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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命运之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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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海水的温度适宜,
或是那些透入海水的阳光的颜色有点特别。
法兰忽然想见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爱伦,非正式的,私底下的见一面。于是他想到了他可爱的妹妹──宁芙。她曾说过爱伦是她的朋友。
原先他并不打算这么早和她正式见面,从东瀛回来以后,即使阿德烈王催促,他也一再借故拖延。这毕竟是一桩父母之命的婚约,他在心理上多少都有些抗拒。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想见她,就像花朵知道春天到了就该绽放,他知道他准备好了。
宁芙带着法兰来到水晶森林的边缘,埃斯提克兹家的武术练习场。
他们躲在一丛红珊瑚后面,小心收敛起意念,以免被发现。
然后,
他见到了爱伦。
她有着埃斯提克兹家族传统的耀眼金色长直发,浏海很长,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连眼睛都看不到,看起来有点阴郁。
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二头肌,但匀称光滑的臂膀看起来却是强健有力。她的穿着非常特别,不是一般人鱼姑娘常见的抹胸,而是穿着一身由极薄的欧立哈坎金属贴身打造的火红色战甲,鱼形的下半身布满泛着珍珠光泽的紫蓝色鳞片,在人鱼族中是非常罕见的体色。
『女战士……这就是我未来的伴侣……』法兰咕哝:『穿着战甲?现在又不打仗……』
『爱伦总是这样包得紧紧的。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知道那件欧立哈坎软甲其实是为了遮丑──她的背上有一道很大的红色的胎记…』
『胎记?』
『嗯嗯,反正你早晚会看见……我是说你跟她结婚以后就会看见。』宁芙伸了伸舌头。
『结婚?是啊……我已经答应了父王。』法兰不由自主的退缩了一下。
爱伦并没有发现到法兰正在远处看她,她专心注视着练习场墙上的一个铜币大小的红色圆点,凝住不动。
她扬起左手,虚握成拳,一把银色的弓忽然浮现在她手里,她纤细的手指搭在弓弦上,弦上立即出现一支银箭,她迅疾的拉放,法兰还来不及看清楚,她已经连发六箭,而且全都神准的射中靶心。
『弓箭?』法兰僵住,那女孩射箭的姿势和精准度让他想起另一个人,他的心口仿佛被重击了一下。
『她很特别──是个天才。埃斯提克兹家族中从来没出现过使用灵弓的,偶而有一、二个会使用灵剑,只有爱伦是例外。我听说,爱伦的名字有个由来……她一出生就会心电感应,一直说着一个字……』宁芙对于哥哥主动拜托她带他来偷看爱伦的事沾沾自喜,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多一点有关她这位特别的朋友的故事。
『什么字?』宁芙成功的挑起了法兰的好奇心,人鱼族虽然有心电感应的本能,一出生就立即会心电感应的却是从来没有的事,那就像人类一出生就会说话一样不可思议。
『伦。』宁芙故作神秘的皱着眉:『她一出生不是哭……而是一直伦、伦个不停,所以她就叫爱伦,很好玩吧?』
『伦?所以叫爱伦?她看起来似乎……还算正常……尼克斯为什么说她是个怪胎?』法兰疑惑。
『你别理尼克斯啦!他第一次见到爱伦便被她用尾巴甩了一个耳光,所以尼克斯ㄧ直不喜欢她。但是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爱伦从小有一种怪病……发作起来是有点吓人,不过除了这个病,爱伦是我见过最棒的女孩。』
『怪病?』
『嗯。有时候她会忽然头痛得很厉害,过一下子又自己好了。』
『连大祭司伊莎贝拉也治不好?』
『别说伊莎贝拉了,就连身为银之子的父王也束手无策。爱伦好可怜,她的头痛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凄惨。你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厌她吧?』
『不会。我曾经是个医生,生病并不可耻。』法兰平静的回答。
宁芙神秘兮兮的说:『也许你能治好他。伊莎贝拉曾经说她是为你而生的命运之女。你们两个的命运将因为对方而改变。』
『伊莎贝拉对我有恩,我不想对死者不敬,但是我想伊莎贝拉只是想让她孙女当上王后……』法兰不以为然。
他忽然想起了沙罗──当沙罗知道他的子孙会当上大祭司和皇家侍卫长时高兴得不得了,如果再让他知道有个后代将会当上王后,大概会高兴得翻三个跟斗。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宁芙瞪了法兰一眼:『还有一个巧合,爱伦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听爱伦说当时她妈妈和母王同时阵痛,伊莎贝拉为了帮母王接生,把爱伦的妈妈留在家里待产,等到你顺利出生后,伊莎贝拉才匆匆赶回家。爱伦的妈妈却已经等不及了,自己生下了孩子,她当时已经二百岁了,是高龄产妇,失血过多……她没挺过来。』
『原来还有这段往事……爱伦应该会恨我吧?如果不是我,说不定她的奶奶和妈妈都还活着。』法兰感到万分愧疚,但是这仍然改变不了他潜意识里小小的抗拒。
『她不恨你。埃斯提克兹家族必须无条件为王族牺牲,这是他们祖先留下来的家训。』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王族的命珍贵,埃斯提克兹家族的命也一样珍贵。』法兰皱眉喃喃。
他知道,沙罗留下的讯息和埃斯提克兹家的两条命,就算只是为了报恩,要他奉献自己的一生幸福,似乎也不过份,但是他总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即使爱伦有多优秀,都不是他自己选择的。
爱伦似乎感觉到水晶森林还有其他人的存在,握着银弓,警戒了起来。
『我们好像被发现了。』法兰拉了拉宁芙。
『爱伦!是我。』宁芙甩开法兰的手,游了出去。
『是宁芙啊……是不是还有别人?』爱伦朝向法兰藏身的方向望过来。
『你猜猜?』
『我的小公主,说好了我练箭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场。』爱伦的脸被头发遮住了大半,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从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法兰看得出她并没有责备宁芙的意思。
『我保证,绝对不是外人!』宁芙古灵精怪的眨着眼睛。
『不是外人?真的还有别人?』爱伦又朝红珊瑚丛望去。
为了避免让爱伦留下太差的印象,法兰决定自动现身:『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
爱伦迎上了法兰的目光,法兰这才注意到爱伦过长的浏海后面那双如同蓝宝石般闪亮的眼睛,一股奇异的感觉窜过他的全身,那是个清丽绝伦的女孩,即使是在亚特兰提斯这个美人的国度,也堪称美人中的美人,明明陌生却又莫名的让他有一种熟悉感。
法兰很窘,毕竟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偷窥」女孩子,而且当场被逮个正着。
他竭力保持镇定:『埃斯提克兹小姐,妳好。我叫法兰,是宁芙的哥哥。』
爱伦似乎比法兰还要惊愕:『法兰?』
法兰忽然发现爱伦的面容为什么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除了爱伦和沙罗有几分相似,他更想起某个小时候常玩在一起,后来在某件意外事件后失踪的女孩。
『我以前有个同学也姓埃斯提克兹,她叫姬儿,不知道妳认不认识?』法兰问。
爱伦全身一僵,似乎想回答,但随及神情紧绷的抱着自己的头迅速往后退。
『妳怎么了?』法兰疑惑的问。
『糟糕!哥退开点!』宁芙惊呼一声,冲向法兰,将他推开。
爱伦尖叫,痛苦的在水中翻滚。
『爱伦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上次尼克斯就是这样被爱伦的尾巴甩了一耳光……脑袋还撞上岩石,肿了个大包,他气得要命。』宁芙拉着法兰。
『她好像很痛苦,我去帮忙!』法兰轻轻挣开宁芙的手。
『连父王的银之力都治不好她!』宁芙大叫。
『我也是银之子啊!让我试试!』
『呃……对呀……说不定你可以,小心点,爱伦力气很大。』
法兰看准了空档,冲过去抓住爱伦的双手,银白色的头发竖了起来,随即形成了一个水晶之卵,将两人包覆住。爱伦没停止挣扎,混乱中法兰被狠狠的打了好几下。
『快走开!我不想伤到你!』爱伦甩开法兰,双手压着额头,神情痛苦。
『妳的额头到底怎么了?』法兰强行拉开爱伦捂住额头的手,却看到了爱伦金色的浏海下遮掩的秘密──
一道如同鲜血般殷红的疤痕,深刻的刻划在爱伦白皙的右额。
法兰哽住,浑身发颤,却没有迟疑,抖着手摘下手上的银水晶戒指,接着将戒指戴在爱伦的左手无名指上,爱伦的手指非常纤细,但戒指一接触到她的手指却自动缩小戒围,就像量身订制的一样。爱伦挣扎了几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八云!』法兰又惊又喜。
『你终于认出我了。』爱伦的唇浮出了一抹疲弱的微笑。
法兰将爱伦拥入怀中:『真不敢相信,妳居然找到我了!』
这一刻,法兰心头的破洞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受过伤──它是这么崭新、狂热、这么强而有力的跃动着。
爱伦难为情的垂着眼,似乎不太好意思直视法兰。
法兰白皙的手指轻柔的在爱伦美丽的脸庞上游移,惊叹于那丝缎般细致的触感:『噢……八云,妳变得好漂亮! 』
爱伦的脸一下子腾红了起来:『别笑我。』
『妳都转生成人鱼了,怎么……怎么还会记得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生来就有前世的记忆。』爱伦幽幽的说。
『命运之神垂怜我……祂知道我有多想妳。这是亚特兰提斯,记得吗?在这个国度没有谎言,毋须隐瞒。』
法兰眯着眼睛,捧着爱伦红得像熟透苹果的脸颊,轻轻的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一开始温柔如同春风,接下来却突然狂暴如骤雨。爱伦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迷失在法兰毫不压抑泛滥如同汪洋的情感里。
『永远不要离开我。我爱妳。』法兰呢喃着。
爱伦的眼角泛起一阵细密的泡泡,泪水溃堤,在水里看不见人鱼的眼泪。
『我等这句话,等了一千两百年。』爱伦环住法兰的腰,以一种未曾有过,不再小心翼翼的方式开始回吻他:『我也爱你,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
一阵轻微的摇晃打断了他们。
宁芙露出既害羞又生气的模样,拍打着水晶之卵的外膜:『喂!别像鳗鱼一样缠在一起……你们不是才刚认识?』
『我们其实认识了很久很久。』法兰松开了爱伦,朝爱伦眨了眨眼。两个人的手却仍十指交扣紧握不放。
宁芙神情古怪:『八云是谁啊?』
『八云是爱伦的前世。伊莎贝拉说的对,她的确是我的命运之女。请妳先回去转告父王……我找到答案了。』
『你要我一个人回去?喔!你这见色忘妹的家伙……』宁芙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甩着头发,扭头离开,临走前又咕哝了一句:『爱伦也是一样……见色忘友!』
爱伦羞红了脸,一时不知所措。
法兰眷恋的低吻爱伦的头发:『难怪父王说最终的答案在亚特兰提斯,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八云……不,爱伦,我带妳去一个地方……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去哪里?』爱伦还有点恍惚。
『人鱼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