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根蛛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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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更加窘迫了，在这个场面只有他一个是完全的陌生人，面对两位高大威猛的超级英雄，他完全无法做到像爱丽丝那样如鱼得水地与他们交流。
史蒂夫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绕过去坐在比利身边，就像一个可靠的、容易亲近的长辈：“比利，你会找到妈妈的。”
就算不穿着标志性的作战制服，他的身上也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比利也不自觉想要依靠他。他苦笑了一下，耷拉着脑袋盯着手中的本子，咬咬牙，划去了最后一列的姓名与地址。
“我敲门说‘我觉得你可能是我的妈妈’，结果她是位黑人……”他尽量用欢快的语气开玩笑般说出来，“她说‘你确定吗？’……在她看来一定挺搞笑的，一个白人小孩，叫她妈妈……”他终于还是哽咽起来，弯腰把脸埋进手掌里，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哭腔，“我真是太蠢了……”
“你一点都不蠢，比利，你是个聪明且坚强的孩子。”史蒂夫的手温柔地搭上他的肩膀，鼓励地捏了捏，“七十三位巴特森女士——哇噢，你有这样的毅力，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成功。”
比利逐渐放松了肩膀，缓缓平复情绪。
爱丽丝也半蹲下去，轻轻抱住了他：“没事的——”她忽然呼吸一滞，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静止了，有一连串的画面从她脑袋两侧往前压缩，一段影像，或者说未来的记忆，就这样突兀地强行塞进了她的脑海里。
爱丽丝难受地闭了下眼，时间又恢复了流动，她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尾音都还未落下。
她咬牙把那份酸楚咽下去，不自觉收紧了手臂，心疼地抚过比利的背脊：“……你会找到真正爱你的人。”你的妈妈不值得你念念不忘。
唯一没有被解释起因经过的山姆完全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呃——虽然我不太清楚情况，但——说到找人，爱丽丝不是很擅长吗？用你自满的黑客技术？”
接着山姆便发现爱丽丝的身形一僵，转过脸来，用怨念的目光望着他，他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你也无法做到吗？”
听见他的话，比利猛地抬头看了过来，他的眼眶有点发红，虽然没有明显的泪痕，但也足够有杀伤力了。他看着爱丽丝的眼神就像落入深井之人看见了垂下的蛛丝，哪怕知道可能会断裂，可能是陷阱，也会控制不住地伸手抓住它。
“……不，我可以。”爱丽丝幽幽叹了口气，她本来不想让比利知道的……“但我需要电脑。”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忍心对上比利欣喜若狂的目光，慌乱地避开视线，站了起来，“我们可以找个提供上网服务的咖啡厅……”
比利直接从长椅上弹了起来，用力握住爱丽丝的手，没等她反应过来，拉起她就跑。边跑还不忘回过头对被抛下的两位大人高声道谢：“谢谢！队长和猎鹰！非常感谢！”他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山姆——下次我一定找你签名！”
山姆乐了，这个孩子真是直爽得可爱，他也抬高胳膊朝他挥了挥手。他把手放下，发现史蒂夫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What？”他有说错什么吗？
史蒂夫笑着摇了摇头：“爱丽丝应该不想让比利找到亲生母亲。”
“为什么？”山姆更加困惑了。她不是为了帮他才陪他到布鲁克林来的吗？
“父母要找到孩子，总归要比孩子寻找父母来得容易。”史蒂夫望着那抹跳动的明黄色，她在湖边弥漫的雾气中也格外显眼，像只翩飞的蝴蝶。
以爱丽丝的性格，大概早在陪比利前往布鲁克林之前，就已经查出他母亲的身份了吧，却还是不忍心留他一个人，为了不让他直面残酷的真相，才选择隐瞒。史蒂夫垂下眼睛笑了笑，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啊。
“没想到爱丽丝还挺在乎那小子的感受……”山姆感叹着努努嘴，也望着远处少年少女手牵着手依然在狂奔的身影，啧了一声，“……完了，我们的小蜘蛛可能要失恋了啊。”
这回轮到史蒂夫一脸茫然了：“What……？”
山姆吃惊地看向他：“——你不知道？拜托！史蒂夫！彼得那点小心思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我估计幻视都能看出来！”
史蒂夫：“……”
冰封多年的九旬老人表示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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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
“是的。”
“……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看着爱丽丝担忧的面容 ，比利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就要见到我的妈妈了！我找了她那么久……终于！”他难掩内心的激动，握紧手中的指南针，用力抱了一下身边的女孩，“感谢你，爱丽丝，没有你我绝不可能查出妈妈原来是改了姓。”
“你……”爱丽丝欲言又止，她短短闭了下眼睛，最终只是说，“我就在楼下等你。”
比利满心雀跃地上楼去了，爱丽丝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比利的母亲现在也才三十出头，依据孩子的年龄推算，当时她自己都还未成年，他们在比利三岁时离婚，他的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大概就是迫于这样的压力，她才狠下心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那之后十年，比利的父亲一直在弗罗里达蹲监狱，而他的母亲也从来没有寻找过比利，她嫁了新丈夫开始了新生活，她舍弃了唯一与比利相通的姓氏，改回了原来的姓氏，单方面与被丢弃的孩子断绝了关系。
爱丽丝咬着唇，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之前她预见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刻——比利满怀期待地与母亲重逢，迎接他的却是“不太方便”的母亲，她拒绝了他的拥抱，她当年是故意没去警察那里领他，她并不想和他相认，她甚至不记得那个指南针了……时隔十年，这位母亲再一次抛弃了她的孩子。
爱丽丝能够理解比利妈妈有她的难处，她已经不像刚查出比利妈妈改姓的时候那样愤怒，也没有代入到比利预知当下这个未来的时候那样心痛。
现在，她站在这所公寓楼下，只是由衷地感到一股悲哀。
她忽然很想见到父母，很想抱抱他们，很想亲口对他们说，谢谢你们从来没有放弃我。感谢他们哪怕知道她来自另外的世界，也依然愿意赶赴她身边，收留她，接纳她，毫不吝啬地付出最真挚的爱。
她原本以为这是父母应尽的义务，长大了才发现，她其实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一点。
爱丽丝靠在街边的行道树上发呆，没过多久，比利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
“我把指南针还给她了。”比利低声说，眼里似有挣扎，又像释然。
爱丽丝只字不提他与母亲见面说了些什么，拍拍他的后背:“我送你回去。”
“去哪……？”比利喃喃道。
爱丽丝一下子感到很难过，预见未来的那一瞬间，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心痛，更不敢想象比利这个当事人会是怎样的心情。她举高手臂揉揉他的脑袋，奋力笑了笑:“……你想去哪就去哪。”
最终他们回到了爱丽丝假装要上网时选中的那家咖啡厅，点了两杯可可两块蛋糕，坐在一个靠里的角落里，相对无言。
就连上餐的服务员都因为这一桌格外凝重的氛围，离开的时候还多看了他们好几眼。
爱丽丝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擅长安慰人啊……更何况她跟比利其实一点都不熟。她戳着蛋糕上的奶油，尝试朝他微笑了一下：“多吃点甜食，心情会变得好一点——”
“——你早就知道了。”比利轻声打断了她的尬聊，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盯着她的目光也很坚定，爱丽丝的嘴角垮了一下，没等她出声，比利又接着说，“你早就知道她不想认我，所以才故意隐瞒她的住址。”
爱丽丝张了张嘴，懒得解释了：“没错，我知道。”
她这么爽快地承认反倒让比利愣住了，他本来还准备了好几段追问的话，现在都用不上了。他垂下眼睛，挑了一点奶油送进嘴里，抿了抿唇：“……谢谢。”
这个道谢有点含糊在咬着小钢叉的唇齿间，甜味在舌尖漫开，心情确实也没那么苦涩了。
他下意识舔舔嘴，挖了一大口蛋糕吃进去，一抬眼就发现爱丽丝双手托着下巴，一脸欣慰地望着自己，眼神甚至算得上慈爱。
爱丽丝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能看到这个小孩彻底放下心结，坦然表达自己的感受，这一天的时间总算没半耽搁。她从背包里掏出那个皮制钱夹，扔到桌上。
比利的表情从对上爱丽丝和蔼目光的一言难尽，到看见钱夹的略微难堪，再到最后决心承担自己犯下的错，他坚定地回望过来。
爱丽丝笑了笑，一探身把钱夹推到他面前：“这个还给你。”比利因为她意料之外的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还是笑，屈起食指叩了叩桌面，“今天的早餐钱我已经放回去了——别急着感动，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比利咽了咽唾沫，就像接受教导主任训话的问题学生那样，正襟危坐紧张地看着她：“你说？”
爱丽丝坐回去，双臂一圈，后仰靠在了椅背上：“你要将它还给失主，诚恳地向他道歉。”她收敛了笑意，眉头往下压，显出了与她的脸蛋完全不搭的严肃，“并且保证，你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说话的语气跟我们院长一模一样。”比利呆了呆，忍不住笑了，“说真的爱丽丝——你到底几岁？”
爱丽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百零八岁。”
比利的这个钱夹是从收养他的瓦斯奎兹夫妇家里偷的，加上比利，这对夫妇一共收养了六个孩子，是两位非常和善的好人。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也都是好人，虽然性格奇怪，但都互相关心着对方，保护着这个奇妙的、不以血缘关系联结的家庭。
“——那你还一心想着逃出来。”爱丽丝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语带讽刺。
“我只是……”比利试图辩解，却发现这的确是事实。都怪他不懂得珍惜，他一个星期没有与瓦斯奎兹夫妇联系，他们一定不想要他了——就跟之前的所有收养家庭一样。
站在那个温馨的小屋门外，比利忽然退缩了。但爱丽丝显然不会轻易妥协，就算瓦斯奎兹夫妇不愿再收养他，她也要监督他将自己的错误更正，再把他送回孤儿院。
“……没人说过你真的很固执吗？”比利无精打采地垮着肩膀。
爱丽丝无所谓地努努嘴：“你是第一个。”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地图上的定位，这里和彼得家意外的近，就隔了一条街。
比利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拗不过她了，只能认命地走进院子，按下门铃前，他心里的忐忑与在那所公寓里相比也有过而无不及，他的手都有点颤抖，踌躇着在原地踏了个圈。
他看见爱丽丝站在远处，夸张地比着手势催促他。
好吧。比利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反正事情也不会变得更糟了。
爱丽丝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把自己藏起来，看着比利按响门铃，屋内的人将门打开后，没等他开口说话，满脸惊喜的女人直接将他揽进了怀里，很快，听到动静的其他人也纷纷冲出来，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多人拥抱。
爱丽丝忍不住笑了：“我就说你会找到真正爱你的人。”
在他们七嘴八舌地兴师问罪之前，比利及时叫停，挣脱了瓦斯奎兹夫人的手。
他回过头，对街那棵大树后面，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了。她就像童话里爱丽丝追逐的那只揣着怀表、会说话的小兔子，一眨眼就消失了踪迹。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根蛛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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