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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融化的笛 ...

  •   祁莲筝捂紧腹部,这刀伤其实并不致命,只是他这里有旧伤,那官兵碰巧给他捅开了,所以他才会难受到使不上力。抬起眼眸朝院中看去,刀刃冷冽的银光从四面八方亮起,但它们共同刺去的方向都是院中那一袭翻飞的白衣

      那白衣公子还是像他记忆里那样的矫健骁勇。面对密集的攻击丝毫不惧,不仅冷静地击回每一计刀刃,从容地躲掉致命伤害,还可以找寻敌人攻势的薄弱之处,一击化解

      对,是化解,不是击杀。祁莲筝忽然反应过来:白雪笛一直在防守而不是攻击。尽管他此刻面对攻击游刃有余,但他的白衣上已经明显有些伤口,那些伤口并非是他挡不住攻击导致的,而是他选择避免伤到官兵的要害才被划伤的

      白雪笛轻轻一脚踹开面前冲来的官兵,一闪身躲过一计猛砍,抓住身侧劈来的官兵胳膊,一个翻转把官兵摔在地上,同时卸下官兵的手腕。这些官兵只是听命行事,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他并不想真的伤了他们,只是想令他们丧失作战能力。但是看着门外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涌进的官兵,白雪笛还是觉得有些棘手

      “住手”背后传来祁莲筝的声音,尽管有气无力但很清晰,以至于院中大多数官兵都随之动作一滞

      “杀害朝廷命官,你们只会罪加一等”祁莲筝扶着柱子站了起来,望着县太爷和他身边精瘦的男人说

      “哦?朝廷命官在何处啊,我怎不知”精瘦男人虽嗤笑,但还是对官兵们挥了挥手,示意停下

      祁莲筝缓了口气,站直身体,微昂下巴,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情,道:“我就是,身为地方刺史,你怎会认识皇城官员。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个下属很厉害,你们是不可能把我留在这的。不过我此次出巡的目的并非与你们这个屋子里的事有关。只要你们将所得粮饷分我一半,我大可睁只眼闭只眼,此处天高皇帝远,只要我不说,朝廷必不会发现这屋子里的事”

      “你说你是朝廷官员你就是,你当我们很傻很好骗吗”县太爷叫嚣道

      祁莲筝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晃了晃道:“你们可认得此令?”

      县太爷顿时睁大小眼睛,伸着脖子探望着。一旁的精瘦男子瞥了一眼县太爷,重重地咳了一声,县太爷这才反应过来,缩回脖子,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模样,道:“拿过来”

      白雪笛缓缓倒退到祁莲筝身边,正看见官兵将那枚令牌拿走。那令牌通体金黄,其上赫然刻了一个御字

      祁莲筝见精瘦男人拿起令牌端详了好一会,便大声喊道:“见此令如见圣上”

      “皇上的令牌?”白雪笛悄声问道

      “当然不是”祁莲筝依旧那幅傲气凌人的样子,嗡动嘴唇,含糊不清地说:“那是御王令,不过那个御字颇为以假乱真,想来这地方官员也未曾见过真正的圣令”

      “不曾想竟然真的是位大人”精瘦男子面上浮现一丝讨笑,拱拱手道,“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

      “好说”祁莲筝挥挥手,道:“只要刺史大人明事理,日后飞黄腾达,不过本官几句话的小事”

      “大人认识下官是刺史,着实令下官惊讶啊”精瘦男子道,“不过大人带人来寒舍不知所为何事啊”

      祁莲筝冷哼一声道:“自然知道你是刺史,也只有刺史这下等官员才会不认识我等皇城官员。所为何事?自然是因为你身边这位县太爷做的好事,竟要供粮要到我母家,我道是怎样厉害的县令,可不得让我亲自来瞧瞧?”

      “不知大人母家是?”刺史赔笑着问

      “籍山邵家”祁莲筝道

      刺史瞥了一眼县太爷。县太爷立刻缩了缩脖子,小眼珠转了转,满是横肉的脸上堆起笑容,小声道:“好似确有这么一家”

      刺史冷哼一声,回头面上也涌上讪笑,道:“大人息怒,是我手下办事不利,扰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还请移步正厅一起喝杯茶,顺便让我派人请来郎中为大人诊治”,说罢他向门外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算你们识相”祁莲筝冷哼,同时捂紧腹部,小声道:“快走”

      祁莲筝的语气很是虚弱,夹杂着空中越来越浓的血腥味,让白雪笛心头猛地一紧。他赶紧搀扶住祁莲筝快步向门外走去,他边走边注意着周围官兵的动作,好在官兵们也只是握着刀一脸戒备并未有想攻击的意思。他们走到笑眯眯的县太爷和刺史身边,那二人面上笑容忽而加深

      白雪笛顿时警惕起来,果不其然咻咻的破空声霎时在背后响起,他顿时转过身,握紧刀挡到祁莲筝身前。小院围墙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众多弓箭手,瞬间万箭齐发,箭雨如阴霾一般顷刻间笼罩小院四四方方的天空。他眼神一厉,紧绷身体,飞快出刀打落密集的飞箭

      一阵乒乒乓乓,叮叮当当让人麻牙的声响停歇后,白雪笛听到背后一声闷哼,猛然转过身正巧见到祁莲筝一边吐血一边一脚踹飞面前拿着匕首刺来的县太爷。不过很显然他吐血并非被县太爷所伤,因为在他的背后正插着一柄血光泛泛的匕首,而那匕首正被那个目露凶光的刺史握在手里

      “还想分一半粮饷?去地府做梦去吧”刺史邪笑着猛地拔出匕首。祁莲筝也随之倒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白雪笛只觉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脑中似是有根弦崩地一声断了,只剩一股莫名熊熊燃烧的怒火,从头烧到脚,烧得他无法思考。他一个箭步冲到刺史身边,一拳把刺史打倒在地,紧接着干净利落,不偏不倚地一刀将刺史心口贯穿

      见刺史猛地睁大眼睛,喷出一口鲜血,脖子一歪,一命呜呼,白雪笛又转头看向县太爷,但瞬间他浑身的怒火就被浇灭,蚀骨的寒意更是猛地从背脊窜上头顶。他就这么被眼前的画面冻在原地——他看到县太爷跪在祁莲筝身边,怒目圆睁,高举着的匕首猛地向祁莲筝心口刺去

      只需一瞬,那本就被鲜血侵湿的红衣又将破碎,也是这瞬,白雪笛骤然瞳孔收缩,挣脱寒意的囚笼,抓住手边的一个东西猛地向县太爷手中寒光泛泛的匕首掷去

      叮!十分清脆的碎裂声

      白雪笛只见一道白雪的光芒撞在县太爷手里的匕首上,不仅将县太爷连人带匕首撞飞,还将那匕首撞得粉碎。他定睛看去猛地一窒,因为那道白芒竟是他的笛子,但更令他震惊错愕的是,那根玉笛掉在地上后,突然碎了,但并不是四分五裂的碎,而是粉碎

      紧接着那粉碎的玉笛就在白雪笛的注视下,忽然变成真正的雪,眨眼间消融成水

      .......

      艳阳高照,又是一年夏,距离百里曜围攻皇城之时已经过去一年多

      这一年里凉王百里沉登基称帝,御王百里荻因除去逆贼百里曜,剿灭百里见之流有功被封为御亲王,宰相极其子也因拥护新帝继位,一时位高权重无人撼动

      在御亲王和宰相共同的辅佐下,新皇百里沉实行多项措施稳定朝野,天下暂得太平

      酷暑难耐,祁莲筝坐在简陋的茶棚里望着外面干裂的黄土地发呆

      “在看什么”百里荻端来两碗还算清冽的水,坐到他身边问

      “那个”祁莲筝目不转睛地指向远处

      百里荻顺着看去,只见远处干黄贫瘠的田地里似是有个东西伏在那

      “好像......是个人”祁莲筝猛地站了起来,向那边跑去

      百里荻赶紧放下碗,追了上去,但刚走一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茶棚里佝偻着背坐在水缸旁的青眼老人,又走回去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小桌上,这才离开

      等他跑到祁莲筝身边时,祁莲筝已经将那倒在田地里的人扶了起来,正在喂那人喝水。那人面黄肌瘦,双目紧闭,嘴唇干裂,瘦骨嶙峋,前胸的肋骨在单薄的衬衣下根根可数

      百里荻刚脱下外衣遮在祁莲筝头顶以挡住灼人的烈日,那人就醒了。但那人一睁开眼,二话不说立刻抢过水壶,仰着头把水全灌进了嘴里

      “公子公子,有吃的吗,求求你们施舍点吃的吧,施舍点吃的吧......”那人喝完水有了些力气,立刻爬了起来,抓着祁莲筝手腕磕头哀求

      “你先放开”祁莲筝挣脱那人的手,从怀里掏出出行前准备的干粮递给他

      那人一拿到干粮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深怕有人和他抢夺似的,三两下就把干粮全塞进了嘴里,他鼓着腮帮子,咀嚼了两下就想把干粮吞下去,但干粮应是比较干巴,那人伸着脖子吞了许久不仅未吞下反而还噎住了,他似是想要向外吐可又很舍不得一般紧咬着嘴,如此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急得他眼泪直流,更是噎得脸红脖子粗

      “吐出来吧,我们还有干粮”百里荻一边劝解一边略用力拍了一下那人的背,那人果然立刻控制不住地全吐了出来

      “你慢点吃,不要着急,吃完再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见那人点点头,百里荻才重新将干粮递给那人

      “这是明山附近,虽然之前有干旱,但早早就报备朝廷,也已经拨粮赈灾,怎还会有人如此饥饿”祁莲筝站起疑惑道:“难道还有人未分发到赈灾粮”

      “明山的赈灾粮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拨便发了”百里荻面色凝重道:“因为庄代一直上奏表明明山灾情之重,圣上觉得庄代此人忧国忧民,不仅早早便发了赈灾粮,还为他加官进爵”

      “庄代?”祁莲筝皱起眉:“此人阿谀奉承之流,圣上怎会轻信”

      百里荻扶额道:“兄长近来不知怎得十分维护庄代,总觉得他忧国忧民,是可依之才。我有几次私下与兄长明说,兄长都颇为气恼,说我误解庄代,还叫我不要再针对他”

      祁莲筝一怔,捧起百里荻脸颊,凝望着他的眼眸,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说实话,可是圣上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之后便常常与你置气”

      百里荻握住祁莲筝的手,轻笑道:“不是,你别多想,与你无关......”

      “你且看着我说实话”祁莲筝打断道

      百里荻凝视祁莲筝半响,微微叹了口气,道:“真的并非此事,在这事之前兄长已和我置气过几次了,不过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我两自小便是今日吵明日和,不碍事”

      “荻”祁莲筝忽颦起眉头,颇为语重心长地郑重道:“圣上已是九五至尊,并非只是你一人的兄长了”

      百里荻愣了半响,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祁莲筝忽拥住百里荻,道:“或许是我多想,只是自从圣上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后,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与以前不同,对你的态度似乎也冷淡了许多”

      “不用担心”百里荻拍了拍祁莲筝的背道:“我与兄长自小便约定,今后无论遇到何事定不忘亲情之浓。而且兄长也一直鼓励我寻找真心喜爱之人,他断不会厌憎你”

      “我并非担心圣上厌憎我”祁莲筝眉头似是拧成死结,道:“我担心的是圣上疑心你,你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亲也是如日中天,圣上见你与我近,与父亲交好,他会怎么想,且父亲之前确想扶持于你,若被圣上知晓,他又会怎么想......”

      “不会的”百里荻斩钉截铁地打断祁莲筝,半响他抚上祁莲筝的脸庞,笑着柔声道:“兄长不会的”

      “荻”祁莲筝颦眉正欲继续劝说,忽听到一旁有人支支吾吾:“多谢二位公子救命......只是你们还有吃的吗,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都饿着肚子......”

      百里荻抚平祁莲筝紧皱的眉头,望向那人道:“兄台的意思是说你一家皆无法温饱?”

      “正是”那人苦着脸答道

      “你们未曾领到赈灾粮?”百里荻问

      那人一愣,疑惑道:“何来赈灾粮?”

      百里荻问道:“明山官府不曾发粮救助贫苦之人?”

      那人似是有些好笑,道:“公子说笑,官府不涨粮价已是极好,怎会发粮救助我们”

      百里荻面色凝重,与祁莲筝对视一眼,颇为抱歉道:“莲筝,看来我们的江南之行得延迟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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