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高冷攻略指南》伊贰叁

7、医院和八种告白

　　好白，方轻风一睁眼，看见白得晃眼的天花板，不由开始怀疑起人生。
　　“醒了？”
　　好熟悉的声音，是叶清正。
　　“喝点水。”
　　他意识还不怎么清醒，接过那杯水就喝了一口，结果呛住咳嗽起来。
　　“小心点。”叶清正一脸担忧，“你有低血糖，剧烈运动之后大脑供血不足，都晕倒过去了。”
　　“啊”方轻风依旧有些状态外，呆呆地看着坐在身侧的叶清正，“几点了？”
　　“现在？”叶清正看看手表，他身上还是篮球衫和运动服，头发还是乱的，“快中午了，等输完液就可以走了，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嗯、嗯。”方轻风看着旁边的吊架，以及手臂上的针头，依旧有些神志不清。
　　“以后晨跑前可以喝一杯蜂蜜水，或者可以选择傍晚晚餐前跑一跑，别太在意体重，知道么？”叶清正伸手去碰方轻风的脸，“长点肉也好，我也喜欢。”
　　什么叫你也喜欢啊？说得好像我和你在一起了似的，真奇怪，方轻风难得的没脸红，但呼吸却肉眼可见的急促，“老师一直陪着我，没吃东西么？”
　　叶清正怔住，笑了笑，“一天不吃没关系的。”
　　方轻风没说话，艰难地坐起来，叶清正忙起身搀扶他，却被方同学挡了，他不想让老师觉得自己是个连坐起来都要帮忙的人，这点可笑的小小自尊心成了屏障，挡在了两人之间，“我没事了。”
　　明明没必要这么照顾我的，你不是很注重养生么？连胡萝卜的食用价值都记得一清二楚，却连基本的早饭都没吃，真蠢，但是更蠢的人其实是自己，方同学深吸一口气，直直看进叶清正那双黑的发蓝的眼眸，那双眼眸倒映出自己略显苍白的脸，方轻风此时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医院的床单有消毒水的味道，他透过医院有些灰蒙蒙的窗子，看见窗外的樟树被风吹又落了几片叶子。
　　“老师，我想问你……”
　　叶清正愣了下，等着方轻风的话。
　　“老师现在有喜欢的人么？”
　　终于，方轻风一鼓作气，终于问了出口，心跳快得不像话。

　　一秒、两秒。

　　“有。”叶清正嘴角上翘，语气放松许多，“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方轻风还想趁机直接告白的，但突然话涌到喉头却怎么也脱不出口。
　　“嗯？”
　　“其实我也有。”方轻风低下头，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个无聊的问题。”
　　“那能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么？”叶清正嘴角噙着笑，语气依旧温和，“恋爱方面也可以找老师商量的。”
　　“吴越。”方轻风口不择言，他印象中成绩好的女生不多，吴越名列前茅，他没多想就直接脱口了，总之，他现在不想当着叶老师的面坦白自己喜欢他的事实，他抬头对上叶清正的视线，忽地感觉胸中卡着一根刺。
　　叶清正笑了笑，但眼中的光却黯了下去：“我不提倡早恋，但年轻人总要勇敢追求真爱，我支持你。”
　　“对不起，”方轻风一时乱了，“其实我不喜欢吴越，”只是她成绩很好才被我偶尔记住，“我喜欢的人其实——”
　　叶清正垂眸，眸光明灭不定。
　　果然，还是说不出口。
　　“是胡天泽。”
　　好想自杀，选谁都要比胡天泽要好，那还不如直接说自己喜欢叶老师呢。
　　“我想说的还是一样。”叶清正看输液差不多快滴完了，起身去叫护士来拔针头。
　　自己真是没救了，方轻风自暴自弃中。
　　自己真是没救了，叶清正打翻了醋坛子。
　　等护士拔了针头，方轻风依旧处于晃神状态，现在自责也没用，只恨自己是个胆小鬼。
　　“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没事，”叶清正轻松笑笑，一手搀着方轻风起身，“你父母一定很担心。”
　　——

　　等叶清正向方母方父解释完事情经过，架不住方母的盛情邀请，只能留下来同吃午餐。
　　方家菜肴丰富程度可见一斑，可乐鸡翅，粉蒸肉、糖醋排骨、包菜卷、香菇酿肉、辣椒炒肚丝。素菜太少，让叶清正看得头疼。
　　经过一番寒暄下来，叶清正才了解方父方母从事记者行业，大半时间都四处奔波，现在情况稍微稳定下来，方母转向幕后当起策划，主要从事电台方面，虽说情况没改善多少，但至少每天能留出稳定的时间回家。
　　方轻风并非独生子，他还有个弟弟，兄弟两差了两岁，但弟弟现在正在全寄宿制学校就读，只有周末假期才回来，这周因为学校组织考试所以没有回来。
　　方同学全程默默吃饭，听着父母和叶老师寒暄简直尴尬极了。
　　“或许轻风可以搬去和叶老师同住，不过可能太麻烦老师你了。”方母得知两人关系还不错，喜笑颜开。
　　方轻风眼神略带希冀看向方父，随后方父也点点头：“我也同意，我们每个月可以给老师他的生活费，他常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
　　什么啊？怎么会有把自己儿子送人的父母存在，搞得我好像没人要一样。
　　“我刚搬进后面的十九栋，方轻风可以随时去我那边。”叶清正礼貌笑笑。
　　明明一桌子都是他喜欢的菜，但现在方轻风却食欲全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输了葡萄糖，现在的他反倒有种莫名饱腹感，也没动几筷子，他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心情也不怎么好，完全不想开口，“我吃完了。”
　　方母刚想说什么，却被叶清正打断：“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谢谢招待，我下午还要回一趟学校。”
　　“你去送送叶老师。”方父有些看不过去，努了努下巴，示意方轻风和老师好好相处。
　　方同学没说什么，直接到玄关换了鞋，在门口等着，有一下没一下踢着鞋尖，叶清正没让方轻风等太久，方轻风正往楼梯口张望，玻璃窗外，天空已经阴了下来。
　　“不欢迎我么？”叶清正显得有些落寞。
　　方轻风马上否认，“没有。”其实他也知道，只是自己擅自把坏脾气发泄出来，不计对象，不计任何后果，像个胡闹的孩子，简直糟糕得不行，想到这里他就一阵羞惭，低着头闷闷开口，“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叶清正笑了笑，“只是玩笑话，别想得太复杂。”
　　方轻风依旧低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要不现在干脆告白算了，其实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他，可是告白词还没来得及想好，而且他可不想叶老师把他看做感情随便的人，之前说喜欢谁都是说谎，但其实他真正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嘿，要不干脆点，像个铁血汉子豪迈开口‘做我男人吧，上下什么的以后再说’
　　不，太羞耻了，驳回。
　　要不文学一点，‘我很憧憬奥斯卡·王尔德式的狂野恋爱，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叶老师是数学老师，可能不知道奥斯卡·王尔德是同志，也不知道狂野的恋爱到底是啥，驳回。
　　‘和我一起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吧！’
　　太中二傻叉了，驳回。
　　‘约么？’
　　约个屁，他自己都未成年，虽说现在这个年纪恋爱已经严格意义上不算早恋了，但是成人礼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了，驳回。
　　‘我想和你困觉’
　　就算是鲁迅说的，也太不含蓄了，光是想想方同学就红了耳根，驳回。
　　‘老师，我可以喂你二硫碘化钾么？’
　　这不能吃吧，虽说二硫碘化钾的化学式是KIS2（KISS），但这种物质根本不存在，而且好俗，驳回。
　　‘今晚月色真美’
　　不，还没到晚上呢，要是到了晚上没有月亮怎么办？驳回。
　　‘老师，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太朴素了，但现在能用的也只有这个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单元楼的门口的雨檐下，方轻风偷瞄了一眼身侧的叶清正，内心澎湃，下定决心刚开口，“老师，其实我——”
　　雨水倾盆，雷声轰鸣。
　　方轻风脑海中所有的告白词都在那一瞬化作了渣渣，他反射性地扑在叶清正怀里，甚至还蹭了蹭，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你害怕打雷？”叶清正柔声安慰着，拍着方轻风的小脑袋，嘴角不自觉上翘，“别怕，我在。”
　　方轻风缓过劲来，离开叶老师德怀抱并忙拉开好些距离，他现在脸烧得厉害，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摇摇头，“有点被吓到了。”
　　“是么？”叶清正碰了碰方同学的脸，又突然握住他的手，这一举动更是惊了方轻风一大跳，整个人都热得开始冒烟，“快点上去加件衣服吧，感冒可就不好了。”
　　“嗯、嗯。”方轻风点头如鸡啄米。
　　刚才不是要告白的么，啊，又被破坏了。
　　“老师，其实我——”
　　“我听着。”
　　方轻风闭着眼，想就这样一鼓作气喊出来，他现在不敢看叶清正的脸，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得到回复，但这已不重要了，如果连喜欢都说不出来，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雨声淅淅沥沥，方轻风也感觉心跳如鼓点，狂风暴雨般打在鼓面上。
　　“叶老师！这么大雨，这把伞你拿去。”
　　方母很懂气氛地跑下楼，递给叶老师一把深蓝色的折叠伞，叶清正同方母寒暄了几句，撑开伞走进雨幕中。
　　方轻风看着雨中叶清正的身影，胸口没来由地感觉一阵粘稠，等方妈妈叫了好几声才回神。
　　都说短期记忆是神经元与神经元之间的活动联系，主要和大脑皮层的海马区有关，但长期记忆却和突触的形成有关，方同学不由这么想，是不是自己的某个神经元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突触，用来专门储存有关叶清正的记忆，一直可以记到很远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