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涧时鸣

12、第 12 章

　　接过睡着的孩童，青年的眼神里多了一点好奇。“这是催眠？”

　　不同的英灵武装会带来不同的影响，使用非人的英灵能力会直接替换御主的本质。立香用幻术遮掩了外表异化，在织田作之助看来，少女只是盯着小男孩的眼睛说了一句话，孩子就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不管怎么看，感觉都很像催眠术。

　　立香面不改色：“算是吧，一般来说我用这招哄不愿意睡觉的小朋友，非常好用。”

　　织田作之助用风衣把男孩重新裹好，称赞道：“很厉害。”

　　“谢谢夸奖。”大概是因为影响的缘故，立香动作略显夸张地向他行了个谢幕礼，“织田君接下来要带这孩子回家吗？”

　　“是的。”织田作之助说，“藤丸呢？”

　　“其实我刚刚从干部办公室里出来。”立香叹气，“工作已经做完了，闲到在街上乱晃。”

　　听她这样说，织田作之助望向天边。

　　太阳落下之后，血一样浓腥的红黯淡下去，变成了混沌的铁锈颜色。青年想了想，向少女发出邀请：“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那孩子？”

　　‘那孩子’，显然指的是之前被他收养、谈话中提及的孤儿。

　　这个邀请十分突兀。但邀请者的表情认真平静，看来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而立香实在很闲，既然织田作之助主动开口，她自己就更没有意见，当即答应下来。

　　目的地靠近海边。公寓位置不算高，从窗口看出去，能望见暗蓝色的海面。昏暗楼道里，织田作之助单手掏出钥匙打开门：“我回来了。”

　　立香踏进了屋子。

　　与太宰治分配给她的住所相比，眼前这个单身公寓看起来要……温暖得多。

　　灯光呈现出柔和浅黄，没有装饰的雪白墙壁上挂着撕过的日历和日程表，两个软枕掉下了床，茶几上便当零食乱糟糟的，充满生活气息。

　　听见有人开门，床上的短发男孩丢开掌机戒备地望过来，还下意识发出了小动物似的低鸣。织田作之助把几份咖喱饭放到茶几上，按了按男孩的头顶：“别担心，是我。”

　　男孩从他身后冒出一个脑袋，盯着进门的少女，眼底仍然闪着警惕的光。

　　立香反手关上门，在床边半跪下来，平视着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织田君的朋友，名叫藤丸立香。”

　　她说话时语真诚，色调灿烂的橙发金瞳在灯光下无害又温暖。小男孩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表情勉强地把手放到她掌心，吐字略显沙哑。

　　“……幸助。”

　　立香握着对方还没长开的手晃了晃：“很高兴见到你，幸助。”

　　一边的织田作之助已经把他带回来的孩子放到了床上，拉过被子把人裹好。幸助的注意力马上从立香身上转移开，他凑过去，怀着幼兽的警戒打量着新人，声音压得低低的。

　　“喂，织田、作，这家伙是——”

　　小少年看见了衣服上隐约的血迹，还有那张脸上红肿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他表情莫测地憋了一会气，小声嘀咕：“你怎么这么喜欢捡人啊……”

　　“不然怎么会带你回来。”织田作之助撸了撸幸助的短毛，“好了，先让他睡觉，我们来吃饭。”

　　——
　　——

　　三个人围坐在茶几边。

　　朴实热闹的咖喱香气在屋子里窜来窜去，织田作之助面前那份米饭上覆满红彤彤的颜色，看起来过于重口。经历过麻婆豆腐的洗礼仍然不太能接受这种调料，立香敬畏地把自己的饭拉远两厘米：“织田君喜欢吃辣？”

　　幸助看了那份便当一眼，也露出了被辣到眼睛的表情：“呜哇，吃下去真的不会死吗？”

　　织田作之助才往嘴里塞了一勺饭，闻言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嗯？我觉得挺好吃啊？”

　　面对他毫无撒谎痕迹的凝视，少女和男孩同时露出了无语表情。立香默默移开视线，而幸助则更加直白：“正常人都吃不了这么辣吧！”

　　“还好吧？”

　　似乎已经因为临时监护人在某方面的无视常识吐槽过很多次了，小男孩痛苦地叹了一口气，放弃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向食物发起进攻。

　　看他专注吃饭，织田作之助把目标转向另一个人：“藤丸？”

　　“味道很好。”立香给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又说，“和外表不一样，织田君意外地挺会照顾孩子呢。”

　　[在冲突中失去双亲、无依无靠的孤儿。]

　　眼前这个男孩的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出当时酒吧里织田作之助所描述的痕迹了。虽然会表现出过强的警惕性，但考虑到这孩子不久之前亲眼看见父母惨死，自己又落入孤苦无依的境地，现在还有精神吐槽收养人，就算他天性乐观，织田作之助本人应该也功不可没。

　　结果她这句话一出口，顿时遭到了幸助狂风暴雨般的反驳。

　　小少年猛地抬头强行咽下嘴里食物，语气相当激烈。“不不不阿姨你说错了！织田作这家伙根本不会照顾小孩子的啊！之前他还以为只要吃饱睡好就没有问题，要不是咖喱店的老板好心来帮忙再加上我自己聪明，今天你打开门就看不见人了好吗！！”

　　对幸助批评自己的话，织田作之助照单全收：“我确实没照顾过孩子。但是幸助，你得叫藤丸姐姐。”

　　肄业女高中生保持微笑：“幸助君，要叫我叫姐姐哦。”

　　男孩短暂地噎住了：“……好吧，藤丸姐姐。总之，你对织田作肯定有很大的误会！”

　　其实她对织田作之助没有误会。立香这样想着，没有说出来，点头赞同：“你说得对，看样子织田君在这方面确实不擅长。”

　　短发男孩心满意足地‘哼’一声，埋下头继续吃饭。

　　他们俩讲完话，织田作之助的便当已经空了大半。青年把辣味咖喱吃完才抬起头，却看见藤丸立香也正好将一次性筷子搁在便当盒上，只有幸助还在吭哧吭哧。

　　二人视线在半空中轻轻一碰，预感尴尬即将到来，立香随便找了一个话题：“这几天织田君都在做什么？”

　　青年思考了几秒：“穿越交火区传递消息，押送不安分的敌对组织成员，帮忙着盯监控的人带饭，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任务吧。”

　　“听起来类型很多样，比我的工作有趣得多啊。”立香真心实意地羡慕道。

　　毕竟她的能力在上司和上司的上司看来简直是绝好的前锋，既能T又能输出，进攻防守两相宜。君不见‘适用范围广’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和‘使用时间长’划等号，面对会影响整个横滨地下势力布局的暴乱，拿到万用辅助的港口黑手党首领那还不可劲作。

　　虽然立香看起来不算很忙，甚至还会因为没事干而到处乱晃。然而这恐怕是港口黑手党高层在可信度和利益之间选取的平衡点。即使仅仅得到了这种程度的帮助，她加入战场之后，原本摇摆不定的局势就明显出现了有利于组织的倾向。

　　多想两下就感到不开心，少女磨了磨牙，把脑海里森鸥外的脸扔进回收站。她的外貌有效地减弱了警惕，幸助把脸抬起来，看向立香的眼神好奇。

　　“阿、藤丸姐姐是织田作的同事？”

　　立香单手撑着头，偏过脸去看他：“虽然不是同一个部门，不过我是织田君的同事没错。”

　　男孩一脸怀疑：“你不是高中生吗？”

　　“姐姐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啦。”

　　心里忽然升起恶作剧的冲动，立香坐直身体，用那种‘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的认真语气说：“我不仅是织田君的同事，还是横滨有名的魔法师哦？”

　　根据御主的经验，只要她态度认真地说话，即使告诉大家‘岩窟王穿了女装在管制室跳舞’，一秒之内连达芬奇亲都会相信。幸助原本以为她在哄小孩，但少女的神色嗓音都异常郑重，仿佛自己正在诉说‘地球是圆的’之类无可辩驳的真理。被立香身周庄重严肃的氛围所感染，他也忍不住半信半疑起来：“魔法师？这不是大人骗我们的谎话吗？”

　　立香继续严肃：“其他人可能是骗你，但我说的绝对是真话。是吧织田君？”

　　接收到男孩的视线，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地摆出了正经脸：“没错，藤丸她确实是很有名的魔法师。”

　　他这么一保证，幸助反而不信了：“你绝对是在骗我吧！”

　　织田君不行啊。立香在心里摇头叹息，转头张望，最后从茶几下摸出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话说这里为什么会有鹅卵石——放在掌心，捧到男孩面前：“看好了。”

　　微黄灯光下，少女双手忽而诡异地虚化了一瞬，微粒飘散出来，又立刻消失在空气中。还没等幸助瞪大眼睛，鹅卵石和立香双手接触的那面便亮起了金色的光。

　　像是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在鹅卵石上移动一般，那金芒的亮度忽明忽暗，游移不定，还有细小的噼里声传出来，照亮了男孩呆呆的脸。直到那光暗淡下去，幸助才合上张了好一会的嘴，上半身几乎扒在了桌面上：“这是魔法？”

　　立香笑眯眯地握住他的手，将鹅卵石扣在男孩掌心里：“你可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