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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白衣女子 ...

  •   上官孤一夜没有睡好,机缘巧合住进了龙天儿和陆冲住过的厢房,躺在床上刚有睡意就觉得会有那个小人拎了一桶冷水泼下。不是多疑,只是印象太过深刻,飞龙十三岛水寨走了这一趟,回去大概要很久这些印象和感觉才会慢慢淡下来。
      昨夜睡前洗过的一包袱衣服已经干了,却觉得还有若有若无的海腥味。
      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但银票和公文信票完全被泡坏了,即使要去宁波府寻助,他们又如何肯相信他会是飞客上官家的长公子。这些银两大概够先坐船到松江府,但付给驿站照顾马匹的钱却没个着落。都怪自己昨日住店前没有想到银票已经不能用了,白费了几两住店钱,在野外找棵树也能睡一晚的,也许还比在这店里睡得安心舒服。
      “恩公!恩公!您不认识我了?”
      上官孤没想到会有人叫自己“恩公”,直到叫他的人拦到了他面前,他才认出是前几日在这里郊外救下的老人家。
      “老人家您还好?您还没有回杭州?”上官孤突然想到这老人的钱被龙天儿从强盗手中抢来给这家店付了住店钱,老人不比年轻人,杭州城足有三百里远,没有钱一个体弱老人怎么回得去。可惜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有心帮他也没多余银两。但是细看这老人,不仅面色比当日救他时好了很多,身上衣服也干净整洁得不像个家仆倒像哪个小富人家的员外老爷。
      “托恩公的福,小的好得很。那天宁波府张大人有派人来破庙将那些贼人都抓了去,虽然没能找回银子,但小的受人照顾也过得去,还有人帮小的带信去主人家里。我家主人和夫人体恤下人又看小的年老,所以让小的在这里等着人来接,这不,今天家里来人接我回去了。想请恩公跟小的到杭州去,小的好和家人好好谢谢您,不知恩公可肯赏小的这个面子?”
      “老人家,您快起来!”上官孤急忙将他扶起,“老人家,在下也要今日启程回京的,怕是去不了了。”
      “小的虽然不知道恩公是做什么的,但也是知道恩公是个好人是个做好事的人,恩公若忙小的不敢耽误……只是,这些是小的一点心意感激恩公救命之恩,还请恩公收下。”老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五张百两银票。
      上官孤怎么肯接受,推来推去,最后老人一句句恩公叫着又仗着年老,逼他收下,上官孤无奈:“不瞒老人家,在下也正为回京的盘缠发愁,但是这些银两在下真的不能收。老人家若真让在下收下,在下就先借下这些,他日必当奉还。”
      “……这也好,您收下就好。”
      “还未请教老人家尊姓,住在杭州何处,在下他日也好去拜访。”
      “小的仆随主姓,跟着死去的老夫人姓龙。恩公若来了杭州只要找君家老宅,跟门房说找龙老瞒,就能找到小的了。小的也忘了问恩公大名……”
      “在下上官孤,老人家若到了京城,可来飞客上官家找在下。”上官孤没有想到老人家所谓的主家竟是仁者乐善君家。除却被灭族而败落的塞北夜家,现在能称富的也只有北方双立的舍义庄和无色庄,而南方却真的有富可敌国的两家——仁者乐善君家和义者好施玉家。

      夜家的传世珍宝都已被贼人瓜分占有或买了钱,这些本该属于夜青婉的宝物到她死时也只回来了九龙吐珠灯。龙七月望着摆在她灵前的九龙吐珠灯,心痛万分,莫非她看着它时想起的也是心痛的事,那样的话她的死也许就是自己盗回九龙吐珠灯造成的。
      “你看着它的时候在沉思什么?是想起了小时候快乐的日子,还是想起了不愿意想起的事?”龙七月紧握住棺柩中夜青婉的手,仿佛看到她仍是单手托塞望着九龙吐珠灯陷入沉思。
      “姐姐说她根本记不得多少小时候快乐的事……”杏心哭红的一双眼睛,让望向九龙吐珠灯的目光也呆滞得让人心疼,“姐姐说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些蒙面人夜里闯进家中,杀了爹娘和那么多丫鬟奶妈,她躲在床角暗柜里眼睁睁看着被溅上血的灯,光都变成了红色……她记得最清楚的最想忘记,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努力忘记,甚至宁愿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和夜家任何的牵连……可是她还是没能忘了,还是会对着灯流一晚上的泪……”
      “青婉,我不该带它回来让你伤心……”满心愧疚让哀痛更加沉重,“是我害死了你!”
      “姐姐,你怎么会就这样走了?你伤心难过,为什么不能跟我说?为什么要一个人守着这该死的灯回忆那些你想忘记的?”
      杏心的痛苦比一切责备都让龙七月意识到自己的错,他将九龙吐珠灯扫到地上,跪倒棺柩旁不住自责:“青婉,是我错怪了你。是我害死了你,还在责怪你丢下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这……”进到灵堂的沉氏赶紧将他扶起,“你们是怎么照看七寨主的?扶他下去休息……”
      “四嫂,是我害死了青婉,是我害死了她!”龙七月紧抓住沉氏的手臂不肯离去。
      “她死了……但这不是你的错……”沉氏趁他不被,以针刺他穴道让他睡去,“你们抬他回房,把这里收拾一下都下去吧……”
      杏心收拾了被龙七月扫下桌子的果盘祭品等,也跟着退了出去。

      “我就离开一天去了岸碣岛,你们就看不住他了?”陆冲回来后看到龙七月哭得红肿的一双眼睛,禁不住气恼这些下人只顾怕他也不管他安危,“究竟出了什么事?”
      侯七将灵堂中龙七月和杏心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陆冲眉头一皱,心里默念道,那小丫头怕是故意要激他,心里竟这么恨他害死了她姐姐。
      “杏心姑娘呢?”
      “四夫人让她去仁心岛给七寨主拿药去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让她去了!?”沉氏急急地进来,“陆大侠,四寨主和六妹可有跟您回来?”
      陆冲也知道事情不妙:“两位寨主晚些和三寨主一起过来……出什么事了?”
      “侯七,去岸碣岛接几位寨主来这!李九,去找找杏心姑娘……”不是小事,沉氏着急地跺来跺去,支走侯七后压低声音对陆冲说道,“陆大侠,如果七弟知道了这件事不会轻易放过的,到时还麻烦您一定要跟住他……”
      “四夫人放心,我一定紧跟住七弟保护好他。”
      “这……二嫂今日在这里帮忙收拾准备给夜姑娘送葬,在柴房里找到了被人藏起来的药渣,要是普通药渣扔掉就好了,二嫂怀疑有问题,就把药渣交给了我。我细细辨认了,是我开给夜姑娘的药,但是也废了一番功夫才辨认出来,因为像桂枝、白芍很多药都变得枯黄难辨……像被人搀进去了什么……”
      “莫非是有人下毒?”
      “我也怀疑,所以把人遣散悄悄用银针验了夜姑娘尸体,喉咙等处并没有明显中毒痕迹。但是她的指甲已经变色,头上许多头发脱落留下的黄色斑痕……怕是有人长期给她用慢性的毒。”
      陆冲震惊:“七弟说夜姑娘在岛上谁也不接触的,也会被人下毒?难道是……”
      陆冲没有说出口,沉氏也已经知道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人。
      “四夫人……吴妈说杏心姑娘的衣物行李都不见了……灵堂里的那盏灯也不见了。”
      “坏了!”沉氏一跺脚,“仁心岛的渡船怕是已经离岛了!”

      上官孤送别龙老瞒乘船先到了松江府,驿站里的驿丞看到他忙迎了上来:“上官大人,您回来了……”
      上官孤见他笑得如此谄媚,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果然驿丞不用他问,便先笑道:“上官大人,下官以为您得去个十日八日,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好意思,您那匹马被借出去了……”
      “哦?马被借出去了?”这可新鲜了,差役捕快出外在各地驿站或府衙寄放马匹是常事,驿站照顾这些马匹也是应当,实在困难可以少收些银两,但把客人的马租出去或外借的真是少有。
      “上官大人,您先别生气,也不是您一个人的马被借出去了。前几日皇上御赐一批进士,松江府知府老爷张大人的公子也被赐了进士及第,这要宴请亲友又要到下面各处张贴喜榜,驿站里的马差不多都被借去了。您放心,您的马明天一早就能回来。”
      这也不是驿丞的错,责怪他也没用,上官孤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么你给我准备个房间,我明早再走。”
      驿丞也是心有愧疚,将上官孤安排在了最好的一套厢房。
      入夜,上官孤想起飞龙十三岛水寨这些变故,想到自己离京多日也不知道家中有没有事,更担心独自留在大漠的姐姐。还是要找驿丞问清马什么时候能回来?刚走到驿丞房间窗外就听到里面有人谈话。
      “木二,你明天赶紧去草庄把上官大人那匹马要回来……要让他知道了咱们把他的马租出去赚钱,你老哥我这个九品芝麻官也当不成了。”
      “大哥,怎么那个上官孤这么快从飞龙十三岛水寨回来了?当不成就不当,今天我发现了个大买卖,要是这票干成了,我不用天天撑着船松江宁波地跑,您也不用再窝在这个小驿站里受气了。”
      “什么买卖?”驿丞来了兴趣。
      “今天渡了一个有钱的主……单是船费就给了二十两银子。”
      “木二,还是小心为妙,当年就是因为几十两银子被老寨主赶出了山寨,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落脚的地方……”
      木二却一拍胸脯,自信言道:“大哥放心,这次我看的真切,那丫头就一个人,两个大包袱,其中一个里面单是银票就十多张。这次绝对能发笔大财。”
      “就一个丫头,带了这么多钱出门?好,这票大哥干!你可知道那丫头住到了哪里?”
      “就在那家贵友客栈,我和大文说好了,他们兄弟俩在那里看住了那只肥羊,有什么动静就来通知我。”
      “好,你准备准备,咱们等到半夜就出发,把家当也准备好了放你船上。今晚不管成功不成功咱们不在这里呆了,继续往南去。”

      驿丞再小也是朝廷的官员,居然会是这种贼人。这事我上官孤遇上了没有不管的道理,你们今晚就不在这呆了,明天我也寻不回马,我也收拾好了东西跟你们一起出去,好好收拾收拾你们这些贼人。
      上官孤悄悄溜回房中,收拾好东西,吹了蜡烛,装作已经睡下,却悄悄注视着院子对面驿丞房间。
      到了半夜那个木二先拎着大大小小一些包袱出了门,大概是要先把东西搬到船上。驿丞房间烛火也熄了,就看到那驿丞也是一身黑色夜行衣靠出了门。上官孤从后窗跃出,不远地跟在他身后。
      出了门,驿丞先到海边与木二会合,木二身边已经又多了一个黑衣人。
      “小文,那丫头怎么样了?”
      “她根本没察觉有人盯着,放心,我哥还在那盯着,溜不了他。”
      “好,你们家东西和船也准备好了?那么咱们现在就去。”
      三个贼人也不知道身后有上官孤盯着,背了刀往北去了。
      上官孤跟了他们十多里路就看到那家客栈,也算是这附近最好的客栈,可见那丫头果然有钱只是太不小心了。
      “大文,那丫头还在?”三个贼人也很快找到了客栈外等他们的第四个贼人。
      “在是在……”第四个人显然一直在这里盯着,还没来得及换夜行衣,“就是不知道她睡下了么?她一个人包下了北院,我也不好进去看看,但她房间里灯光却还亮得很,很是奇怪。”
      “管她睡没睡下,不过是个小丫头,怕她叫给她一刀子就结了。”木二没那么多顾虑,将背上刀取下拎在手里,跨进了北院。
      上官孤在对面一家店铺房顶上看得清楚,忙把包袱解下找了处檐角放好,快步跟上,要在他们动手之前拦下他们。

      “谁在外面?”没想到那丫头耳朵灵得很,几人刚悄悄迈进院子就被她听到了。
      上官孤停在了墙上,心里也清楚那女子不简单,恐怕这次是这几个贼人自己找死了。
      却看那房间果然亮得奇怪,像是点了几十根白亮大烛。
      “怎么办?”落在后面的小文有了些犹豫。
      正此时房门突然打开又瞬间关闭,快得那四个贼人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上官孤却看得不由得惊叹,那女子岂止是不简单,只见她穿着一身白色衣裙,臂上挽着寻常女子不常用的白纱长带,开门关门的瞬间从房中闪到院中直接飘上房顶,身后长纱飘了近丈远,连衣摆袖摆都被风吹得猎猎。
      四个贼人听到声音,才抬头看到房顶上那盛气俯视下方的女子。
      但见那女子不只白衣飘飘,散披的长发也在风中飞舞着,头上唯一的发饰一颗夜明珠照得她一张冷艳的脸白如鬼魅。
      “妈呀!鬼啊!”小文吓得丢了手中的刀,转身向外逃去。大文也是吓得呆立着发抖,连跑都迈不动脚。
      驿丞和木二兄弟俩毕竟是久了贼,有些见识,知道遇上的不是鬼却比鬼更恐怖,忙扔了刀跪地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女子眼中冷光一闪,衣袖一甩,数十牛毛细针般暗器在月光下莹莹闪着光飞落下来。
      不仅下面的三人未及闪躲,连上官孤都来不及阻拦相救,那三人就被飞针穿进头颅身体夺了性命。
      女子再也不看他们一眼,飞起直追逃走的小文。
      上官孤紧握凌墨宝剑追了上去,那女子虽厉害恐怖比过鬼魅,但论及轻功还是要输上官孤许多,听到身后有人追上忙回头甩开长袖,又射出数十牛毛细针。但对方是飞客上官家的长公子,多年以来飞客中少有的年轻才俊,凭得不仅是过人轻功,武功自是不输他人,盯住那飞来的细针,不躲不闪,辨清了飞针速度方向,手中凌墨左右一挥圈过半圆将那些银针都挡开了。
      竟遇上这样高手,白衣女子不再追赶逃走的小文,急急转身饶过上官孤赶回房中。

      上官孤也紧跟追上,推开房门就看到那女子将桌上熠熠发光的夜明珠灯装进匣子抱在怀中越窗逃出。
      只看到一眼,他也认出了那正是二叔他们向他描述过的九龙吐珠灯。那本该是在飞龙十三岛水寨龙七月手中,上官孤来不及多想,推开窗户紧追上去。
      逃在前面的女子似是故意又似是被追狼狈,挽在臂间的长纱飞落向身后上官孤飘去。上官孤只是一闪身躲开了长纱,却没有躲开长纱上袭人的幽香,如同兰花香又太过浓烈,让他眼前一黑摇摇晃晃从空中栽到海里。
      “上官老弟!”千钧一发之际,陆冲赶来牢牢抓住他手腕,带他逃开那迷香落在附近房顶,“好烈的花香,快把肺都熏炸了……七弟,小心!”
      陆冲和龙七月都来了?上官孤深深吸进清新的空气,才觉得神志恢复了清醒。果然看到龙七月紧追了上去,如果说那白衣女子像鬼魅,后面这个龙七月更是飘然潇飒若神似仙,说不清是影还是风,更像是划过长空的白色闪电,便拦到了白衣女子面前。
      “龙七月?”白衣女子猝然停下落在房顶,带着恐惧望向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步步后退。
      “杏心,你走的太快了。”龙七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话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他只是立在那里,毅然逸然。
      “比不上你……”杏心已经退无可退,清楚自己再逃也会被轻松追上,她不是不怕了只是不得不放弃害怕,不得不装作不在乎。
      “把九龙吐珠灯留下。”
      杏心不甘心,还是将匣子放下了:“可以放我走了么?”
      “等等,把命留下。”
      “你!?”杏心心知事情败露,反倒真的不怕了,淡淡笑道,“为什么?”
      “杀人偿命,你毒死了雪娘……”
      “别叫她雪娘,她不配叫我姐姐的名字!她夜青婉不过是害死我姐姐的怕死贱人……说到杀人,比不上你,若是要偿命的话你该死千万次了!”杏心一声冷笑,同时双袖向后甩开踢飞匣子向龙七月冲来。
      凌墨、陌殇挡开飞针,上官孤和陆冲却已经来不及去接那落下的匣子。龙七月也急忙拔出凄雪剑迎住杏心手中双剑,眼睁睁看着匣子落到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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