夕阳都麻木了。
今年来了柳巷,从深秋开始,手暖就没离过身,可手暖凉得快,入了冬,揣一会儿手暖就凉的比手还冷。
薛顾:“我总怕你会冻伤,你堂叔托人告诉我,你每年手指都得冻疮,连筷子都拿不稳,你食指红了好些天了,是不是复发了?”
夕阳:“没有,只是有点迹象,但还不是。昨晚降温了,比较敏感而已。”
“一会儿用热帕子捂捂,暖一暖。”薛顾轻轻拍了拍夕阳的手背,然后收回手,看了一眼乌压压的天空,“要下雪了。”
夕阳顺着薛顾的视线望过去,心想着如果今天下雪就好了,和薛师一起一边吃热锅子一边看下雪,好浪漫啊。
快点下雪吧。
过了申时,天空灰蒙蒙的被大雾笼罩,十米之外可见度接近于零。
夕阳半身不遂得瘫在炕上,胳膊肘侧身撑着身子,从窗户缝隙看出去,院子里连枫树的上半身都瞧不清了,一眼望去外面的世界就好像变成了仙境。
薛顾去书房拿了一本书回来,刚进门,夕阳赶紧坐直身子,说道:“老师,好大的雾啊,什么都瞧不见。”夕阳一说话,嘴里就冒出一团白气。
薛顾进了屋,就先过来看夕阳泡过热水,正捂着手暖的右手食指。手指关节处暗红色变成淡红色,摸着软软的也不再僵硬。
确认手没问题,薛顾才说:“估摸着就要下雪了。”
夕阳:“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
“下雪,你要准备什么?”薛顾一顿,“你可千万别给我碰雪,不行。”
夕阳:“我不碰,我一摸雪我就忍不住想堆雪人,我一堆完雪人,十根手指就得废三四根,我今年肯定不会再碰的!”
夕阳不会做让薛顾担心的事,即便她很喜欢。
夕阳:“我是想,如果咱们吃饭的时候,刚好下雪,一边吃热腾腾的涮羊肉,一边看下雪,那不是很......棒吗?何况这还是今年的初雪!”
“呀呀呀!还有!还有!”夕阳猛地站起来,着急道:“吃涮羊肉的麻酱准备了吗?是柳巷街口那家的吗?那家可受欢迎了,柳巷家家户户吃的都是他家的酱,我们的麻酱是他家的吗?是吗?”
薛顾虚揽着夕阳,怕她被脚下的脚暖绊倒,等夕阳问完了唤来管家,确认这麻酱是不是街口那家的。
管家又去问厨娘,厨娘问采购的小厮,小厮拿了采购明细给管家,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麻酱是西城区那边送来的,还真不是柳巷街口那家的。
夕阳:“那我去街口买点,我们尝一尝?”
管家想了想,婉转道:“羊肉、蔬菜和酱料都是‘特意’从西城采购的,东西都是顶好的,不尝尝可惜了。”
“那就都尝尝,”薛顾拂平撅起的书角,跟夕阳说:“趁着店还没关,你去买吧,喜欢什么酱就都买点。”
“嗯嗯!”夕阳扎好鞋袜,系上围脖,戴上手套,又戴了个毛茸茸的棉帽,全副武装的一蹦一跳得出门买酱。
薛顾叠好给夕阳盖腿的小毛毯,又吩咐丫鬟换好脚暖,等夕阳回来了就拿上来,管家站在一旁,问道:“夕小姐想吃,先生吩咐人再去买不就好了,外面这么冷,又这么大雾......”
薛顾:“我知道,卖酱的不就在巷口吗?没事的,柳巷很安全。今年的雪来的晚,你说她要是走着走着,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花,她会不会很开心?”
管家:“会的。飘雪的柳巷,非常美,每年都很美。”
夕阳赶在酱店关门前买到了小罐的麻酱。
天越来越暗,柳巷街上没几个行人,店铺、小摊都因为过节,早早得都打烊收摊了。
夕阳刚出酱店,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两旁的灯笼照亮了石板路,暖黄色的光从灯笼里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由亮到暗,由刚到柔,雪花臧在光里,一点点铺满柳巷每一个角落。
平时要摆到很晚的馄饨摊也已经开始涮锅洗碗,夕阳跟老板唠了两句,忍不住炫耀,今晚吃涮羊肉,她特意出来买麻酱的。
老板抓了一袋子韭菜段送给夕阳拿回去拌在酱料里,夕阳也不客气,接了袋子就说一会儿送羊肉给老板吃。
老板开玩笑说不用了不用了,韭菜段才几个钱,夕阳说那不一样,我隔三差五的在你这儿蹭馄饨,加起来不少钱了。
夕阳也不唠了,就赶紧回府里拿羊肉,怕一会儿老板推着小车走了。
等快走到薛府门口,夕阳发现侧门站了个奇怪的人。
这个人披着一件墨蓝色的毛绒披风,从肩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头上带着鸭舌帽,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一个人孤零零得站在侧门前。
夕阳:“你是谁啊?”
夕阳未走近,就先出声询问。这个人听到声音,僵硬而缓慢的转过身,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拎着小罐,裹得像一只毛绒绒的兔子的人。
夕阳:“你来找人的吗?怎么站在门口不敲门?不进去?”
这个人藏得严实了,整张脸也就低头时夕阳能看见他那一双眼睛,夕阳走近他,他身上很干净,没有沾到一点雪。
从下雪前,他就站在这里了。
夕阳问话,他不答,只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夕阳,茫然而悲凉。
夕阳第三次开口:“你,不开心吗?你是不是......说不了话?”
这个人微不可查得点了点头。
雪突然下大了。
夕阳换了一只手拎小罐,冻僵的手靠近嘴巴,哈了口热气,“好冷啊,要不,我们进去再说?”
这个人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为什么不进去?不管你是找人还是迷路,我老师都可以帮你的。”
夕阳三番四次的‘自言自语’,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薛顾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看见下雪了,就揣着手暖打着伞,在前院里等着。等来等去,等到了夕阳的声音,却不见夕阳进门。
薛顾:“夕儿?在门口自言自语什么呢?还不进来?”
隔着门,薛顾听不清内容,听了两三句还不见人进门,就准备上前开门。
“咯吱”一声,夕阳推开一扇侧门,一只脚跨进来,一只手扶着门框。
夕阳:“你真不进来?你到底要干嘛呀,站在人家门口,不进不走,你好奇怪啊!”
薛顾停住脚步:“你在说什么?有人在门口?谁?”
夕阳目光转向门里面的人:“老师,门口这里有一个好奇怪的人啊,高高大大的,戴着帽子,就站咱家门口,不说话不进来也不走!你过来看看,他要干嘛呀?”
“......\"薛顾顿了下,并没有过去。
夕阳:“我看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我们晚上吃涮羊肉,你吃过涮羊肉吗?你看,”夕阳举了举手里的小罐和小袋,“刚买的新鲜的麻酱,还有馄饨摊老板送的韭菜段,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涮羊肉?走嘛,站这儿多冷啊,进屋去,有问题有麻烦跟薛师说,总有办法解决的!”
夕阳今天开心的有点飘,逢人就邀请吃羊肉,感觉这个人好像情绪很低落,她就想把快乐的羊肉分享给他。
光提出邀请还不够,夕阳说着还准备上手拉人了。只是还没碰到,这个人就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夕阳没抓住,晃了一下身子,差点没站稳。
门里的薛顾看见夕阳身子一晃一摇,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将夕阳拉进门里来,站稳了。
见薛顾急了,夕阳也不勉强了,就最后看了一眼门外的人,问:“真的,不进来?”
薛顾叹了一口气,说:“进来。”
门口的人一怔,突然就转身跑了,大雪里,披风之下,一个高大却消瘦的身体,一双修长笔直却纤细的腿。
雪花、灯笼、大雾、背影。
他和柳巷融为一幅画,名曰:绝望。
夕阳不自觉蹙起了眉,看着他奔跑的背影,轻声道:“他好瘦啊......”
薛师不知道何时站到了门前,也看着他逐渐成为一个小点消失在柳巷的尽头,从头到尾平静得毫无一点波澜,一点情绪。
薛顾:“东西给我。”
薛顾接过夕阳手里的东西,又将捂在怀里的手暖递给夕阳。
薛顾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打着伞。
院子里落了一层白雪,夕阳左手伸出伞外,接住飘落的雪花,突然脑洞大开道:“薛师,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来找管家的啊?!”
薛顾淡淡的回道:“......也许吧。”
“算了,不管他,奇奇怪怪的,”夕阳收回手,捂着手暖,跟薛顾撒娇道:“老师,馄饨摊的老板送了我韭菜段,我想送点羊肉请他吃,可以吗?”
薛顾:“可以。你进屋去换身衣服,衣服都沾了雪小心着凉。我去帮你跟管家说,派人给馄饨摊老板送去,好不好?”
夕阳笑咧了嘴:“好!”
后来,夕阳没再见过这个奇怪的人。
时间久了,她就忘了,自己曾经见过他。
一个从不愿意对自己敞开怀抱的人,却因为她而说出那两个字。
那分钟,顾念项才真正感受到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