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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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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
今年的樱花开的格外早,明明冬的尾巴还在拖拉着不肯离去,可探进窗户的枝桠上竟开出了一抹粉白,抬眼顺着枝桠看去,那樱花树还是光秃秃的,却只有这一根枝桠上开了花,真是奇怪的很。
窗内的书桌上乱糟糟的,摊开的书籍被早春的风吹起书页翻动,一片嫩粉的花瓣飘进了书页,趴在桌上的少年眼皮颤了颤,没一会儿,缓缓醒了过来。
吹进的风带着刺骨的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体有些无力的用手撑着桌边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想关窗,却见一抹早春的粉白,眼神柔和了些许,还是不舍得折去这一抹春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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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郑号锡患上嗜睡症的第二年,生活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了,从开始的几月一次的昏睡到如今走在路上随时都会突然昏睡倒地,这样的突发性存在一定的危险,甚至让他没办法好好上课,父母干脆直接替他休学在家自学。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也就他关系极好的几个兄弟清楚始末。
郑号锡站在窗前瞧着飞落在枝头的麻雀,心情有些愉快的勾了勾嘴角,冷冽的风从领口灌进也不觉得冷,反倒是让他清醒不少。
“喵~”
楼下突然传来了奇怪的猫叫声,这声音没有猫咪独有的软绵反而是有些低沉,郑号锡低头看去,就见楼下的樱花树后,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拥挤推搡着,樱花树许是生长了好多年,树体粗壮,却藏不住几个少年的身形。
发出声音的人正是此刻冷着脸的闵玧其,在他身后的几个弟弟还捂着嘴在偷笑,一看就知道定是被逼的,不然这个平时冷淡的哥哥哪里愿意学猫叫。
这画面着实有些好笑,郑号锡竟捂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不笑还好,这一笑,之间那边闵玧其用杀人的视线看了过来,显然是快要炸毛的节奏,郑号锡这才扭曲着脸假装没笑。
金硕真从几个弟弟的旁边走了出来,朝楼上的郑号锡招招手,也不敢喊出声。
见此郑号锡立马会意,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捆麻绳,系在一根棍子上,然后卡在窗口,顺着身子爬了下去,若是楼层高,恐怕也不能这样轻易的下去,只不过他家是二楼,只几步,就可以轻松到地面。
赤着脚,身上还穿着在家时单薄的条纹睡衣,郑号锡却也是不在意,藏在樱花树后的几个人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拿出了外套和鞋子,让郑号锡穿上,简直是预谋已久。
“哥,走吧,还是去老地方,我们的秘密基地”
朴智旻拍了拍郑号锡的肩膀说道。
染着橘发的少年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穿着皮衣外套,看起来痞气,笑的却像软乎乎的糯米团。
“赶紧走吧,别被发现了”
刚刚还臭着脸的闵玧其这会儿心情也是不错,眼神软了不少,低沉的嗓音犹如醇厚的红酒。
只是刚说完,就听见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大喊着
“呀!臭小子!”
只见二楼还悬挂着麻绳的窗口有一个中年男人正黑着脸看着这边,停息在樱花树枝干上的麻雀被惊飞,静谧的午后被打破。
“我靠,玧其哥的嘴真的开光了!”
朴智旻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会也是有些紧张,毕竟他们是未经过号锡哥父母的同意就把他带了出来,还不是第一次,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被抓到可就真的免不了一顿揍了。
闵玧其抓了抓自己薄荷绿的头发,有些烦躁。
“别说了赶紧走吧,号锡他爸下来了”
其他几人抬头一看,窗口真的已经没人了,然后就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大家也是反应极快,拉着郑号锡就往来时的路跑去。
“呀!你们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
声音从身后传来,好笑的是几个人就连跑路也不忘打闹一番。
“哥你为啥这会儿还带着相机?!”
“哎呀,我这不是为了记录这美好的时刻嘛”
“别听硕真哥跑火车,他根本就是想记录自己的美颜”
“哈哈哈哈”
迎面的风刺骨却不冷,寒冬终会过去,春天即将来临,郑号锡笑着一边跑着一边听身边的哥哥弟弟们吵闹,身旁的景物在往后倒退着,而他则是奔向温暖的春日。
只是没人看见的是,那一抹来的格外早的樱色从少年离开之后,便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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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意识诞生起,她就落在了这一颗樱花树上,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朦胧的记忆里她一直乘着风流浪,去过很多地方,却不记得去过那里。
意识清晰时,她便是在这颗樱花树上,这棵树到春天时会开满粉白柔弱的花,春风吹过的时候,粉白的花瓣浪漫至极的飘零在少年的肩头,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喜欢这棵树,也喜欢这个少年。
听路过这里的春风说,它叫樱树,开出的花是樱花,她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樱。
樱来这里并不久,这是第五年,可她哪里也不去,就落在那枝头,看着清晨朦胧的日出与傍晚艳丽的日落,夏日里看少年温柔的白衬衫与朋友嬉笑时的快乐,冬日里看少年趴在窗前伸手接一捧纯白,看着他稚嫩的脸庞逐渐有了棱角,不变的是,他依旧那么温柔。
后来少年似乎是生病了,从每日只有夜晚清晨夜晚才能见到的人竟整日整日的呆在了屋内,樱爱极的笑容与梨涡逐渐少见了,常常能看少年一睡便是几日。
今日是她等了好久的早春,因为去年来时的春风今日早上和她打招呼了,樱便迫不及待的落在探入窗内的枝桠上,只为她喜欢的少年送去一抹樱色。
万幸的是,少年很喜欢,许久未见的梨涡小小浅浅的绽放在他的唇边,樱觉得,这便是值得,人们口中的幸福似乎就能形容樱此刻的心情。
躲在樱花树下的六个人,樱认识,是少年的朋友,从少年大一些起,几人就玩儿在了一块儿,樱也喜欢飘在枝头看树下的几人打闹,然后轻轻的向樱树吹一口气,让温柔的粉白飘零他们的发间,然后看几人总是苦着脸甩头将发梢的花瓣甩走,然后樱就偷笑。
少年跟着他们走了,樱便回到樱树最高的枝头上眺望远方等着少年回来,等啊等,结果等了几日少年竟然都未回来,倒是少年的父亲这几日总是坐在桌前少年的位置上流泪。
又过了几日,一个温暖的午后,少年回来了,几天没见,他似乎更加苍白了一些,那一双樱爱的柔软如夜空皎月温柔的眸子成了黯淡的深海,看不见光了。
少年这次似乎昏睡的时间比以前更长了,这次居然昏睡了一周,原本瘦弱的身子更加单薄,醒来时,她看见少年哭了,跳着流畅美丽的舞蹈,是这样耀眼,可那双眼眸依旧是黯淡无光在静静流淌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樱明明没有人类该有的心脏,可是觉得胸口好疼,她不喜欢看这样的画面,她喜欢少年春日里浅笑时梨涡里盛满的温柔。
第二日少年有昏睡了,樱看见少年的房门被他父亲打开,男人的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见少年还在昏睡,那蛋糕只得被放在桌上,男人坐在床前看着少年,许久,才低声似呢喃
“号锡啊,生日快乐”
樱这才想起来,啊,今日是少年的生日。
她记得好像第一次见到少年,也是这样的一个日子里,万物复苏,阳光缱绻,她乘着春风走了不知多少里,在静谧的午后落在枝头,然后喜欢上了树下的少年。
那,就送他一个生日礼物吧,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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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季节,本以为前段时间的一抹粉白已是不易,可今夜无人看见,原本光秃秃的枝桠树干竟樱花一夜开满枝头。
郑号锡依旧在昏睡中,梦里的他身处海底,看着上面的阳光透过海水落进海里,却到不了他所在的深处,手脚冰凉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可郑号锡也早就习惯了,无论多少次,陷入昏睡,他便在这片死海里。
挣扎不了,也无力挣扎,也曾试图用手触及阳光,可身体却犹如千斤,一切都是徒劳,在这里,他没有呼吸没有温度没有知觉,这一次...可能是永远吧。
累了,也就不想继续无用功挣扎了。
眼里的温度也渐渐冷了下来,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却在还未合上那一秒,余光闯进了一抹粉白。
可是,死海里,怎么会有樱花呢?
他挣扎的抬起眼皮,却只见得一双清澈坚定如皓月的眼眸与她眉心一朵艳丽之极的樱花,只是一眼,视线中的死寂透蓝的海水消失了,眼前只有纷飞的樱花雨,他似乎回到了家里楼下的樱花树旁。
从上空枝头飘下的樱色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飘落的花瓣有几片落在了郑号锡的睫毛上,让他下意识的闭眼,一切都仿佛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不,这就是梦里。
或许开始是抱有希望的,只是意识到这点之后,失望的落差感让人难以承受,不如就这样沉睡吧,他不想再尝试了。
鼻间闻见了一阵樱花香气,随即额头似有若无被一片柔软轻轻触碰,郑号锡一惊,想睁眼,可眼皮似是被黏住般,怎么也睁不开。
耳边有风铃摇晃的声音,又似轻轻絮语。
“祝先生,安康幸福,诸事随愿”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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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号锡醒了,让人惊讶的是这次的昏睡竟仅仅只持续了两天,他的父母即是兴奋又小心翼翼的期待与害怕,带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郑号锡的嗜睡症好了,神乎其神的突然间好了。
所有人都在高兴庆祝,郑号锡也不例外,当他的兄弟们赶来医院后,他又偷偷的和大家溜出去了,虽说医生诊断是好了,但父母总是有几分担心,毕竟这病来得突然走的突然的,逃出医院这种行为自然少不了责怪。
可郑号锡却没有顾及那么多,大抵是太兴奋了,逃出医院的但白天晚上和朋友们大闹了一场,跑过长长的隧道,将所有的车子堵的无法通行,又肆意的拿着油漆涂抹,他们还去了秘密基地,喝酒聊天疯狂了一晚上。
可睡意朦胧间似乎又想起了那日所见的樱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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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号锡家楼下的樱花树今年一整个春天竟然一朵花都没开,以前总是会来郑家上赏樱的亲戚朋友们也免不了有些失望。
本以为只是今年春天太冷,再加上营养不够,才导致樱树开不出樱花,却没想到,竟是再也没开过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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