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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君臣父子 ...

  •   空气仿佛凝滞了,虞伯雍身边的太监低垂着头,连呼吸都不敢,恨不得缩到角落里去。

      “滚过来!”虞伯雍陡然怒喝,把顾清夜吓了一跳。

      他膝行上前两步,头顶一黑,虞伯雍的身影就把他罩住了。然后,胸口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顾清夜没敢抵抗,被踹得跌倒在地,眼前一黑,喉头发甜。

      身为君王的虞伯雍,在臣子面前总是保持着完美的威仪,即使动怒也不会动武。可顾清夜自十五岁便跟着他了,因是近卫,便多了从属关系。虞伯雍赏识他,便对他分外严格,期间不乏亲自动手教训的时候。

      之后顾清夜当上乌夜台令主,虞伯雍对他十分信任和倚重,但也依然严格要求。做得好了,大把大把赏赐;做得不好,劈头盖脸训斥。

      这恩威并重虽是帝王之术,可顾清夜却觉得,皇帝在他面前总是真性情流露。做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得时时刻刻端着,像戴了面具。

      不过像今天这样的涛天怒火并不多见,顾清夜觉得心脏缩紧了,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萧家兄弟。

      他跪正身子,挺直了脊背,抬眸看向暴怒的君王:“陛下息怒,臣做错什么,甘愿领罚,只求陛下莫要气坏龙体。”

      那双眼睛仍然清澈坦荡,不带一丝杂质。

      虞伯雍握紧了手指,狠狠拂袖,转身坐回龙椅里,盯着顾清夜。那像狂飙一样冲到喉间的咆哮,出口时却被生生压抑了,化作低沉的怒斥:“你做错什么,自己不知道么?朕给你时间,让你回去好好反省,你却偏来激怒朕,你若要继续,朕不介意拿板子帮你反省!”

      顾清夜蓦然一怔,他看到皇帝眼里除了怒意,还有浓浓的失望,甚至......痛心。他眸子中燃烧的怒火已经熄灭,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愈发深邃的东西,竟让他看不透。

      “陛下,臣并未背叛陛下,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陛下想象的那样,请陛下容臣解释。”

      “朕今日乏了,不想听你解释。”

      “陛下......”顾清夜执拗地唤了声。

      虞伯雍猛然瞪住他:“你其实急于为萧家洗脱罪名,才违抗朕的旨意,赶来见朕,是不是?”

      顾清夜心头一震,有一种不祥之感涌上来,他分辩道:“陛下,萧家本来就无罪。”

      “有罪无罪,待朕与三司审过方知。你为何如此关心、维护嫌犯?若他们不是萧家人,你会如此么?”虞伯雍依然坐着,可顾清夜觉得他的身影再次罩了过来,罩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顾清夜,”虞伯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如今依然姓顾么?

      顾清夜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的意思,他已知道自己是萧骋远之子?不,他如何会知道?不可能!

      “朕是否该追究你父亲的欺瞒之罪?”虞伯雍的声音有些遥远。

      顾清夜只觉得一道道雷连续劈在自己头上,耳边尽是轰鸣之声,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发白了,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不稳:“陛下,臣父根本不知道臣奉命去萧家。此乃臣家事,陛下英明......”

      “好了,不必多说,你果然是知道的。”虞伯雍挥挥手,一瞬间,脸上露出疲惫之态,“你回去吧。”

      顾清夜心里发凉,是莫重楼查到了他的身世么?这厮嗅觉如此灵敏......这件事暴露在皇帝面前,自己说的话,皇帝还能相信么?所有的事,都可以解释为自己在袒护自家兄弟,甚至可能被诬为萧家制造证据。

      而季鹰与杨仪,也可能被自己连累。

      他俯身叩首,涩声道:“臣告退,请陛下不要将此事告知臣父。臣此生都是顾廷观的儿子,臣父对臣的养育之恩,臣毕生难报。”

      他抬头的瞬间,虞伯雍捕捉到他眼里有隐约的泪光,他的神情动了动,想要细看,顾清夜却垂下了眼帘。

      “朕不曾说。”虞伯雍道,语气沉沉的。

      顾清夜恍恍惚惚地出宫,夜晚的空气又湿又闷,天际传来隐隐的雷声,一场暴雨就要来临了。

      “令主。”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看见白昼站在路边,沉稳的眉眼间含着隐忧。

      “白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回来,我还能不知道么?”白昼走近他,轻声道,“我听宫里传来的消息,昨日金陵郡王进宫,与太后娘娘、陛下共进晚餐。今日上午,金陵郡王带着一名穿青衫的中年男子进宫,拜见了陛下与太后娘娘,在他走后,陛下龙颜大怒。”

      “是陶公公说的么?”

      “正是。”

      陶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在顾清夜、白昼、唐铭当太子近卫时,便与他们交好。只是他很懂得宫中的生存之道,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团温顺,老实巴交,没人知道他与乌夜台的人有交情。

      “此人是谁?”

      “叫陈基。但陶公公只听到这个名字,后面太后屏退了所有宫人,他没听见。”

      顾清夜点点头:“陈基......”他记得这个名字。他明白了。

      “我查到京里有十几个陈基,其中有个年貌相近的,当过你外祖父卫鹳的学生,所以,此事是与你有关吧?”

      “是,莫重楼,他在这儿等着我呢。”顾清夜冷冷一笑。

      “可以告诉我么?”

      “我们边走边聊。”

      两人牵着马,缓缓前行,顾清夜将自己的身世及在扬州发生的事都讲给白昼听。白昼听得惊心动魄,尤其听到珠光宝器阁地道里那一段,白昼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顾清夜讲完,白昼彻底不淡定了:“令主,莫重楼如此凶残、歹毒、无法无天,这等国贼,我们乌夜台若不能将他扳倒,岂非愧对陛下?”

      顾清夜苦笑:“我们愧对的是黎民百姓。莫重楼与他的门徒走狗,诸如吴唯等人,一个个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简直是国之蛀虫,我们岂能容他?至于陛下,在这件事上,他的期许怕是你我不了解了。即便如此,我也要据理力争,为萧家正名,将莫重楼的罪行揭穿!”

      白昼站定,目注顾清夜道:“令主,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顾清夜露出微笑:“谢谢白大哥。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

      傻蛋在顾府里飞了一圈,飞进厨房。厨子正在吃饭,还倒了些酒,它觑着他中途上茅房的机会,偷偷喝掉他的酒,还偷吃了桌上的菜。

      然后他飞进顾清夜的院子,见小厮洗砚正坐在台阶上,巴巴地看着院门口。

      “少爷,老爷说你今晚应该会到家了,可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洗硕喃喃自语。

      傻蛋想着顾清夜的吩咐,便悄悄越过他,飞到里屋去休息了。

      酒劲上来,它迷迷糊糊地打瞌睡,不知道眯了多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欢快的声音:“少爷回来了,洗硕你快去前厅吧!”

      傻蛋腾一下清醒了,跟着洗硕往前厅飞。

      前厅。顾廷观与卫凝霜一左一右坐在堂上,顾清夜跪在他们面前,带着一贯的温润笑容:“爹,娘,孩儿回来了。”

      卫凝霜起身去扶他:“夜儿,你......你好么?”声音有些发哽,纤长的手指去抚儿子的脸庞,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顾清夜心中一阵刺痛,可他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他只能微笑:“娘,孩儿很好。”

      他刚想站起来,就听顾廷观沉声喝道:“跪着!”

      顾清夜抬头去看父亲,那张脸依然严肃、依然端方,微微上挑的凤目,笑起来应该是很和煦的,可此刻深不见底。

      卫凝霜怔了怔,想为儿子求情,却终究放弃了,坐回椅子里。

      顾清夜朝父亲那边移了一步,心里暗暗想着,当年母亲被萧骋远抛弃,是眼前的男人娶了她,还将自己当作亲生。他从心底里尊敬他、感激他。

      “爹。”他发自肺腑地喊了一声,“您有何训示?”

      “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顾廷观的声音浑厚而深沉,可是身上带着股叫人难以忽略的气场。

      卫凝霜下意识地又伸了伸手指,仿佛,要去触摸那处伤痕。

      “是陛下用砚台砸的。”

      顾廷观变色,声音又沉了几分:“为何?”

      顾清夜道:“陛下听信莫重楼的谗言,对孩儿见疑。”

      顾廷观的身子微微前倾,面沉似水:“你当上萧家使者,萧疏叶将武林盟主之位让给你,赠你归雁山庄,你还拜少林掌门为师。陛下命你整肃江湖,而你却与江湖人勾结在一起。你许了萧家什么好处,让萧疏叶将武林盟主之位与归雁山庄拱手相让?你本是乌夜台令主,如今却拜恒远为师,你的心还在朝廷么?”

      顾清夜吃惊地看他一眼,父亲怎会知道这么多?

      不等他开口,顾廷观的质问已一连串砸下来:

      “你在扬州做的事,朝中众臣皆已知晓。你说,莫重楼有诬陷你么?”

      “你是否背叛陛下,自己心里没数么?”

      “陛下见疑?只是砸了你一枚砚台而已。若是陛下没有念在君臣情谊,只怕你一回来,他就将你下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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