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沙》短笛劈可乐

10、第十章

　　二月底、三月初的B城刚刚入春，有阳光的日子可谓清风拂面般令人愉悦。路道边的黄桷树竟还有几棵开着花，给人一种时节混乱的迷惑感。
　　果然不出张路嘉所料，小道八卦用耸人听闻的绯闻将博闻昔日领头人（也就是他自己）送上热榜后，之后公布的拟定战略投资者和择日宣告重组方案的消息并未激起多大水花。倒不是说专业人士会被这样的八卦消息迷惑，只是，舆论的压力不会过多关注于债权人的“受偿比例”是否适宜还是过低。这样对于清算管理组来说，工作开展起来顺利很多，可以想见接下来要举行的第二次债权人会议对于这个提案的通过率不会低。
　　三月二日是周五，张路嘉和沈睿上午在民政局办完了手续。沈睿着呢子格纹套装，戴着顶帽子，充满了复古风味。从民政局出来时，张路嘉想和沈睿一起喝杯咖啡，沈睿甜甜对着他笑道，“不了，路嘉，就此别过。欢迎你以后有空来画廊买画。”
　　张路嘉看着她毫不留恋的样子，微笑道，“好的。再见了，沈睿。”
　　逸路光电最终以战略投资者的身份走到了最后，提交的重整方案为：逸路光电支付30亿元现金，用于解决博闻资源相关费用与债务的清偿。出资人持有的博闻资源的100%股权全部无偿让渡给逸路光电。职工债权、税收债权、担保债权均按照100％比例以现金方式一次性受偿。为提高普通债权的清偿比例，每家债权人10万元以下部分的债权全额受偿；10万元以上部分在“现金”及“现金+应收款”两种方式中择一受偿。以“现金”方式受偿，受偿比例为31.55%。以“现金+应收款”方式受偿,即每家债权人除按照30.85%的清偿比例获得现金受偿外，还可以博闻资源获得账面9笔应收款受偿。
　　这一次的债权人代表大会，无论张路嘉还是林遥，都没有参加。张路嘉完成了应该配合的戏份，杀青下线了。林遥的股东/出资人身份，因为份额很小，投票与否他都无关紧要，也就没有特意出席。但作为出资人，林遥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一时间收到了邮件通报：职工债权组、税收债权组、担保债权组均全票表决通过上述重整计划草案，人数最多的普通债权组也高票通过。出资人组表示弃权。3月12日，中院依法裁定批准《重整计划草案》，并终止重整程序。
　　林遥带着D县助学点培养的老师参加了宋元给张路嘉办的送别会。
　　四人围着小餐桌，就着张路嘉和宋元做的菜，算是个简易的派对。张路嘉有些羞赧，不怎么出声。往日里活泼的宋元沉浸在好朋友要离开的悲伤里，也变得特别安静。林遥只好发挥起主持精神，先向大家介绍了接下来会接替张路嘉位子的唐洪博，他是一名高高瘦瘦，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着副眼镜，很是斯文的样子。
　　张路嘉很惊讶，“我不是临时工么？怎么走了还有人顶替我？”
　　宋元用勺子盛了一口黄豆蹄髈汤正要喝，偷偷笑起来。
　　唐洪博是个老实人，看不得张路嘉一头雾水的样子，出声解释道，“元姐之前在助学点帮忙，只算读完了高中。这次考上了大学，今年秋天要去读书了。”
　　张路嘉恍然大悟，不免为宋元感到由衷的高兴。他之前还默默为宋元感到可惜，倒不是觉得山村教书的生活不好，只是宋元还太年轻，应该去看看山外的世界，之后再回来教书，才会无愧于生活。但他佯怒，“原来这其实是打着我名义实际给你办的欢迎会啊？亏我还感动得煮了这些菜。”
　　四人笑作一团。
　　“欸，那路嘉，接下来你会去做什么呀？”宋元问道。
　　“嗯，我想先去两外两个助学点看看。然后和林遥聊聊他选择开办助学点的评选条件。”
　　林遥有点迷惑，他以为张路嘉提辞呈是为了去追寻自己要做的事。“为什么？”
　　“评论一直说，光伏在国内昙花一现失败的原因在于整个行业的两头都在外，我们不过是个来料加工而已。”张路嘉顿了顿，扫试了下宋元和唐洪博的脸，确认他们能跟得上。“光伏行业的一头是原料，这一点其实Lin知道，我们一开始就研究过，决定不碰的。因为我们如果自己建流水线生产，大概率还是比不过国际大厂。”
　　林遥点点头，这个项目的评估他全程参与了，对于这个结论他深信不疑。
　　“那么，另一头，消费者市场，我想应该是可以有所作为的。随着技术进步、转换效率的提高，我想去看看在实际的生活应用场景里，需要的是怎样的终端产品。我以前过于学究气，满足于实验室和工厂，没有思考过作为一种‘商品’，光伏产品应该有怎样的场景和需求。”看着宋元和唐洪博有点迷惑的脸，张路嘉举了例子，“在助学点教书的经历，让我发现，其实光伏产品对于山区的学校和农户来说是有需求的。”
　　宋元反应过来，“但是D县终年有雾...晴天不多啊...”
　　张路嘉笑，“对。我说这里给了我启发，没说我要在这里推行啊。”张路嘉看了林遥一眼，“结合日照条件等其他因素，加上Lin挑选建立助学点的考量，我想跑个十家地点去看看不同地方的共通点和特殊点。”
　　林遥大概听明白了，就问，“你打算去看看情况，然后做标准？”林遥记得张路嘉是很在意行业标准的人，那时候刚刚落地生产，他就要求去申请产品的ICE认证，这才在清洁能源的西风吹起来的时候，博闻能迅速敲定订单的真正决定性原因。
　　张路嘉点点头，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嗯，目前还只是很模糊的想法。比如，是不是能把终端商品做成模块化，然后可以像乐高积木一样，让当地的用户根据实际的需求自行选择、傻瓜组装。随着电网的铺开，对于资源型地区来说，返售给国家获得收入也是很好的方式。又或者是智能住宅里可以形成使用光伏发电的固有印象，等等。”发现大家都变得安静后的张路嘉收声，招呼着，“吃饭，吃饭，不好意思一激动就说不停了。”
　　宋元嚼着炒生菜，人木木的，明显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她激动地尖叫到，“所以！路嘉你虽然辞职，但意思是还会长期和我们助学点有联系对吧？”
　　张路嘉笑，“对啊。又不是一去就消失了。”
　　“太好了！”
　　林遥笑话宋元孩子气，正色道，“宋老师，唐老师在看呢。你可是他的师傅啊。”
　　“嗷呜。”宋元安静下来扒着饭吃，神色难掩激动之情。
　　唐洪博虽说是从D县助学点新来的，但在小桔灯已经待了三年，算是个老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教师们的线上例会也常常见到张路嘉，并没有什么陌生的感觉，融入得非常顺利。
　　“那我们以可乐代酒，祝小桔灯顺顺利利！”
　　“祝大家心想事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