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外传－龙神王子》千江藏月

22、预言

　　「樱姬的母亲去世得早，没想到樱姬也这么早离开人世……」国守说。
　　「国守大人，请节哀。」秋子诚挚的说。
　　「小太刀的事，樱姬都告诉妳了吗？」
　　「嗯。小太刀本来就会说话，但是它只跟樱姬小姐说话，它原本是出身上野国的武士，不知道为什么魂魄附在小狼身上。小太刀有一颗人类的心……」
　　「我刚才已经看到了……那个年轻武士…就是小太刀。」
　　「樱姬喜欢的是一只狼…你们说的妖物……大人你能接受吗？所以樱姬只能默默的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秋子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是我，我也绝对不会告诉我父亲。」
　　「秋子姑娘的心上人不是凡人吧？」国守意味深长的看了秋子一眼。
　　「国守大人……」秋子有点惊慌。
　　国守大人冷静的说：「几个月前，若狭国忽然出现了举世无双的美少年，斩杀蛇妖，还能祈雨，连海中的龙神也被他的美貌所吸引，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他已经不再是个人类…而是神使……将来有一天，这美少年终究会被龙神召回海中……这个传说，秋子姑娘听说过吗？」
　　「国守大人究竟想暗示什么？」秋子眨了眨眼。
　　「如果这传说是真的，兰先生终究有离开的一天……」
　　「那不完全是传说，那两次……我都在场，他杀蛇妖……是为了我，祈雨那次，他的灵力耗竭，如果不是八云……大哥及时阻止，兰早就……回到海里去了。」秋子低垂着眼，嗫嚅的说。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妳还这么执着……」国守温和的笑容带着一丝怜悯。
　　「所以，您不了解樱姬，我了解。即使是这样……也绝对不放弃！」秋子咬咬唇，坚持着。
　　「还有，妳大哥他和兰先生的关系好像……很密切？」
　　「亲如兄弟。」
　　「兄弟？」
　　「兰的性命是大哥救的，大哥也只有兰这个朋友，兰的灵力很强，而我大哥刚好也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默契超乎寻常。」
　　「真的是这样？」国守有点困惑。
　　「嗯。谢谢国守大人的关心，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想告退了。」秋子心悬着法兰，却不敢将心中的烦忧表现出来。
　　「厨房里有刚熬好的蔘汤，就请秋子姑娘端过去给兰先生和你大哥吧！他们这两天的确很辛苦。」
　　「谢谢。」
　　「还有，无论什么时候，如果兰先生让你受到什么委屈，我都在这里。」
　　「啊？」
　　「我是说，妳是樱姬唯一的朋友，以后遇上了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国守说。
　　「我记住了，国守大人，你真是一个好人。」秋子也松了口气。

　　客房里，八云正在帮法兰擦拭额头上的汗渍，法兰睁开了眼睛，似乎还有点头昏脑胀：「我睡了很久吗？」
　　「现在已经傍晚了，秋子去厨房帮你热一下蔘汤，等一下喝一点吧！」
　　八云扶着法兰坐了起来。
　　「你的脸色很不好，最近好像常常把自己逼到极限。」
　　「今年是延历八年……没记错的话，是不是在正月初一发生过日蚀……？」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那时候应该还不在这时代…」
　　「对……和书上说的一样……一连串的灾难就要接连发生……延历八年…纪古美佐征讨虾夷会失败，东瀛皇室里也不平静…十二月……太后去世、三个月后，皇后猝死，太子卧病，全国各地会发生灾难……旱灾、瘟疫、秋冬时节痘疮流行……会病死和饿死很多人……一直到延历十年都无法平息……延历十一年，洪水泛滥长冈京变成水乡泽国……」
　　「什么灾难？兰，你在说些什么？」
　　「八云……我无法改变历史，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能做些什么，我很…不安。」
　　「兰先生！你说的是预言？」国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房门口，秋子端着蔘汤也在一旁。
　　「啊！国守大人，您来了，我这个样子……真不好意思……」法兰一头乱发，满脸憔悴，急欲起身，一阵晕眩让他失去平衡，侧着身子摔倒，而八云又是几乎完全同步的刚好接住法兰。
　　国守皱了皱眉，径自走了进来：「兰先生，你不用起来，先喝点蔘汤补补元气，好好休息吧！」

　　对于法兰和八云异常的默契让他惊叹不已，而又感觉莫名的怪异，仿佛八云就是法兰的影子，随着法兰的一举一动而决定自己的一举一动。

　　「兰，先喝点蔘汤吧。」秋子跟了进来，蹲在法兰身边，将蔘汤端在嘴边，细心的吹凉。
　　「谢谢妳……秋子，我自己来就好了。」法兰苍白的脸浮起了一抹红晕，颤颤的伸出了手。
　　「我又不是没喂过你吃东西，不用跟我客气。」秋子笑得很甜，脸颊上一枚酒窝非常明显。
　　「呃……」法兰抬头不好意思的看了国守一眼。
　　国守摊了摊手，莞尔一笑：「没关系，就当我不存在。兰先生，喝完蔘汤，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先喝完蔘汤再说。这是唐囯东北生产的人蔘，对恢复元气很有助益。」
　　「那就……却之不恭了。」法兰说。

　　秋子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喂法兰喝蔘汤。法兰不是很喜欢蔘汤的味道，但还是皱着眉头乖乖的喝完，秋子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目光，愉悦的拿起手帕帮法兰擦拭嘴角，法兰的脸又红了。
　　国守假装不在意，低声的问：「兰先生，我知道你很疲惫，你刚才说的预言关系重大，我不得不问清楚。」
　　「没关系，我知道的……可以告诉你。」法兰答。
　　「你刚才说皇族有人会过世？」

　　法兰踌躇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是。」
　　「我一个时辰前刚刚接到京城来的的通知，皇太后的确已经在日前过世了，你这几天都忙着对付狼群，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
　　法兰皱眉：「很难解释……这是书上记载的……」
　　国守大人急着追问：「征讨虾夷会失败……明年会发生瘟疫、旱灾？皇后娘娘也会……能改变吗？」
　　「人力无法改变……历史。那些灾祸一定会发生……皇后会死，而且是毫无预兆的倒下，所以做任何准备都无法预防，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没办法改变？」国守的表情震惊。
　　「绝对不能改变……这是历史……或者说是命运……是天意……国守大人，如果我在这些灾难事件发生之前身不由己的离开，恳请…代我照顾八云和秋子……拜托你！」法兰勉强起身，拜伏在地。
　　「兰，你用不着这样……」八云轻叹了一声。
　　「身不由己？离开？兰先生，你真的如传说所说，会被龙神召回？」
　　法兰沉默半晌，神情沮丧：「我不知道能在这里待几天、或是几年，我无法掌控……」

　　国守叹息，来回踱着步，最后在法兰面前坐了下来，用肯定的语气回答：「兰先生你放心，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尽力帮忙，我知道天机不可泄漏，你却说了这么多，真的，非常感谢你！」
　　「看来国守大人相信……我的话了？」法兰虚弱的笑了笑。
　　「我相信。」国守大人听起来像是真心诚意的。

　　不可思议之人。
　　这预言会成真！
　　国守因为提早知道了未来即将发生的天灾人祸而微微震颤。

　　「国守大人，兰必须休息。」八云感觉到法兰的眼皮沉重，呼吸有点不稳。
　　「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
　　「不用了，兰本身就是个大夫，他只是太累了，精神上的累。」
　　「既然如此，那就请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就吩咐中岛。」
　　「我替兰谢谢国守大人。」八云恭敬行了个礼，秋子也跟着行礼。
　　法兰的确还很疲倦，还没来得及送走国守，不知不觉又靠着八云的肩膀沉沉昏睡了过去。

　　国守离去后，秋子焦急的问：「兰这次怎么这么严重？」
　　「他在雪山施展御空术，又造了水晶之卵，灵力原本就还没完全恢复，又紧接着施展了疗愈术和降灵术，妳在狼窟里把自己结成一个茧，兰为了解咒也消耗了不少灵力，他一直在硬撑，灵力几近耗竭，现在非常虚弱，可能要休息个几天。」
　　「都是我不好，我只会拖累他……」
　　「不，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妳，兰也无法迫出体内的潜能，即使是在亚特兰提斯，水晶之卵也是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的高阶灵术。秋子，妳对兰真的很重要。」
　　「我…很重要？」秋子搓着手指。
　　「别忘了我可以读到兰的心，虽然不是全部，不过对于这点我很肯定。」
　　「他这样要昏睡到什么时候？没有可以让他快点恢复的方法吗？」
　　「我刚想到一个方法，可以试试。」
　　「什么法子？」
　　「泡水！上次兰被蛇咬了不是泡了澡就好多了吗？兰是人鱼，我想他的体质需要的是水！」
　　「有道理！」

　　八云背着昏睡中的法兰，跟在中岛后面，走在窄廊上，秋子也跟随在后。
　　「八云大人，我们越后国的温泉是有名的，国守府邸后面就有汤屋，只是兰大人还在昏睡，这样的话……不会有问题吗？」中岛说。
　　「中岛大叔，没问题的，兰是龙神使者，水可以让他恢复精神。」
　　「八云大人，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那小的告退，如果有任何需要，请叫一声，小的就在外面。」
　　「谢谢你，中岛大叔。」

　　中岛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那我也回避。」秋子说。
　　「不，秋子妳可以留下来。我想让你亲眼看看，我想，兰应该不会反对……别误会，我不会把他扒光光的。」八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八云，你说话真不正经！」秋子瞪了他一眼。
　　「兰的秘密，妳也很好奇吧。」

　　八云只解开法兰的上衣，秋子一直以来目光都只注意着法兰那玉雕般的容颜，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法兰赤着上身，她感到双颊发烫，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跟秋子想像的有点出入，法兰并没有外表那么文弱，有着好看又结实的肌肉线条，和光滑如丝缎的肌肤。

　　这皎若明月的少年正静静的躺在八云的臂弯。

　　秋子内心忽然涌出一种莫名的自卑，像这样完美如天神的美男子，她这种才貌普通的乡下姑娘根本无法匹配，但她又无法克制自己对法兰的恋慕。
　　八云小心翼翼的把法兰放进温泉里。法兰的身子浸泡在水中，仍然一动也不动，八云索性将法兰的头也压入水中。
　　「八云！兰还没醒，这样会淹死他…他……」秋子惊呼了一声，眼前的奇异景象随即让她移不开目光。

　　法兰已经完全没入水中，乌黑的头发在水中漂散，一脸平静，白皙的皮肤在水底隐隐闪烁着水晶般的光泽。

　　「水里才是他原本的世界，可惜这是温泉，如果是海水可能更好。」八云低语。

　　沉睡在水中的法兰
　　散发着一股无可言喻的灵气
　　像一颗璀灿的宝石发出莹莹光辉。
　　秋子完全入迷了，喃喃的说：「好像会发光…真是太美了…兰真的适合在水里……八云，我真羡慕你。兰的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
　　八云摇了摇头，轻声叹气：「兰可以完全看透我，而兰却是我无法看透的，我常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这样你不是完全没有半点隐私了？」秋子惊奇的瞪着八云。
　　八云一脸困惑：「是啊！不过他不想让我知道的部份，却可以隐藏起来。」
　　「真不公平。」
　　「我也抗议过，不过拗不过他，他好像把偷听我的想法当成一种乐趣了，只要稍微动动念头，连我什么时候想偷放个屁，什么时候想上茅房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丢脸。」八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啊！这的确没什么好羡慕的……幸好，兰看不透我。」秋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我也越来越看不透妳，秋子。我一直没机会问妳，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妳从来就不是个任性的人，应该有什么逼得妳不得不走的原因，可以跟我说吗？」
　　秋子叹了一口气：「记得我们小时候曾经有过婚约吗？」
　　八云不自然的牵动着嘴角：「那么久以前的事……妳还提它做什么……再说，我父母过世后，你爹根本不承认有这回事。」
　　「虽然我爹片面悔婚，我却从来没忘记过婚约的事，村里的人也一直把我们当成一对。直到兰的出现，我…我…八云，我伤害了你……」
　　「算了，我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想把我嫁给丹后国的有钱人家当…小妾……」
　　「什么？有这回事？所以妳就逃家了？」
　　「我想先暂时躲开我爹，噢，一个未婚女子和两个大男人私逃了，那个有钱人家大概也不会要我这种女人了……」秋子笑着。

　　笑着　却悲伤

　　八云显得有些激动：「妳宁愿破坏自己的名声，也不愿屈服，我站在你这边，回去以后我去找你爹理论。」
　　秋子低声说：「谢谢你，八云，一般人很难忍受这种事……你却处处维护我……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兰。」
　　「妳告诉了我，就等于告诉了兰。我对兰没有秘密，知道这些……兰的负担会更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这部份从脑子里抹去。我害怕看到兰知道以后的表情。」八云望向水中的法兰。

　　法兰仍然闭着双眼，静静的在水中半浮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