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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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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燕宴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的。
怪了,那酒明明喝起来不觉得醉人,怎么后劲这么大,他用手肘支撑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一只沉重的胳膊压在肚子上,动弹不得。
“什么……”他还有些余醉未消,没搞懂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可当他看着身边躺着衣衫不整的苑沉璧之后,最后那一点醉意瞬间吓飞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昨天干什么了?
一点一点的画面碎片一窝蜂地涌进脑海,他的记忆终于慢慢回笼,昨晚上的一切,劝酒、调戏、亲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他顿时脸色发白,心说这下完了,他等不到第三十天就要死了。
正惶恐间,瞟见苑沉璧眉头微皱,似乎立刻就要醒来,燕宴条件反射地闭上眼,装死。
感觉到肚子上的手臂被不动声色地挪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在耳畔轻响起来,燕宴直挺挺地躺着,僵硬如尸体。
再过一会儿,声音渐消,燕宴正犹豫着是否要睁开眼睛,装作悠悠醒转,就觉胸前搭着的一角被子被轻轻往上掖了掖。
他内心不禁古怪起来。
好生奇怪,这人怎么没生气?是准备抓个正着,一起清算?
他这边厢天人交战,不知如何是好,那边厢微沉的嗓音低低响起,“既然醒了,何必装睡?”
燕宴只好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无辜道:“刚刚才醒。”
偷偷地瞄了一眼对方神色,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这是……不记得了?
苑沉璧淡声道:“可有不适?”
“啊?什么不适?”他能有什么不适?
“昨夜,你说疼。”
“什么?!”燕宴登时瞪圆了眼珠,脸色顿时刷白,心说不会喝场酒,还乱了性了吧?
不对啊……他细细察觉了一下自身的身体状况,并无异常,而且,这种事本身就不会发生在苑沉璧身上吧!
他勉强道:“我说……哪里疼?”
苑沉璧略微奇怪地看向他,似是不解他为何反应这么大,只道:“腿疼。”
“只有腿疼?”
“是。”
“那就好。”燕宴呼出一口气,心说自己好歹没毁了人家清白。他冷不丁又想起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触感柔软,呼吸间还带着清甜的酒意,酥麻入心。他像是偷到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他转了转眼珠,试探问道:“昨夜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苑沉璧微微凝眉。
燕宴忐忑不安地瞧着他,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沉吟半晌,苑沉璧才恢复了一贯的冷冰冰模样,道:“喝酒误事,以后还是不要喝了。”
燕宴暗暗道,还好还好,看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应当是完全不记得了吧。
“噗嗤。”燕宴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慢悠悠道:“我觉得挺好的呀,好了好了,你快来取血,今天咱们两个都睡过头了,叶如翡马上就要来取药了吧。”
见他无碍,苑沉璧便也不再追问,简单洗漱过后,取血,制药,一切照常。
*
又过数日,三十日之期只剩一日,燕宴的身体也一天天衰落下去。
锈骨既可伤人,亦可自伤,对于宿主的伤害虽不如对别人的那般立竿见影,却也时间长远积重难返。
燕宴倒是自在悠然,他既早已下定决心,自然做完该做的事,便从容赴死。
反倒是苑沉璧,近日有些心神不宁。
“你在想什么?”燕宴沐浴过后,被苑沉璧一路抱回屋子,窝在他怀里,突然问道。
苑沉璧身体微微一僵,摇头道:“无事。”
燕宴挑眉,“是么?是诛邪杀阵布置出了问题?”
诛邪杀阵是一个净化封印邪魔的大阵,这邪魔么,自然是他燕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身负锈骨,若是不被封印起来,只怕锈骨会寻找到下一个宿主,到时候,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没有。”苑沉璧脚步不疾不徐,神色淡然。
“哦……”燕宴点头,又道:“介意带我去看看吗?”
苑沉璧低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你想看?”
“当然啊,诛邪杀阵可是十分著名的阵法,我曾在古籍中看过,诛邪杀阵因为阵主的修为、功法、心性不同而不同,我以前也见过几次,无一不威力强大,令人骇然,但从来没有亲身试过,既然明天过后就要死了,若是到时候来不及仔细观摩一下你的阵法,岂不可惜?”
顿了顿,他观察着苑沉璧的脸色,似乎比方才沉了许多,改口道:“不过,不看也没关系,你……”
“好。”苑沉璧出声打断他,随即脚步不停,仍向来处走去。
*
燕宴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物,困惑不已,苑沉璧明明已经答应了他,为何又只是把他带回房间?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苑沉璧静静道:“诛邪杀阵的阵眼,就在此处。”
说着,闭目微凝,天枢剑从屋内飞出,稳稳当当悬在半空。
猛然间,一阵炫目的蓝光,数百条蓝色灵流以房间为原点,向外蔓延,直到他们的脚边方止,随后旋转、扭曲、相交,凝结成无数光点,霎时间,如同坠落漫天星子,梦幻不已,与这凶狠的名字竟是截然相反!
燕宴的呼吸不由得屏住了,这显然,就是独属于苑沉璧的阵法。
他性好风雅,着实为这美轮美奂之景所迷,暗自道能死在对方手里,也算不枉此生,老天厚待了。
*
他仰头注视着如梦似幻的景色,笑道:“你把自己的屋子都贡献出来了,也太无私了吧。”
“你若死,此处也不会再留。”
“不留了?”燕宴微怔,“哦,也对,为了防止传染,这里肯定要毁掉的。”他扯扯嘴角,心里划过一丝惋惜,道:“也好。”
他望着眼前的诛邪阵法,突然道:“我今天不想睡觉了,人生苦短,活得一时是一时,诶,苑大公子。”他眉目宛然,“陪我赏景吗?”
“赏景?”
“是呀,你都弄出这么大阵仗了,我怎么可以不好好看看。看来我得谢谢你,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死的很狼狈呢,现在看看,也算的上是很体面了。”
苑沉璧沉默了一瞬,提醒道:“这是诛邪杀阵。”
不是什么景,更不值得赏。
燕宴道:“嗯,我知道啊,但是这不影响它好看。陪我吧,我想要人陪。”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的表情太真挚,或许是因为一个人死前的心愿都不满足太过残忍。苑沉璧终于妥协,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