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恨愿为天上月》大逐

4、第 4 章

　　翌日，穗禾正在书房中仔细揣摩鸟族布防图。
　　整个翼渺，大大小小几十处紧要关卡，却只设下几处哨防。此时的鸟族无异于透风的牢笼，一击即溃。穗禾脑中忆起上一世的鸟族大权轮回兜转，旭凤那样随随便便就带着自己闯进来捏死族长，鸟族大权就这么儿戏般地收回了。
　　鸟族布防需要好好谋划，而这人，也得好好挑选才行。
　　隐雀在鸟族手握重权，心思不言自明，在鸟族要职必定渗透了不少亲信，明面上倒是都承认了穗禾这个鸟族族长之位，若是暗地里仍然贼心不死……穗禾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中的穗羽扇，过了一会儿，捻起毛笔，将暗榆林仔细圈了起来。
　　“来人。”穗禾唤道。
　　“是，公主。”
　　“传我令，十五日后，在暗榆林召开围猎大赛。”穗禾说道，“鸟族之士皆可参赛。”
　　“是！”侍从接到命令便下去通传了。当日，整个翼渺洲接到这道号令便沸腾了，不少鸟族将士摩拳擦掌，只待围猎大赛之时大展身手。
　　思绪流转，穗禾再次捻起毛笔，郑重写下一封邀请函，决定亲自上一趟天界。这一条去往天界的路，穗禾早已走了千千万万遍，只是次是心境却是大不相同了。从前，走这条路吧，心里是满的。如今，却是一个凉透了的心，独留怨恨，怨天后、怨旭凤、更怨自己。穗禾闭上眼，压下自己的怨恨，踏上去往九重天的路。

　　紫方云宫内，天后正与天帝下棋。
　　“听说，昨儿个，鸟族族长换了人？”天帝在执起一枚黑子，不经意地开口提到。“哦？是吗？”天后淡淡应了一声，落下一枚白子。
　　“好像换成了你的亲侄女，穗禾。”天帝落下一子，只见原本落败的黑子绝处逢生，转眼间棋盘上原本咄咄逼人的白子瞬间占了下风。这时，一名仙侍来报：“鸟族族长穗禾公主求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便见见吧。”天后眼里闪过一到光。
　　“鸟族穗禾，参见天帝陛下，参见天后娘娘。”穗禾随着仙侍进入凉亭中，依礼跪拜。
　　“起来吧。”天帝开口道，“此番前来何事啊？”
　　“鸟族近日举办围猎大赛，虽比不得天界热闹，却也是鸟族难得的盛事。穗禾此番是来送请帖的。请天帝天后共赏鸟族将士风貌。”穗禾将请帖恭谨呈上。旁边的仙侍接过请帖，呈给天帝天后。“穗禾有心了。”天帝笑了笑，“好了，本座还有要事在身，今日便到这里吧。”天帝起身理了理衣襟，离开了。
　　“恭送天帝陛下。”紫方云宫众仙纷纷行礼，恭送天帝出了宫。
　　天帝走后，天后撤了棋盘，仙侍们换上了一壶新茶。天后没有让穗禾走，也没有让穗禾坐，只是喝着茶水，放出了身上的威压，风的威压，身为同族类的鸟族一般难以抵挡。穗禾早已摸透了天后的秉性，知晓此时天后此时只是为了在她面前立威，便稳住身形，耐心等候，只等天后喝完茶。
　　“近日飞升上神的，便是你？”许久，天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穗禾回道。
　　“小小年纪便飞升上神，不错。”天后点了点头，“可鸟族族长，不是光靠修为就能当上的。”
　　“穗禾明白。”穗禾低头应道，“鸟族能有今日，全仰仗天后的照拂与怜爱。”
　　“你爹去时，你年岁尚轻……如今你已是上神，那这鸟族之位，夺回来便夺回来吧。”天后喝下一口茶，继续说道，“能否安坐，还得看你的手腕。”天后扫了一眼穗禾，穗禾样貌俱佳，修为仙识皆为上品，若是连鸟族都能治理有佳，倒是不失为旭凤日后争夺天帝之位的强大助力。
　　“是。穗禾谨记天后教诲。”穗禾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令天后更加满意了。
　　“以后唤我姑母便好。”天后伸出手拍了拍穗禾的手背，换上一副慈爱的样子。
　　穗禾知道如今天后这是承认她的族长之位了，便准备告退。忽然听到紫方云宫外，一众仙娥的欢呼声，抬头便望见一个金色的身影气宇轩昂地朝这边走来。
　　只是一眼，穗禾便认出了他，旭凤，她上一世最大的噩梦。穗禾浑身发凉，恨意从心底里弥漫出来，穗禾立即垂下眼睑，掩住了眼里的恨意。“参见母神。”旭凤行了礼，注意到了旁边的穗禾，“这位仙娥倒是眼生得很。”
　　“鸟族穗禾，拜见火神殿下。”穗禾绽放出得体的微笑，立即站起来给旭凤见礼。“这是鸟族的穗禾公主，也是你的表妹。”天后笑着对旭凤说道。“穗禾公主有礼了。”旭凤简单地回了礼，自然地坐下了。
　　“请帖已经送到了，穗禾就先告退了。”穗禾起身拜别。“去吧。”天后点点头，开始关心起旭凤的饮食起居来。
　　见到旭凤，穗禾的心思乱了。上一世的死状在脑中回环，穗禾脸色发白，只想尽快回到鸟族。一只通体洁白的小兽突然扑到穗禾的怀中，穗禾一时不察，竟硬生生被扑到了地上。
　　“魇兽，不得无礼！”润玉匆匆赶来，却来不及制止，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影从云端落到了地上。也多亏魇兽这么一扑，让穗禾清醒了过来。穗禾悄悄地扫了扫四周，好在天界够大，她离紫方云宫也够远，现在周围没什么仙，不然这脸可丢大了。
　　“魇兽！”润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动怒了。穗禾浑身疼痛，尝试了几次站不起来，干脆放弃了挣扎，她没有抬头，眼下自己的样子有些狼狈，根本没有颜面见人，只希望云雾把自己严严实实地遮住才好。
　　魇兽听到润玉动怒了，也钻到穗禾旁边，不敢出声。润玉看到魇兽的角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心中又气又好笑。穗禾听见耳边有魇兽的呼吸声，抬头发现魇兽竟然站着，而它的角简直熠熠生辉，宛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穗禾瞪了魇兽一眼，悄摸地从怀中摸了一块手帕盖了上去。
　　两人一兽沉默了半晌，润玉转身离开了。穗禾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旁边的魇兽晃了晃耳朵，似乎在确认人是不是真的离开了。穗禾想把帕子拿回来，不想魇兽却死死叼住，一副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模样。本来只不过是一块帕子罢了，穗禾此时偏偏较上劲了，不想这魇兽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穗禾情绪一下子上来了，手一甩，将头埋回了双膝间。魇兽得了帕子，来不及窃喜，双耳一颤，急速离开了。
　　“唉～”穗禾忽然惊闻头顶上一阵叹气声，“穗禾仙子，得罪了。”她感到身子一下子腾空，抬头，发现竟是去而复返的润玉。润玉抱起穗禾，看起来镇定自若，耳根还是泛着几丝红色。这是他千百年来第二次抱着女仙，第一次是因为穗禾落水，第二次是因为穗禾落云头。“多谢夜神殿下出手相救。”穗禾酝酿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穗禾仙子说笑了，仙子不要怪罪才是，是润玉平日里对魇兽疏于管教。”润玉抱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沉默半晌，穗禾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好在鸟族距离天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此时两人已经到了鸟族的门口，润玉刚刚扶穗禾站定，一只白色猛虎便蹿了出来，发出一阵虎啸。润玉两指一弹，定住了白虎的身形。“殿下手下留情。”穗禾见润玉眼中满是戒备，慌忙阻止，“这头白虎是穗禾的灵宠，并无恶意。”“原来是这样。”润玉收回术法。白虎恢复了自由，对润玉虎视眈眈。“白虎，退下！”穗禾语气凌厉了几分，白虎呜咽了一下，乖乖到穗禾前面趴下。
　　“今夜多谢夜神殿下了，殿下可否需要进鸟族小坐，喝口茶再走？”穗禾客气了一下。“也好。”润玉说道。这……这是答应了？穗禾本来只是客套一番，她沉睡的那几个月，梦中的润玉从来是客套疏离的，何时这般好说话，她有些晕晕乎乎的。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在院子里，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都说要请润玉喝茶了，穗禾也不马虎，幻出了一套茶具，又取了一壶水煮上。
　　“原来仙子是鸟族的穗禾公主。”润玉率先开了口，“之前若是有怠慢公主的地方，还望公主海涵。”
　　“殿下说笑了，穗禾去天界不过两次，每次还多亏殿下出手相救，怎能在殿下面前以公主的身份自居。”穗禾一边应道，一边用茶匙仔细分着陈年的普洱茶叶，分完后，水还没有沸。穗禾盯着烧着水的小火苗，一时间无事可做。
　　润玉抬手，一道蓝光从掌心发出，笼罩了穗禾的全身，穗禾瞬间便感受到了脚踝处肿胀之感逐渐消失，被一阵清凉取代，周身摔倒在地的隐隐酸痛消失。水也恰好在这个时间沸腾起来。
　　“多谢。”穗禾轻声道谢，随即熟练地浸茶、润茶、冲泡，不一会儿，一盏清香四溢的茶汤便呈现在了润玉的眼前。“好茶。”润玉观赏茶汤，茶汤在玉器的印衬下，更显醇厚，抿一口更是唇齿生津。
　　穗禾看着润玉真心欢喜的模样，嘴角不自觉荡开一抹微笑。这泡茶的手艺，还是上一世为了讨旭凤欢心潜心研究过，只是后来，锦觅来了，旭凤便再也没有喝过她泡得茶。
　　“听闻今日鸟族举办围猎大赛，此等盛事，想必公主劳心劳力，那润玉就不打搅公主休息了。”一盏茶过后，润玉起身告别。“夜神殿下走好。”穗禾起身送行，目送洁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