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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真却付东流水 ...

  •   “沈嘉月,他都那样子对你了,你还巴巴的去寻他做什么,难道你当真要看着他与那公主拜天地,饮合卺,你这颗心才算死了吗?”

      湖蓝衣裙的女子挡在屋前,姿态跋扈,半分不让里面的人出来,气急唤了她名姓。

      “我觉得他是有苦衷的,你让我去找他询一询吧。”沈嘉月秀眉微蹙,泪珠框在眸中,欲落未落,话语透露疲惫与柔弱,她抬眸与那女子对视,眼中带了无限落寞。

      江蓁蓁扶着沈嘉月的肩膀,看她体弱的模样,气更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我今日一知道你醒了,就赶忙过来,恰巧看到你这幅打扮要出府,拦你一拦,你还真要自己跑去将军府问他?今日,你若出府,我就差人去同你爹讲。”

      江蓁蓁知道,沈嘉月执拗起来是真的执拗,自己的话也不听进去,可今日若让她去了,再被事实刮的遍体鳞伤,谁来心疼她。

      “蓁蓁,那日圣上赐婚圣旨一下,传的满城风雨,我得到消息时候不过急火攻心罢了,大夫都说了,调养几日就好了,走动走动也是可以的,你不要这般紧张。”沈嘉月拉着面前江蓁蓁的手,无甚血色的唇轻轻开阖,话语轻柔带了丝无力,生生把眼前女子的气磨了烟消云散。

      “我不去了便是,你同我去内屋坐吧,外面凉。”

      二人去往屋中,沈嘉月唤来婢女煮了温茶,递于江蓁蓁时状似不经意的询问:“京城近来可是热闹?我病倒这几日,出了什么新鲜事?”

      “有什么热闹的,全是在议论陆景云的婚事,听了就烦。”江蓁蓁嘟囔着回答了一句,而后惊觉,知晓自己又被她诓了进去,没好气的白沈嘉月一眼。

      “我想也是,这算是最近轰动大齐的大事了,街头巷尾怎么能不议论,我病的真不是时候,他,也不知来过沈府没有。”

      沈嘉月的话里带着万分希冀,却又颤抖着说道,江蓁蓁果断摇头断了她的想法。

      “我猜没有,若他来了,你的婢女怎会不同你讲。”

      瓷盏滑落手中,沈嘉月一时手抖,面色苍白,茶渍溅了裙裳上,眼前人仍是呆愣,将方才江蓁蓁的话语细细想了个遍,不过几日,怎会生分至此,以为陆景云有难言之隐,一直在等他一个解释,可如今,不敢往下想去。

      “他没有来吗?”沈嘉月似是问人,又像在自问。

      “你病了五日,迷迷糊糊间我倒是来的最勤,期间要说来的人里,让我没想到的便是小王爷和定远侯家小侯爷,那两个人送了些补品交给管家,因不方便就未到后院。唉,嘉月,你刚醒不久,身体太弱,大夫用了上好药材才将你这命吊了回来,答应我不要想了好吗,那陆景云之心,我原先瞧着便……”

      江蓁蓁话未说全,点到为止,只是希望沈嘉月心中不要再胡思乱想,伤了自己,那人也悉数不知。

      “好。”沈嘉月颤抖着应了她,只怕她会担心自己,扯了一抹笑,以示安慰江蓁蓁担忧之心。

      “那你今日老实待在府里,我过会儿还要去我爹军营送物什,不能耽搁,明日再来瞧你。”

      江蓁蓁起身理了理湖蓝裙裳,将沈嘉月扶上床榻,嘱咐了几句屋内婢女才离开。

      又是噩梦惊醒,沈嘉月瞧了屋外,月挂枝头,东苑静谧无声。喉中一抹腥甜涌来,她迅速拿来榻边锦帕覆嘴边,血迹染了白色锦帕,她凝眉窝成一团塞在枕头下。

      屋外沁荷听得声响,赶忙进来捧了温茶服侍,她瞧自己小姐如今模样,心疼的将将要掉泪,强忍回去说道:“小姐,方才老爷来过,大抵是今日朝堂事冗,老爷回府便马上来您这里了,可您在熟睡,奴婢瞧着老爷心疼您的紧,自从您晕倒后,老爷日日忧心,方又嘱咐了奴婢一番,怕扰了您休息,就回书房去了。”

      “爹来过了?”沈嘉月听了沁荷复述,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嗯,小姐,大夫说了,您本就体弱,加之受过风寒未好全,又心中郁结导致气血淤积,这次好不容易醒来,小姐您可千万不能有事了啊。”

      “我没事的,只是身体有些弱罢了,别担心我。”沈嘉月抬眸时杏眼周围皆是乌青,“现在几时了?”

      “回小姐,戌时过半了。”

      “有些饿了,去给我备些吃食吧。”

      沁荷退下后,沈嘉月披了披风,看到案牍上放着的七弦琴,不由起身在琴旁坐下,拨了一弦,又看到琴头缝隙刻着的两个姓氏,一时之间,回忆纷涌而来,抵挡不住。

      翠涧池旁,陆景云眉眼带笑,温柔的对她说:“嘉月,若我他日封将领军,我定娶你做将军夫人,你可愿意?”

      梅林之中,那人带她舞剑,梅花纷飞,衣袂交缠,他握着她手中的剑出招疾速,将花瓣拢了一圈后,挽了剑花收剑于身侧,她仰头瞧他,这是她与他最逾矩的一次,陆景云询她:“你偏生是个仙子,将这花堪堪失了颜色。”

      她退开半步,脸色绯红。

      桩桩件件,一晃五年。那时她豆蔻之年,他不过十五添一。

      如今,二人将要三书六礼互许终身之时,圣旨一道,犹如晴天霹雳。

      沈嘉月只觉心中憋闷,似是透不过气来,开了屋门站在廊下,东苑只剩池塘锦鲤游动划过的微澜声,那由远及近的脚步而来,她抬眸去看,沁荷端了她最爱的吃食回来。

      “放院中吧,屋里闷,我透透气。”

      “可小姐,大夫说你不能受寒,这病不好治。”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晓,如今我都醒来了,你呀,不要再瞎说瞎想了,我便是没几步去院中而已,不碍事的。”

      “那小姐我们吃完便回屋去。”

      沈嘉月夹了一块水晶饺,刚往嘴里放去,却听一声轻唤,登时大惊失色,朝声音方向看去,那声音过于熟悉,便是唤了两字,就知道来者何人。

      沁荷刚要呵斥,召来家仆,沈嘉月阻止了她,摇头示意无妨,轻声道:“沁荷,我同他谈一谈,放心,这是沈府,他亦不会将我掳了,你去门口守着。”

      “小姐,这……您的身体,老爷知道会生气的”。沁荷看那自暗处浅步走来的人,却碍于小姐的话说,不能轰他出府。

      “你去门口看着便是,一会儿功夫,若今日不解我心中疑惑,我更是不会好过。”

      沈嘉月示意沁荷去苑门守着,他终是来了,她心中有很多话想问,这寻思着如何言说,先问何事,却听他沉声开口。

      庭院之中,只余两人,陌生又熟悉。

      “嘉月,我有话同你说。”陆景云一身月白衣袍,褪去整日穿着的铠甲,束了发冠,英姿勃发,倒是有种文人雅致,沈嘉月愣怔一会儿,瞧着立于她面前的男子。

      “我便知晓,你是有苦衷的。”

      “我……圣旨已下,我无法驳了上命,京城满是风雨,我同你之前的事,你便当我负你了吧。”

      陆景云知晓近日京中百姓津津乐道的不仅有他国公主嫁于本朝陆将军一事,更有小道消息添那陆将军本要与沈家小姐结为连理,可因这圣旨不得不断了前缘,传的愈发离谱。

      陆景云此言一出,移开眸子,不去看面前女子。

      沈嘉月心如同坠入深湖,冰冷彻骨,止住自己的颤抖,仍是守着礼,柔着声问道:“你夜晚前来,不惜翻墙,便是要同我了了先前情意?为什么。”

      “这几日,那越国公主日日随着我,我不便前来同你亲自说,今日那公主有事回了使馆,我只能挑此时前来。”陆景云别开眼,却知道此时沈嘉月的目光灼灼。

      “你想娶她?”

      沈嘉月不想听他解释一些自己本就不愿听到的事,他来后,不问自己病情如何,不问自己身体可好,陆景云话一出便是恩断义绝。

      “是,我思量再三,她贵为越国公主,而且皇命难违,若我抗旨,我辛苦得来的功勋,怕是一朝之际便没了,嘉月,我望你能体谅我。”

      陆景云一步步走到今日地位,浴血厮杀,勇猛无敌,身后疆场白骨累累,他能立下,已是幸事,坐到将军之位,年轻一辈中实属佼佼者,权衡之下,娶公主是他认为最合适的。

      “当年你接近我,只是想同我,借着我父亲的手,能顺利入朝,能实现你自己的抱负么?”

      “不是嘉月,我当年爱你惜你都是真,可如今……”

      “如今皆是你身不由己,皆是需我体谅?陆景云,原来你们男子是这般虚情假意,明明是自己贪恋到手的一切,却非要推往我们身上,彰显自己没有过错,后果都要我们承担了去。我本以为你是有何难言之隐,本以为你近日不来寻我,便想去寻你问问,想你应是被事情难住了,我还自己替你开脱,现在看来真是笑话。”

      沈嘉月一连反问,惹得面前之人脸色不佳,青白相接。

      “嘉月,事已至此,是我对不起你。”

      “你爱她吗?”

      “什么?”

      沈嘉月内心如过荆棘之地,疼痛不已,却忍着最后一丝理智,仰着小脸看他,黛眉蹙着,我见犹怜。

      “你爱那越国公主么?”

      “日后,成了亲,若公主待我好,我便也待她好些,成了夫妻,本就要同心。”

      “好,嘉月知晓。”沈嘉月心中最后的坚持崩塌于尘,可她做足了礼数,笑了起来,她爱他,可她终究狠不下心来对他。

      “此番先恭贺陆大将军与新夫人白头偕老,恩爱绵长。”

      “嘉月,是我懦弱,山河万千,才俊众多,日后你也能寻觅良人,相配于你。”

      陆景云将目光移到她脸上,那是她守着的礼仪笑靥,仔仔细细最后瞧了她,心中默道:此生不见。

      拱了手,一别不复相见。

      转身使力,飞出院墙,归于黑暗,再无人影。

      沈嘉月待陆景云走后,一时脑袋嗡嗡做声,将方才画面过了一遍,心力交瘁倒在一旁石桌上,幸好用手扶了桌边,勉强站立,不由痛到极点,泪珠断线。

      呢喃道:“景云你可是忘记了,我们也曾盟誓,许了白首之约,你忘记了我最是守礼,忘记了我曾说盟誓不是随意起的,若我起了,便是当真了去。”

      这些,你都忘得一干二净。

      念想已毁,心中执着之事,希冀之事已灭,沈嘉月脑中嗡的炸开,喉中止不住气血再次翻涌上来,倒下之前听到惊呼,却也再无半分能睁眼的力气。

      沈嘉月意识残存之际,仿若听到父亲的呼喊,又仿若听到沁荷与江蓁蓁的哭泣,可心中万念俱灰,生念不大。

      她残存气息时最后一个念想便是:这辈子为情如此,若当有来生,定不付真心,不遇此人。

      大夫用药吊命,坚持了一天一夜,仍抵不过沈嘉月残存意念不强,床榻上的人了无生气,清丽面庞血色全无,大夫探了鼻息,告知沈府家主,小姐已殁,众人皆溃。

      宣政五十五年深秋,沈府嫡女殁,沈府发丧,京中轰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情真却付东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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