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外传－龙神王子》千江藏月

18、试炼

　　法兰罕见的束起发髻，穿上贵族穿的礼服，戴上垂缨冠。八云也穿上了武官的装束，而秋子则是上了淡妆，一身素雅的紫藤色唐装。
　　这是越后国守──源大人的府邸的偏厅，八云和秋子一路上都没听法兰提起，没料到竟是这样的大人物召见法兰，心里都是惴惴不安。

　　法兰气定神闲的喝着热茶，八云和秋子却是万分紧张。
　　「放轻松，我们要见的人，虽然是个大官，也是个人……你们连白川那种妖物都能面对，还怕一个普通人类吗？」法兰轻松的微笑了。
　　「是喔！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哈哈！」八云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兰，第一次看到你束起发髻，很、好看。」秋子说。
　　「人家重金礼聘我来除妖，总不能太随便吧！基本的礼仪我还是懂的。」法兰抿了一口热茶。
　　「到底越后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会让他们不惜千里迢迢到若狭国请你来？」八云疑惑的说。
　　「是狼。据说是一群会吃人的妖狼。」法兰正色说：「本来这边的山林就栖息着狼群，原本只是在山林里追捕猎物，和人类也相安无事，但是某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只体型异常巨大的狼，成为了狼群的首领，狼群开始侵入村庄抢夺家畜和家禽，后来变本加厉，杀害妇人和小孩，更诡异的是那些狼群似乎拥有妖力，无惧刀枪。
　　于是国守大人重金悬赏能消灭狼群的能人异士，不过至今已经牺牲了十几个术士和经验丰富的猎人，仍然没办法消灭狼群。 」
　　「后来，风闻若狭国有一位龙神的使者，能斩妖伏魔，所以就找上了你，对吧？」八云接着说。
　　「嗯。」法兰又喝了一口热茶，
　　「不过，兰啊！那么多猎人都失败了，为什么你要找我来帮忙呢？」
　　「那是因为你不是普通的猎人，你的箭可以射穿蛇妖的鳞甲……远距离的攻击我没你那么厉害。」
　　「我没那么厉害啦！」八云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你是我见过唯一有真正灵力的人类，你很强。」
　　　　「八云，兰在赞美你呢！」秋子说。
　　「呃…我…好吧！我们本来就是哥儿们！嗯……铁哥儿们！不管你是要去捉狼还是要猎熊，我一定会全力支援！」八云勾着法兰的肩膀，露出大大的笑容。
　　「嗯。不错，是铁哥儿们！」法兰微笑。

　　「抱歉喔！只有我帮不上忙…」秋子低声的咕哝着。
　　「这是我们的工作，秋子，妳的工作就是照顾好自己。越后国很不平静，从现在起，妳就戴着牡丹的梳子，我和八云不在的时候，牡丹会保护妳。」法兰从怀中取出了那柄精巧的红色木梳，斜插在秋子的头发上。
　　「好，你们放心吧！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的。」秋子抬头望着法兰，脸上浮起一片绯红。

　　法兰等人刚喝完一盅茶，中岛就回来请法兰等人到大厅内拜见国守大人。
　　他们穿过了一条窄廊，走进了一座雅致的庭院。

　　法兰忽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望着庭院的一角。
　　『八云，国守大人想考验我的本领，妳快保护秋子退到窄廊去。 』法兰用心电感应通知了八云。
　　「秋子快跟我来！」八云拉着秋子，使了个眼色，往窄廊上急奔。

　　就在八云和秋子一踏上窄廊的阶梯，从庭院的角落冲出来一群大黑狗，向法兰扑了过去。

　　法兰来不及闪避，竟然被带头的大黑狗扑倒在地，一口咬穿咽喉，鲜血四溅。

　　「兰！」秋子尖叫了一声，却立即被八云捂住了嘴。
　　「别紧张，那不是兰！」八云沉声道，秋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原来不是，好可怕，吓死我了！」秋子惊魂未定，气喘吁吁。
　　「哟！妳竟然相信我？」八云有点惊讶。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兰可以心灵相通？」秋子翻了翻白眼。
　　「呃……原来…兰告诉妳了……」八云脸红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边护卫着秋子，一面望向被狗群攻击的「法兰」。

　　一阵尖锐的哨音响起，黑狗群停下了动作，但是「法兰」已经被撕咬得血迹斑斑，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式神。

　　这次连八云也能清楚的分辨了，有法兰的气息，却不是法兰本人。明知是替身，看着面貌和法兰一模一样的式神，被狗群咬得鲜血淋漓，心下十分不忍，他自然而然的想起那个名叫菊次郎的式神，以及当时发生的事，那段痛苦的回忆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中岛，这就是我重金礼聘的龙神使者吗？太叫我失望了！」说话的是个声音低沉的男人，声音从庭院另一边的屋内传了出来。几个侍卫从庭院角落奔了出来，将黑狗一一系上铁链。
　　黑狗的嘴边残留着鲜血，犹自发出呜呜的低吼。一个侍卫跑了过来，俯身检查「法兰」的伤势。

　　一个四十出头长相斯文、穿着官服的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侍卫单膝跪地，声音急促的说：「启禀国守大人，伊藤兰伤势过重……已经身亡。」
　　国守走到式神的身旁，低头端详了一阵子，重重叹了一口气：「还是个孩子，什么龙神的使者，那些传言，也太过夸大，让他白白丢了性命，连狗都对付不了，如果遇上妖狼也是难逃一死。中岛，好好葬了他吧！如果他有家人的话，送点钱去慰问。」

　　「国守大人，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啊……」
　　「谁？」国守一抬头，赫然发现法兰从窄廊里悠闲的逛了过来。
　　再低头一看，地上哪还有什么尸体，只有一根被咬得稀烂的松枝。
　　「在下伊藤兰，拜见国守大人。」法兰神态自若，虽说是拜见，却只是微微颔首。
　　「兰大人，见了国守大人必须跪下。」中岛在一旁提醒着。
　　「非常抱歉！只是我们家乡没有下跪的规矩。」法兰泰然自若，扬了扬眉，不卑不亢。
　　「没关系，兰先生是我的贵宾，不必这样拘礼。」国守显然被法兰的替身术吓了一跳，不禁对传闻有了几分相信。
　　「国守大人既然重金聘请在下来，想试试在下的实力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在下不想伤害大人的爱犬，所以才使用了替身。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
　　法兰伸出右手，一柄光芒夺目的长刀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银魄。

　　几个侍卫急忙奔到国守面前，长刀出鞘，警戒了起来。
　　「别紧张……在下并无恶意。」法兰微笑着，将银魄刀尖朝下两手背在背后。

　　国守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开。

　　此时八云像是受到召唤，跑了过来，跨着弓箭步，双手交叠，法兰转身奔了几步，轻盈跃上八云交叠的双手，八云的手一沉一送，将法兰弹上了半空，一个优雅的回旋，顺势向下划过一道白虹，拴住五条大黑狗的铁链应声而断。
　　法兰轻飘飘的降落在八云身旁，银魄也随即隐没。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两人的行动完全同步，如同舞蹈般流畅的身形让国守大人为之惊艳。

　　失去束缚的六条黑狗狂吠着又扑了过来，八云伏低了身子展开护卫的姿势，法兰却仍是一派轻松，粉红色的嘴唇微微掀动，有如无声的念咒。

　　这些训练有素的黑狗像是被某种力量震慑住了，在距离法兰和八云三步之处停了下来，发出低鸣，伏低了身子，原本竖立的耳朵向后贴着，夹着尾巴，纷纷回头逃窜，几个侍卫没想到平时凶猛的恶犬竟然会如此失常，连忙去追。

　　『兰，你是怎么做到的？』八云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奇的在心里默想着。
　　『超高音频。人鱼族发出的极限高音，人类听不见，狗却可以听见，那是极尖锐的超音波，足以让狗无法继续待下去而逃走。 』
　　『还有这种能力，你真的很厉害啊！』八云情绪十分高昂。
　　『小菜一碟。』法兰抿着嘴浅笑。

　　国守看得目眩神迷，不觉张大了口，这个看似女子般纤弱的少年，竟然轻而易举的吓跑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猛犬，如果不是刻意的手下留情，在他斩断铁链时，要这群猛犬身首异处更是轻而易举，而这黝黑的汉子表现出来的绝佳默契也令人印象深刻。

　　「国守大人，这样算合格了吗？」
　　「啊……真是太厉害了。人不可貌相啊……」
　　「这位是在下的至交，八云，还不见过国守大人。」
　　「在下山田八云，拜见国守大人！」
　　「你们的默契很好啊！」
　　「国守大人，八云的箭法高超，我这次是特别请他来帮忙的。」
　　「喔！是这样，箭法？有幸能见识一下吗？」国守口中虽这么说，心里却想，府中的侍卫箭法也不差，只不过还是对付不了妖狼。
　　「在下不敢献丑。」八云抱拳为礼。
　　「既然国守大人想看，八云你就表演一下吧！」法兰微笑着看着八云，又转头向国守说：「大人，这里有橘子吗？」
　　「要表演射橘子吗？当然有。」国守大人敷衍的说。
　　「还要一条手巾，用来蒙眼睛……」
　　「蒙眼？这样也行？」国守这才稍稍把注意力放在八云身上。
　　「兰…你……」八云急得满头大汗，在心里嘀咕着：『你要害我出丑啊？ 』
　　『这样不是很好玩吗？镇定点，你可以办得到的。 』法兰也在心里回应着八云。

　　不一会儿，女侍取来了一条手帕，一只黄橙橙的橘子。
　　「国守大人，失礼了。」法兰将自己的垂缨冠摘了下来，再将发髻松开，让头发披在肩上，从女侍手上接过了橘子，却将橘子剥了开来，只拿了其中一片橘瓣，将半月形的橘瓣立在自己的头上。
　　「八云，蒙上眼睛，射中这橘瓣吧！」法兰说。
　　『开…开玩笑……』八云吓得面无人色，看到法兰十足把握的样子，又不敢开口拒绝，只是在心里不断咕哝着。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才对啊！ 』法兰微笑着，在心中回应着。
　　『如果不蒙眼，我还有八成把握，蒙上了眼，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八云不断在心里抗议着。
　　『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眼看，八云。你只要想着我，就可以看得见。 』
　　『想着你……这种说法真怪异。 』八云脸红了红，在心里嘀咕着。

　　一名侍卫将弓箭借给了八云，将八云带到距离法兰五十步以外的距离，帮八云蒙上了眼。
　　「再往后退一点！你的实力不是只有这样吧？」法兰喊着。

　　八云红着脸又往后退了五十步。

　　「兰先生，这样不太好吧？就算想展示箭法，也用不着用真人……」
　　「不，若不是我亲自顶着橘瓣，怎么显示得出八云的箭法，若是我让八云给射死了，也表示我的能力不够，怨不得别人，不是吗？」法兰一派轻松。
　　「好了，八云，来吧！」法兰站直了，直视着八云，一副已经准备好的样子。

　　八云蒙着眼，手上持着弓，试拉了几下，心里开始朦朦胧胧的浮现了法兰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我…我看见了……可是我很紧张啊！万一射中了你……』即使是寒冷的冬天，八云的汗仍不由得涔涔而下。
　　八云脑海中的法兰仍然微笑着，身后忽然出现了白色的巨蛇将法兰紧紧卷住，蛇眼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八云，射它的左眼，就是现在！ 』八云的脑海里传出了法兰的声音。
　　八云一见到蛇妖毫不迟疑，弯弓搭箭，大喝一声，白翎箭疾射而出，一道银芒穿过了法兰的头顶。

　　突。

　　箭深深的射进庭院中的假山，法兰的头顶上的橘瓣被射得稀烂，头发上却没沾到半点橘汁。

　　掌声响起。

　　在场的人，全都用力的鼓掌叫好。
　　「八云，干得好！我就知道你办得到！」法兰赞许的对八云比了比大姆指。
　　「我…我射中了……」八云扯下了蒙眼的手帕，一脸愕然。
　　「主公！这箭竟然没入了岩石里！」一名侍卫想拔出八云射进假山里的箭，却拔不出来。
　　「了不起啊！真是少年英雄！这种默契和绝对的信任，真是世所罕见。」

　　「哎！还有我呢！你们怎么把我忘了？」秋子在窄廊上，嘟着嘴巴叫着。
　　「啊！对不起啊！秋子，过来拜见大人吧！」法兰说。
　　「这位姑娘是？」
　　秋子快步的走了过来，非常优雅的行了个礼。
　　「小女子叫秋子，是…八云的……妹妹。见过国守大人。」
　　『秋子一个乡下女孩，怎么会这种正式的礼仪？ 』八云心中觉得纳闷。
　　『牡丹教她的，牡丹的前任主人可是左近卫大将家的千金啊！ 』法兰回应。

　　「真是个清丽脱俗的佳人啊……」
　　「舍妹年幼无知，吵着要跟来，让大人见笑了。」八云说。
　　「别见外，我会吩咐下去，你们三位就在我的府邸内住吧！对了，秋子姑娘，我有个独生女儿樱姬，今年十五岁，她的身体不太好，没有朋友，也许妳可以在我府内陪陪她。」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希望有个小妹妹呢！」
　　「秋子，别没规矩，国守大人的千金，是什么身分，怎么可以当妳的小妹妹？」八云瞪了秋子一眼，说。
　　「没关系，秋子姑娘天真烂漫，好的很、好的很。」国守大人很欣赏的看着秋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