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策：凤舞大秦》洛兰

22、拟向花间寻故人

　　不知为何，郑夫人听得儿子的话明显的身形一震，随即坐起了身子道：“你且抬起头来与我瞧瞧。”
　　凌梦曦依言抬头，也是诧异不已，望着眼前的郑夫人犹如面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从同一个模子中刻出来一般，郑夫人的眼睛迅速的黯了黯，随即堆起了满脸惊喜的笑：“好妹妹，可把你找着了，我还以为你早就香消玉殒了。”
　　凌梦曦茫然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郑夫人……”
　　“我想想，当初娘亲把你过继给赵国晶皇后时我们不过时襁褓中的婴孩，如今我们倒是在这秦王宫又聚上了。”
　　“过继？我非赵王所出？”
　　“怎么，妹妹竟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吗？你我本是双生子，乃是已故郑国的王室所生，我们的母妃与韩国的韩晶公主感情甚好，那韩晶出嫁赵国成了赵孝成王的王后，不久膝下就有一子，可是彼时找孝成王迷上了歌姬，而晶王后心伤之余又想有个女儿，可巧母妃正生下了我们这双生姐妹，便将妹妹你过继给晶王后了。”凌梦曦皱眉，怎么越来越复杂，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好妹妹，这些年你怎么过的，可要好好与姐姐说说，母妃临终前甚挂念着你，之前也听闻你落崖的消息，她嘱我定要将你的生死弄个清楚……”凌梦曦再次皱眉，脑中混乱一片，可这般相似的容貌也由不得她不信，那么她不是赵嘉的亲妹妹，而是干妹妹？
　　“母妃既是担心我，为何还要将我过继给别人？”
　　“哎，怨就怨咱姐妹的命格乃是双生花的命格，这双生花乃是传说中的奇花，一株二艳，竞相绽放。但日久年深，其中一朵就会不断的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虽然这不一定是它的本意——到了最后，一朵妖艳夺人，一朵枯败凋零......也就是说咱们两姐妹中必有一人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对方，许是母妃不愿见到这结局，便将我们两个分开了吧。”
　　“这命格是谁占卜出来的，竟有这么一说。”
　　“妹妹可别不信，当初母妃乃是请了高人来帮我们两占卜的，而自我们出生后，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妹妹你却是健健康康的，直到将你过继了出去，我的身子才渐渐好了起来，也由不得我们不信。”
　　凌梦曦心中冷笑却不表现出来，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她是从来都不信的，但是有个夫人姐姐怎么着都比较好办事，就算现在虚应了又如何，反正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便是如此，妹妹也就厚颜认了姐姐。”
　　“好妹妹，你如今在秦宫，我们姐妹俩共事一夫也是个佳话。你放心，姐姐定助你一臂之力的。”
　　凌梦曦心里暗暗叫好，如此也就开门见山，“既然姐姐开了口，妹妹也就不多顾虑了，今次的腊祭不知道姐姐你选好了人没有。”
　　郑夫人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有何难，今次飞凤宫就让妹妹你去好了，所幸还有些日子，姐姐定让你拨得头筹。”
　　“如此，多谢姐姐了，如今妹妹在大王的离宫大殿当差，若有什么可效劳的，也请姐姐莫有顾忌了。”
　　郑夫人颔首轻笑，“那是自然，妹妹且去吧，大王必还等着回话吧。有空便来这飞凤宫坐坐。”凌梦曦矮身福了福，便退下了。
　　回去的路上，怎么也想不透，这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赵琳的前尘往事到底有多少，为什么她顶替这个身份越久越觉得事情越复杂，到底在赵琳身上发生了这许多的什么事情，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如今自己在秦王宫定是不能清查，眼珠转了转，想起了一个人，若是他必然会有些线索的，好歹他们也算有些交情吧，不过要找到他还得一个人来牵线。
　　回了离宫，嬴政还在与昌平昌文以及君绝尘谈论政事，她也便在一旁悄悄的等候，一面盘算着该找些个什么理由，一面也留心听听他们伐赵的事情，约莫两三个时辰，正经的事情谈完了，一个小宫娥正欲搀扶起君绝尘，凌梦曦抢先迎了过去，在他耳边轻道：“有事与你说。”
　　君绝尘会意，站起身，道：“劳烦相送了。”
　　嬴政抬了抬眼也不说什么，兀自看那些个公文了，一路上凌梦曦搀着君绝尘故意落了昌平昌文一大截，对着君绝尘道：“你可有法子找到云飘风？”
　　“有什么事么？”
　　“我想查清自己的身世，也不瞒你说，今日我去了飞凤宫见了那郑夫人，你猜怎么着？那郑夫人竟说我是她的双胞胎妹妹，我乃是郑国的王室后裔过继给赵国王后的。这么个曲折离奇的故事还真是吓着我了，所以我想请那死猴子帮我打听打听以往的旧事，看看能不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君绝尘显然没想到那郑夫人与凌梦曦还有这么一段，惊诧之余也想着个中因由，不过这么一来她们两人如此相像的面容倒也解释的通了。
　　“可以，不过若你要拜托他的话还需你亲自去一趟，他这人有些事情脾气倒也怪的很。”
　　“他现在人在咸阳吗？”
　　“正巧了，他的一个朋友正带着班子到咸阳来，他也随着来了，前日还找我喝酒呢，想必现在也还在吧。”
　　“那不若今日我便随你出宫，如何？”
　　君绝尘转头，笑道：“你是大王的近身女官，怎能随意出宫，若要出宫必然是大王出宫你跟着去了。”
　　凌梦曦苦了一张脸道：“怎如此麻烦，早知道当初就不做这劳什子的近身女官了。”
　　君绝尘摇头，“你怎如小女娃玩家家酒一般的任性，真不知上次太后打你的十大板打到哪里去了，真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在这宫里如此的毫无顾忌，免不了要招来血光之灾的。”
　　“那你可说怎么办，那只死猴子整天跳来跳去的，保不准明儿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又出不了宫，他又非得要人亲自拜托。”
　　君绝尘极优雅的摇了摇羽扇，那神情怎么看都是个高深莫测的主，尤其那抹笑，初时看着也觉得甚温和润朗，可看的久了凌梦曦越来越觉得那笑容似是兵不血刃的利器，可以杀人于无形，在温文尔雅的背后带着戾气。君绝尘调转了方向又往离宫走去。
　　“哎，走错了，那是往离宫的路，你……”
　　“我且跟大王说说，看能不能放你一晚。”
　　凌梦曦欣喜道：“绝尘，你真好，这世界可就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君绝尘大笑出声：“好一张抹了蜜的嘴，莫不是合着你心意去办事的人都受了你这句话吧。”凌梦曦讪讪一笑不可否认，那恭维的话却是这样的，这个时候若是阿狗阿猫帮了她，或许这句话只是换个名字而已。
　　折回了离宫，本以为嬴政碍着君绝尘的面子，冷冷的丢个出入宫禁的牌子也就完了，没想到这个分身乏术的大王居然拍案而起道：“我也去！”
　　凌梦曦彻底傻住，俺的娘，这个大王难道真是吃饱饭没事情做，一个小宫女的事情也非得亲手过问？看不出来秦始皇也是这般的八卦么，莫非日后的焚书坑儒是因为有人比他更八卦而惹恼了他？脑中闪过嬴政坐在大殿上与一众儒生如三姑六婆般八卦的场景，凌梦曦嘴角抽搐了几下，闷笑中。
　　“也好，想来我们也许久没去那风月楼了，今次逢着西门老板携着那玲珑美人——瑾然姑娘来咸阳表演几日，我们也可去看看。”君绝尘也不加劝阻倒是大方的应了下来，是以，当晚凌梦曦换了男装，随着嬴政与君绝尘出了宫杀向那咸阳城有名的风月楼——呃，嫖妓。
　　好吧，上妓院还有秦始皇做陪，凌梦曦承认自己却是又做了一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华灯初上，嬴政换了便服，跟着君绝尘并不声张自己的身份，凌梦曦亦乖乖的尾随于后默不作声。
　　那风月楼的尹老板实个极能看脸色的人，君绝尘只是示意了一下，他便看的出真正的主乃是身后的那几人，君绝尘是何等人物，能让君绝尘认为是主子的人，用脚趾头想想也变知道了吧。
　　尹老板也不伸张，立马利索的安排了个雅间，唤了几个容貌姿色上等的姑娘前来服侍，君绝尘道：“圆圆她们呢，怎不叫她们前来服侍。”
　　尹老板打了个揖道：“圆圆他们马上就来，就来……”
　　说罢，火烧眉毛般跑了开去，“那圆圆可是这里的头牌姑娘？”凌梦曦站在他们身后道。
　　“想不到梦曦深谙风月之道啊。”君绝尘摇摇羽扇，调侃着。
　　凌梦曦瞧着这天冷的都快结冰了，那君绝尘犹自拿着羽扇摇啊摇的，硬是装着羽扇纶巾的俊俏模样，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她还真奇了他怎的就不觉得冷，也不怕那冷风扇歪了嘴。不多时，门管唱喏道：“嫣儿小姐到，雨薇小姐到，红叶小姐到！”
　　三位盛装的美人莲步婀娜着来了，见着君绝尘就如蜜蜂见着了花一般飞了过来，“君公子许久不曾来了，一众姐妹还以为君公子忘了我们哩。今日总算再将公子盼来了。”一女子娇嗔道。“让我猜猜，你是嫣儿吧……”君绝尘不愧是花丛老手，对姑娘上手倒快。反观嬴政这厢门可罗雀，凌梦曦适时的给他倒酒，看来那尹老板没给姑娘们做足功课，不然也不会把正主落下了。
　　“要不要给你叫几个姑娘来？”凌梦曦借着倒酒的茬儿，轻声在嬴政耳边道，想借此出去转转找找那只死猴子。
　　嬴政掀掀眉毛，一脸的表情说不出什么味道，许久才似笑非笑道：“莫非你也想找姑娘？”
　　凌梦曦大声道：“才不是！我才不要找姑娘……”语毕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来这青楼不找姑娘，那还来作甚，那三位女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讨好君绝尘。
　　嬴政浅笑：“你要找姑娘来陪我，不若你去换了女装来陪我岂不是更方便。”凌梦曦心里暗骂，美得你。面上却是堆笑道：“我这等平庸之姿还是算了吧，免的客人见了我便倒了那风月楼的牌子。”
　　嬴政不语，径自倒酒喝，不多时，那尹老板又折了回来，拱手道：“圆圆就到，还请君公子你多担待些，你也知道圆圆她……”
　　君绝尘挥了挥了手，“圆圆不来也就罢了，听闻西门老板的班子现在正在你处，倒不知能否请西门老板手下的玲珑美人瑾然姑娘来歌舞一番。”
　　尹老板听得君绝尘不再要求圆圆，似是松了口气，连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尹老板退下去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门管唱喏道：“西门老板到！瑾然姑娘到！”环佩声中，一位身长玉立的美女，袅娜多姿举步走了进来，凌梦曦精神大振，想着莫不是云飘风又男扮女装来了，却不知此次来的是货真价实的瑾然姑娘，只见她秋波，流盼、樱唇含贝、笑意盈面，堪堪是个美人胚子。
　　管乐适时的奏了起来，在灯火映照里，这位玲珑美人身上那金缕刺绣著花鸟纹的襦衣裳袂飘飞，熠熠生辉，一曲毕，瑾然盈盈拜倒，上前露出了那赛雪欺霜的玉手为嬴政和君绝尘斟了酒，道：“瑾然谢公子抬爱，进酒一杯，聊表心意。”
　　君绝尘拍手道：“瑾然姑娘过谦了……”
　　正待说些赞美之词，外边传来哄闹之声，君绝尘与嬴政堪堪对望了一眼，走的外边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凌梦曦疾步跟上，怕错过了青楼争风的好戏。
　　在庭院子里，两方人马拔刀的拔刀，对峙的对峙，这边掀眉毛，那边瞪眼睛，那阵仗，啧啧，嬴政看着面前的家将们，脸色沉了下去，许是知道了哪两位主在惹是生非，凌梦曦估摸着他们总是要说两句话的，不然大家这木头人的游戏应是不怎么好玩的。
　　果然，某甲道：“圆圆姑娘一早便王将军被包了，此时太尉这般强夺，怎么都不在理吧。”
　　继而另一边的某乙道：“笑话，圆圆姑娘早对太尉有倾慕之意，为何要陪着你家将军。”
　　某甲继续道：“呵，倾慕？我家将军年少有为，为何要倾慕你家的老头子？若然太尉另寻他日前来，我家将军定不会诸多为难，只是如今若太尉要强抢怕是损了面子的。”
　　某乙嚣张道：“今日我家太尉还偏就要了圆圆姑娘，王将军意欲为何？”
　　凌梦曦听了个大概，暗忖那太尉也委实嚣张了些，对方好歹是个将军且按着理包了姑娘的，这个太尉抢人也就罢了，还这般的耍赖，容不得一点商量的余地，也忒霸道了些。
　　那什么将军的一方被气的脸色成了猪肝色却做不得声，此时只听得阁楼上一位中年人着那青色袍子搂着一位绝色佳丽自厢房中走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凌梦曦就是觉得那人的眼睛阴沉的可怕，那脸是标准的奸人相，那人道：“既然将军要圆圆姑娘作陪，老夫又岂可夺爱，圆圆你且去吧。”说罢竟生生将那我见犹怜的美女推下了楼。
　　众人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凌梦曦已经纵身接住了那苦命的美人，只见她犹自梨花带雨被惊吓着了，直到两人落了地，那将军一方的人才齐声叫骂，那青袍中年人理了理袍裾不屑一顾道：“不就是个女人……”便折身回了厢房，
　　凌梦曦收回眼光，对着太尉着实没什么好印象，扶正了还靠在她怀中的女子，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那美人纤弱的摇了摇头，眉宇间自有股有种纯真若不懂世事的仙子般的气质，使人生出要保护疼惜她的心情，这样的一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将她推下楼来，凌梦曦望着眼前那似不食人间烟火若仙子般的人只觉得整座楼内的姑娘都暗淡了下去，只配做明月的小星点。
　　阮圆圆听得这般关怀的声音，抬首望向了她的救命恩人，只这一眼便落下了情根，阮圆圆福了一福道：“圆圆没事，谢公子搭救，不知公子姓名，也好他日结草衔环以报此恩。”
　　凌梦曦抬手扶起了她，在她凌大小姐的眼中人人平等这个想法早就根深蒂固，是以她并不轻视青楼女子，更是能体会她们的辛酸，“圆圆姑娘今后应多加小心，这便陪那将军去吧，举手之劳又何必言谢。”说罢便微笑着要走，刚要迈步，只听得一声爽朗的声音道：“这位兄台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