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外传－龙神王子》千江藏月

92、龙之心

　　半个月内，分散在全国的优秀科学家和祭司，几乎都聚集到了首都波塞多尼亚。这是阿德烈王就任以来第一次颁布这么大的动员令。
　　平日里看起来总是懒洋洋的詹姆，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采焕发，他广泛的和来自各个领域的科学家交换意见，并开始实地动工。
　　奶奶则挑选了十位顶尖的祭司和女祭司。到全国各地试验各种水晶的性质。找出可以容纳最多灵力，增幅力最大、最适合当真正龙之心的水晶。
　　我仍留在詹姆身边，担任他的助手。

　　阿德烈王和凡妮莎女王非常关心龙形光船的进度，也因此我和他们变得很熟，渐渐的我也开始对阿德烈王的长相免疫，咒印发作的次数逐渐减少。

　　阿德烈王对我非常感兴趣，也让我私下叫他叔叔，他就像个好脾气的大哥哥，只是我的口风很紧，他只隐约知道我在前世认识法兰，而今生曾经是法兰的同学，倒是凡妮莎女王，女人的心思比较细腻，我那谨慎隐藏的情感逃不过她敏锐的直觉。

　　『光船为什么设计成龙形？这有什么特殊的涵义吗？』阿德烈王问。
　　『发如篝火、眼若深海、金钏银臂、龙纹其身……法兰在古代为了掩饰自己的身分，虚构出一个美丽的龙神──而他就是龙神使者，有什么稀奇的能力都不会引起质疑。还有，我爸爸和詹姆叔叔也曾经从沙罗的日记里看到龙神、龙神使者和龙宫的纪载。』
　　阿德烈王转身凝望凡妮莎女王：『甄儿，咱们儿子好像是在形容妳耶！』
　　凡妮莎女王轻轻点头，咬着嘴唇，长长的睫毛在颤抖着。

　　『法兰很想你们，他很想回家。无论他犯了什么罪，请原谅他好吗？』我恳求。
　　『法兰犯了罪？』阿德烈王诧异。
　　『他犯了重罪──请原谅我不能说得太清楚，一旦干扰到历史，将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我谨慎的说。
　　『妳的前世在法兰身边？』阿德烈王小心翼翼的说。
　　『是。』我没停下动作，转身继续将灵力注入能源水晶。
　　『让我帮忙吧！我的灵力也许有点用。』阿德烈王说。
　　『不，叔叔的灵力太过强大，可能会造成能量压不稳而引起爆炸。我和詹姆叔叔合作了五年，这是最适合我的工作。』我默默的在水晶表面抹上一抹灵力薄膜将灵力封存在里面。
　　『妳看起来很憔悴，该休息一下了。』凡妮莎女王拍拍我的肩膀。
　　『时间不多了，女王阿姨。龙形光船必须尽快完工，法兰有生命危险。』我的声音埋藏着痛苦。
　　『法兰有生命危险？』女王焦虑的睁大了眼睛。
　　『王族之血将引来妖物觊觎……蛇妖之妻将会复仇……龙神使者危在旦夕……』我喃喃。

　　『父王！母王！』一个从没听过的甜美声音从我背后传了出来，我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左右的小人鱼快速的游了过来，亲昵的搂住阿德烈王的脖子。

　　我知道她是谁，她是兰的妹妹──宁芙，一头火红的卷发像在水中燃烧的火焰，简直是小了一号的凡妮莎女王。

　　『公主。』我微微颔首，却没停下手边的工作。
　　『嗨！妳就是爱伦？伊莎贝拉的孙女？』宁芙说。
　　『是。』
　　『妳好漂亮。』宁芙在我身边团团转，好奇的打量我，好像我是什么珍稀生物似的。
　　『小丫头，妳来这里做什么？』阿德烈王疼爱的揉揉宁芙的头发。
　　『来看我未来的嫂子。』宁芙古灵精怪的对我伸了伸舌头。
　　我的脸霎时发烫：『我……我没这个意思……』
　　『我都听说了。妳是我哥的命运之女，既然叫命运之女，那不就是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之类的？』
　　『这只是我的使命──埃斯提克兹家族……誓死保护王族。 』我支支吾吾的回答：『对不起，如果没事的话，我要把能源水晶送过去给詹姆叔叔了。』

　　『宁芙！原来妳跑到这里来了！』另一个男孩的声音让我分了心──兰的声音，我猛然僵住，动弹不得。

　　咒印的疼痛猝不及防的爆发了出来，我放声尖叫。

　　『爱伦！』阿德烈王的反应很快，立即抓住我的双手，混乱中我的尾巴扫中那个男孩，他撞到岩石，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尼克斯！』
　　凡妮莎女王和宁芙赶紧去扶起那男孩，男孩撞得不轻，痛得哇哇叫。

　　『对不起。』我懊悔的说。
　　『那是尼克斯，法兰的弟弟。』阿德烈王柔声安慰我：『咒印发作很不好受，可惜我无法治好妳。』
　　『怪胎！』尼克斯朝我投来气愤的眼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怯怯的解释，尼克斯头也不回的转身游走，宁芙赶紧去追。

　　被讨厌了──我莫名奇妙的动「尾」打了兰的亲弟弟，真是太糟糕了！

　　从那天开始，尼克斯再也没有来，宁芙却比阿德烈王还要常来看我，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姐妹，在学校，同学们也是对她恭恭敬敬的──就像法兰以前在皇家学苑一样，只有我并没有因为她是公主而对她有特别待遇，有时候还直呼她的名字。
　　在不耽误光船制作进度的状况下，我有时候也会指导宁芙一些疗愈术──她对我年纪轻轻就拥有Ｘ级女战士及Ａ级女祭司的资格艳羡不已，若不是凡妮莎女王舍不得她离乡背井，她也非常希望到格尔西伊斯女子学院读书。
　　我的三个好姐妹仍然留在格尔西伊斯继续求学，我也怪寂寞的，多了个妹妹陪伴也不错。

　　有了阿德烈王提供的资源和五十多个科学家的通力合作，龙形光船的工程进度非常顺利，只是光船的动力源──龙之心的力量仍然不够强大到足以发动巨型龙形光船。

　　我们遇到了瓶颈。

　　就在詹姆和所有的科学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奶奶和十位祭司匆匆的赶了回来──带回制造龙之心的材料。
　　我认得奶奶取回的巨大水晶柱──淡蓝色的和浅粉红色的两根水晶柱，它们如今已经紧紧的凝聚在一起，无法分开。
　　『爸爸！妈妈！』我立刻飞扑了过去，紧抱着那两块水晶──吸收了我父母的□□与灵力的水晶，从水晶森林里运了回来。
　　詹姆也放下手边的工具游了过来。

　　『詹姆，我找遍了全国，终于找到最适合的能源水晶。』奶奶露出疲惫的微笑。
　　『是鲁弗斯……我记得这种温暖的灵力……』詹姆轻轻的抚触那半邊蓝色的水晶柱，水晶柱泛出了一阵淡淡的金色涟漪：『鲁弗斯……我是詹姆。』

　　『不！奶奶！这是爸爸和妈妈！你要拿他们来做龙之心？』我震惊的问。
　　『鲁弗斯会很高兴当龙之心的，龙形光船是他的构想。』詹姆温柔的摸摸我的头。
　　『可是……』
　　『这是鲁弗斯和姬儿的使命，也是埃斯提克兹家族的光荣。』奶奶捧着我的脸：『小爱伦，他们已经死了，但是他们对妳的爱永不止息。如果能在死后还能为自己的女儿做一点事，他们会很快乐的──换成是我也是一样。』
　　『奶奶……』我啜泣。
　　『别哭，好好帮忙詹姆。我累了──人老了特别容易疲劳。』奶奶淡淡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深人静。大家都回宿舍休息了，只剩下詹姆和我。
　　有了龙之心的材料，詹姆却有点闷闷不乐。坐在地上，瞪着那两个像爱侣般相依相偎的水晶柱。
　　『詹姆叔叔，为什么不高兴了。』
　　『我……唉！』
　　『我愿意倾听，我会守密。』我坐到詹姆身边。
　　『鲁弗斯从头到尾都没爱过我。』詹姆哽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挤出苦涩的声音来：『他与姬儿真心相爱。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他只把我当成兄弟。』
　　我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我了解。』
　　『只有妳了解，爱伦。我其实很羡慕八云，至少……至少……』詹姆沮丧的把头埋进两膝之间。

　　『其实我的故事并没有说完。』我随意的说，想让詹姆分心：『在法兰走后，我娶了秋子。』
　　『妳结婚了？对象是妳愛人的爱人？』
　　『这是我最后能给他的。帮他照顾秋子，给她幸福──如果那是他想要的，我又怎能不给？』我低语。
　　『对……如果鲁弗斯要我帮助他女儿完成时空光船……如果这是他想要的，我又怎能不给？』詹姆的琥珀色朦胧大眼更加朦胧──仿佛含着泪。

　　我们连夜将奶奶带回来的水晶切割成一颗巨大的心型，一半是淡蓝色一半是浅粉红色，一刚一柔完美相融。再用剩下的材料，雕刻出一颗圆球，作为龙珠小艇的能源水晶。

　　我试着将灵力注入龙之心，它不但泛出了美丽的七色光芒，还发出高亢清澈的鸣叫。

　　『是龙吟！我听过这声音，没错！就是它！』我惊呼。
　　但下一瞬间龙之心忽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引力，我的灵力从掌心快速流泻而出。我想将手抽回来，那股力量却牢牢的吸住我的手。

　　『危险！快放手！』詹姆一把将我撞开。
　　我喘着气：『它……龙之心会吸我的灵力！』
　　『那就对了！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能源水晶素材，它可以承载很多能源，而现在它已经被妳的灵力唤醒了。』
　　『龙之心醒了？』
　　『妳是鲁弗斯和姬儿的血亲，他们的灵力和妳的灵力是同频率的，不過妳的灵力应该用在龙珠小艇──只有妳的灵力能和法兰王子共鸣，龙珠小艇会带着龙形光船找到他。龙之心就交给祭司们吧！结合众人之力应该可以顺利的将龙之心的能源灌满。』
　　我点了点头：『龙珠小艇要由杰克驾驶。』
　　『没错，杰克和你有血缘上的关系，况且，埃斯提克兹家族的纯净灵力是最适合驾驶导航小艇的。那么龙形光船就要由……』
　　『王。只有银之子才有够强的灵力驱动龙形光船。』
　　『对，我们的方向对了。那么，爱伦妳呢？当时妳也一起去了吗？』
　　『当时除了凡妮莎女王，我没看见其他的女性。我想我没有去。』
　　『这很奇怪，以妳的个性不太可能不去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揉了揉眼睛：『我困了，我去睡觉。』

　　『留下来陪我。』
　　『陪你？』
　　『别误会。我只是害怕──我无法若无其事的看着鲁弗斯和他的姬儿……』詹姆焦躁的抓着自己的乱发。

　　『看着我的眼睛……你很困……』我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喃喃念着。
　　詹姆的眼睛开始眯上，含糊不清的咕哝：『鲁弗斯……』
　　『我是鲁弗斯啊……詹姆，我们在梦中相见吧……』我轻声低语。
　　詹姆头一歪，靠在龙之心上沉沉睡了过去。
　　我轻笑了一声：『祝你有个好梦，詹姆叔叔，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龙形光船和导航龙珠小艇终于完工了，只待装上能源水晶──龙之心就大功告成了。
　　这期间所有自愿参加营救法兰王子的团队也都完成了训练──就是利用龙形光船的模型适应进入时空虫洞的强烈压力和不适感，以及各种医疗和仪器操作的训练。

　　剩下的就是在龙之心里注入足够让光船穿越一千两百年的灵力──这是最困难的部份，毕竟跨越的时间越漫长，所需的能源也越多。

　　奶奶重新调集了全国Ａ级以上的祭司前来支援，这其中也包括了塞维亚拉校长。

　　塞维亚拉校长见到我非常开心，也对我们的龙形光船感到非常惊奇。
　　『喔！小爱伦！我就知道妳会成为我们格尔西伊斯的荣光。』塞维亚拉校长怪异的红中带白的头发在一大群祭司中显得非常突出。
　　『校长，妳也来支援了，谢谢妳！』我开心的拥抱塞维亚拉校长。
　　她则用力敲了我的脑袋一下：『妳一声不吭的就跑回波塞多尼亚了，害我损失ㄧ个优秀的学生。』
　　『是詹姆把她带回来了。再说，她也早就可以毕业了，不是吗？塞维亚拉。』奶奶游过去，和塞维亚拉校长互相击了个掌。
　　『是啊！也只有这丫头能干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塞维亚拉校长看着广场上的巨型龙形光船哈哈大笑，顺势搂了搂我的肩膀。

　　詹姆在龙之心上装上能量压表，开始让祭司轮流在龙之心里注入灵力，但没多久每个祭司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那是因为龙之心那股怪异的吸力，会把人的灵力几乎吸干，有好几个祭司竟然支持不住而当场昏厥。
　　龙之心的能量压吸收了将近一百个祭司的灵力仍然只达到了八成满的程度，加上塞维亚拉校长也不过才达到八成五，我开始担忧。
　　当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将自己的灵力注入龙之心，却被奶奶挡了下来。

　　『爱伦，詹姆告诉我了，妳的灵力必须投注在龙珠小艇上。现在只有我还没注入灵力了，让我来吧！ 』
　　『可是还有百分之十五的能源还没加满。就算是奶奶也没办法灌满吧？ 』
　　『全国Ａ级以上的祭司都在这里了，Ｂ级以下的灵力又不够稳定，也只有孤注一掷了。如果奶奶的灵力不够，再加上妳的也不迟啊！ 』
　　『奶奶，妳要小心，情况不对就放手。剩下的我会想办法。 』我不安的说。

　　奶奶露出微笑，脸上浮起一枚好看的酒窝，接着将手贴上龙之心。
　　『鲁弗斯、姬儿，完成你们女儿的心愿吧……』奶奶的头发扬了起来，身上忽然爆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伊莎贝拉！』塞维亚拉校长紧张的大叫：『她打算耗尽自己的灵力，快阻止她！』
　　『奶奶！快放手！』我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墙给弹了回来。
　　『百分之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詹姆吃惊的看着能量压表的数字直线上升。
　　塞维亚拉校长和工作人员一拥而上，想将奶奶拉开，但全被奶奶释放的能量墙反弹了开来。
　　『不要再释放灵力了！奶奶！不要丢下我！』我尖声大哭。
　　『百分之百！』詹姆大吼。

　　龙之心的七彩光芒忽然整片变成耀眼的金色──就像黎明初起的太阳。

　　奶奶猛然吐出一口血雾，倒了下来。
　　『伊莎贝拉！』
　　『大祭司！』
　　『大祭司阁下！』

　　我抱住奶奶，想为她治疗，她摇了摇头：『龙珠也需要很多灵力，妳不要……浪……费……』
　　塞维亚拉校长帮忙扶住奶奶，但灵力几乎已经耗竭的她，灵力一聚到掌心就立即消散。
　　『塞维……亚拉……妳这老糊涂……别白费力气了……我都二百八十二岁了……活够了……』奶奶闭上了眼睛。

　　『伊莎贝拉！』我听见凡妮莎女王的呼喊。

　　祭司们立即让出一条路让凡妮莎女王和阿德烈王进来，女祭司屈起了尾巴行礼，男祭司则单膝下跪。

　　『怎么回事？伊莎贝拉怎么会变成这样？』凡妮莎女王着急的询问。
　　『奶奶耗尽了灵力……』我悲伤的回答。
　　『我来试试。』阿德烈王掌心聚起一股银色的光芒，猛然打入奶奶的心脏。

　　奶奶的口中冒出一大串泡泡，又重新睁开了眼睛：『吾王……女王陛下……』
　　『伊莎贝拉，我是凡妮莎。妳有什么话想说？』凡妮莎女王扶着奶奶的头。
　　『爱伦……爱伦……』奶奶伸手乱挥，目光失去了焦距。
　　『我在这里……奶奶……』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奶奶已经活不了了，我握住她冰冷的手，忍不住痛哭。
　　『请照顾这……孩子……她从小就受了……很多苦……』奶奶将我的手放进凡妮莎女王的手里。
　　『妳放心，如果法兰能够回来，我会让爱伦成为王子妃──亚特兰提斯未来的王后。如果法兰回不来了，我会收她当我的女儿，当亚特兰提斯的公主。』凡妮莎女王紧紧握住我的手，坚决的许下了承诺。
　　『谢……』奶奶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凡妮莎女王黯然的将奶奶仅有的右眼阖上。

　　小爱伦，他们对妳的爱永不止息。如果能在死后还能为自己的女儿做一点事，他们会很快乐的──换成是我也是一样。

　　这不仅仅是埃斯提克兹家族对王族的忠诚，而是奶奶爱我的方式。
　　奶奶，这种爱对我来说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