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恩宠》折柳缘

1、第一章

　　没有混乱，没有尖叫，没有恐慌，什么都没有。
　　幼小的连瑞有点茫然地站在客厅。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只见到爸爸妈妈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极度扭曲怨恨的表情，可以看出死者生前受了多大的折磨。已经开始干涸的深褐色血迹遍布了四周。墙上有，沙发上有，到处都有。
　　可惜，连瑞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怨恨。他知道爸爸妈妈似乎是死了。然后呢？然后呢？死了又怎样了？他不知道……
　　“哥？”三岁的连瑞茫然地望着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哥哥。
　　哥哥，怎么回来了？
　　连瑞的哥哥，已经离开家里两年了。若不是连瑞的房间挂着和哥哥的合照，恐怕连瑞早已遗忘了他有这么一个哥哥。
　　“连瑞。”哥哥大了连瑞足足十五岁，坐在沙发上，面若寒霜，“想活下去么？”
　　连瑞迷茫得微张双唇，黑珍珠似的眼珠子迷朦一片。
　　“活下去？”那是什么？“哦。”

　　日复一日的训练，枯燥、残酷。连瑞哥哥对连瑞的训练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过不去，便死了算。与此同时，他在潜移默化地向连瑞灌输杀手的人生观。
　　连瑞逐渐明白，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哥哥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头。爸妈是因为做错事了，需要受到惩罚，所以哥哥将他们给杀了。
　　而他，是哥哥的弟弟，所以也要成为杀手，理所当然。
　　杀手，杀人，理所当然。
　　目标，被杀，理所当然。
　　弱者，被杀，理所当然。
　　不需同情，不需怜悯，一切只是因为对方太弱了。他只需要听从哥哥的命令就可以了。
　　所以，当连瑞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任何不适感。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即使杀了那个甜甜地叫他哥哥的小女孩，也不曾犹豫过，忏悔过，伤心过。因为，那是目标，不是么？
　　为了任务的成功，连瑞充分发挥他长相可爱的优势，支起甜甜的笑容，变得像邻家小男孩一样亲切，像一个娃娃一样安静。

　　“哥，我想转去俄罗斯任务区。”八岁半的连瑞对着自家哥哥浅笑道。
　　“为什么？”连祥蹲下身，用右手轻轻地揉着连瑞的头发。
　　“因为中国区的景点都已经游遍了。”
　　“中国的山河还有很多。”连祥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
　　“可是我去不了……”
　　连瑞话未说完，连祥右手突然发起进攻，向连瑞的头部偷袭过去。力度足以打碎钢化玻璃，毫无收势之意。
　　连瑞笑容不变，快速向后弯腰，躲过第一击，然后一个跃身，轻巧地跳离连祥一米以外，显得游刃有余。
　　“可以，我帮你转区。”连祥沉默一会，站起来转身离开。
　　而连瑞愣了愣，连忙追上去。
　　“哥，那你好歹将不能杀的名单给我才走……”

　　维记得那个中国小男孩。乌黑的头发在白人之中是如此夺目。
　　男孩很特别，每个礼拜必会来到这个教堂做礼拜，然后拿走书架上第二排第三本《圣经》，接着去等候室，静静地坐在角落，等待着神父的接见。
　　清秀的脸蛋，眼睑微合，长长的睫毛反射着柔和的阳光。男孩浅浅地笑着，安安静静地翻看每一页《圣经》。
　　维不止一次在唱诗班任务完结后，偷偷地跑去等候室，躲在角落悄悄地偷看着那个男孩。看着男孩柔和的侧脸，维不明白为什么男孩需要来忏悔。呆呆地看着男孩，他只想到别人叫他的唯一一个中文成语——似水柔情。
　　只是，似乎这个词不大适合形容男生。

　　十岁时，维耐不住好奇心，凭着小巧的身型，溜进忏悔室中。
　　他躲在柜子中，等了好久，动也不敢动，听了许多他似懂非懂的对话。整个人都变得迷迷糊糊的。终于，轮到男孩进入忏悔室了。维立即精神起来，小心翼翼地从柜门门缝望出去。
　　但见男孩没对神父说些什么，只是跪坐在地，把《圣经》放在膝上，轻闭双眼。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这是维听过的最干净、最虔诚的音乐了。
　　突然，小男孩停止了歌唱。维顿时感觉有不对劲，立即缩进柜子的角落。良久，当他以为没事的时候，柜门突然被打开。柔柔的阳光，让他忘记了逃跑。
　　而此时，他只听到一句话。
　　“你愿意做我朋友吗？我叫连瑞。”

　　其实连瑞早就发现了维在偷看自己。作为杀手，怎么可能连那么明显的目光都发现不了？只是他懒得理会。他依稀地记得，那个偷看自己的男孩有着和普通俄罗斯人一样的浅金色头发。
　　直到有一日，他哥来看他。见到连瑞像个老头一般，坐在小花园中，悠闲地煮着茶，懒洋洋地躺在藤制长椅上晒太阳后，便说了一句：“你需要一个朋友。”
　　于是，他便去找朋友。这时，他才真正地打量起维来。
　　维有着圆圆的脸蛋，翠绿如玻璃珠子的眼睛。整个人像一个精致的娃娃，可爱至极。同时也足够伶俐，活泼开朗，笑得比太阳还要耀眼几分。

　　自从维与连瑞认识之后，维每个礼拜都会早早地来到教堂。他站在唱诗班中，眼巴巴地看着连瑞，心儿想着待会到哪儿玩耍去了。
　　维会等连瑞忏悔完了之后，带他游遍镇子的小街小巷。连瑞每次都会微微地笑着，任维拉着他到处乱窜。他的衣兜里似乎施了魔法，总能变出让维惊奇不已的小玩意儿。
　　他们嘻嘻哈哈地，无所不谈。
　　连瑞的学识要比维渊博得多，连瑞告诉维，中国古镇有多么的美丽，风景有多么的漂亮。整个世界在连瑞的口中，变成了五彩缤纷的图画。
　　整天只有枯燥练歌的维顿时充满着幻想。他希冀着有那么一天，他可以与连瑞一起游遍中国的山河水。
　　但更多的时候，是连瑞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维的唠叨和琐屑事。从唱诗班，到维现在所在的剧院，再到俄罗斯最好玩的地方。
　　维看着连瑞的笑容，圆润的眼眸如黑珍珠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年纪尚小的他觉得世界上最宁静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现在了。维知道连瑞并不普通，聪明如他，又怎能发现不了一些端儿。可这是天赐的快乐，怎么能忍心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