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噩梦游戏之救世》磨糖

1、如初遇般的重逢

　　一具横尸躺在地上，一个男人在尸体前检查，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警惕地回首一望。那一张哪怕是同性都会惊叹的脸，被定格在来不及掩饰的错愣中。
　　程子黎觉得他稍稍有点眼熟，或许是因为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程子黎？”他问，脸上的错愣被很快地收敛。
　　“我们认识吗？”程子黎迷惑地反问。他无辜又苦恼地看着眼前的帅哥，后者半晌在如鲠在喉地说：“我叫苏和。”
　　“啊，你好，我叫程子黎。”即使对方答非所问，男孩也是微笑着没有追问。他想，这个名字也有点耳熟。
　　没有给他们进一步聊天的机会，拐角处来了人，程子黎认定他们就是这个出bug的新手村的倒霉蛋，那么边上这位叫苏和的——应该是同样接了任务进来的，程子黎认为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如果说以前认识，看他的态度或许是在某个任务里合作过吧。
　　程子黎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程子”太像水果，叫“子黎”又有装13嫌疑。两个叫法一字之差便大相径庭。三年前为了升级绑定性技能卡，失去了三年的记忆，在三年后懵逼地醒来，读完自己的“遗书”后，半个月内下了两次副本，一个是B级，一个就是这种罕见的bug新手村。
　　其实bug新手村在玩家之中并不很受欢迎：撑死只有十天生存天数、没有任何任务简介、要面对臭屁的新人、没有全程参加副本线索全无、必须马上进副本没得任何准备………实在是自讨苦吃。至于为什么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呢？因为他的绑定性技能卡。
　　【玫瑰养成手册】（绑定性技能卡）做一只高贵冷艳的玫瑰，你不能太扎人，那会失去魅力；你不能平平无奇，那是野花甘愿做的姿态；你不能手无缚鸡之力，会被命运扼住咽喉，香消玉殒。玫瑰比罂粟花美得多，是尤物，满身的刺可以自卫，也可以割开咽喉。你扎根在热闷贫瘠的沼泽中，在满是见血封喉的荆棘中占一席之地，除非你宁愿零落成泥碾作尘，尘埃落定地消逝在人世间，否则就不得不去偷窃、去欺骗、去掠夺他人的感情和财富，一任群芳妒，令人心甘情愿地鲜血淋漓。目前完美窃取次数：1/1。
　　这个技简介花里胡哨的，根本看不出什么，不过在遗书中说：和别人交朋友或者是杀人，是获得技能卡记录的来源。前者肯定更容易些，新人对其他玩家可能是一个problem，但利用新人少得可怜的警惕心，或许还有雏鸟情节——以程子黎的交际手段，勾搭几个技能记录是没有问题的，何乐不为呢？
　　经交涉，几人互通姓名：女生叫薛盈盈，高个子男生叫齐乐人，矮一点的自称吕医生，在这家医院工作。
　　当程子黎问起地上这具被遗忘很久的尸体时，新人说这个新手村出了一个变态杀人狂，是因为自残来送来医院诊治的犯人，之前就是因为连环杀人被送进监狱的。
　　杀人狂？那并不算bug，系统报错了？程子黎背对着新人挤眉弄眼：只是杀人狂就很好办哎。
　　苏和微微一哂，露出一个不可置否的表情。
　　雾蒙蒙的天让光线变得昏暗，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雾气，吕医生突然哆嗦了一下，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劝几人赶快走。程子黎正思考有没有和平方法去解除杀人狂这个bug，在原地没动。
　　同样的，苏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离开。
　　“鬼啊……！！”属于女生特有的尖叫突然响起，程子黎猛然一回神，见到薛盈盈惊惧交加地瞪大了眼看着他边上的苏和。
　　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一把拉住苏和的手——这才看清一只惨白枯瘦的手从天台边缘的栏杆上伸出来，一把抓住苏和的手腕，将两人往天台下拖去。
　　两掌间交握的是毫无温度的冰凉，毫无温度得令人生怵。
　　他还是拉住了我？苏和想。
　　为什么要拉住他？程子黎想。
　　苏和一看就是高玩，刚才可能只是为了脱离副本才做出的假象。程子黎百思不得其解，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拉住他；但好像也是没有任何缘由地、不顾一切地想抓住他，抓住转瞬即逝的一份熟悉感。
　　即使失忆，烙印在骨子里的、根深蒂固的本能时无时不刻地对程子黎说：
　　别让他回去。
　　程子黎今年，刚成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死不撒手，然后无比令人汗颜的事情发生了，那惊人的力道下把苏和连着他拖到了天台边缘。程子黎拉不动——反而被拉下去了。
　　他作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敢左打鬼魂右击恶魔，可以称得上是胆大包天。但这人有个奇怪的弱点，听力虽好，但相对应的，耳朵里那叫耳蜗还是什么的地方特别敏锐，导致他晕车晕船晕机，坐个过山车能把魂儿给吓丢。
　　下坠的气流完全冲散了程子黎的思绪和理智，他如鱼脱水般难以喘息。坠楼的过程被无限地拉长，阖上眼，黑暗变得缤纷多彩，那些臆想是在世界中仅存的了。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音也吐不出来，程子黎想：就算睁开眼，还能看到什么？
　　仿佛是是不甘心，他握住在空中唯一能依靠的人的手，抬眼。
　　这或许称得上是惊鸿一瞥。
　　眼前的男人如艺术家收藏的价值连城的油画，如眠花宿柳为己任的名门望族，如某个不贞王后禁脔于囚笼的嬖宠。他的目光如一泓娟娟清流般婉转悱恻，也如一场飓风暴雨，掀起一潭碧蓝的天池，在惊涛骇浪中心无旁骛地注视着男孩。
　　只不过是在坠入深渊前的仓猝一瞥。
　　&
　　黄昏，犹如一位披着石榴色的绉纱的美人，忽而被心仪之人掀开了面纱，翻滚不息的彤云徜徉在她的笑靥，海天交接处被她优美的笑呛出一道缝隙，漫天金色的晚霞中飞出几只雪白的海鸥。
　　程子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死死抓着苏和，连忙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一定、一定是因为他比我重，才没能把他拉上的……程子黎毫无自觉他比苏和矮的不只是一点。
　　苏和看起来一点也不尴尬，他温和地噙着一抹微笑：“可能是因为我没讲清楚，你有点误会了，我并不是在交易所接到任务的。”
　　“啊——卧——领域大佬？失敬失敬。”程子黎差点喷出一句“卧槽”，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苏和失笑，“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请你吃顿饭，算作是我一开始没把事情说清的赔礼。”
　　“你太客气了……”程子黎哑然，然后欣然接受了，“现在吗？”
　　他想，之前他与苏和相熟吗？但最终是欲言又止。
　　他们各怀心事，缄默地走在一条小道上，最后跟着苏和走入了一家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餐馆中。
　　昏暗的光线、墙壁和地面上的斑驳、弥漫着的机油味——程子黎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他们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包厢，坐在不太干净的沙发。苏和点了份羊排，别有深意地看着程子黎，温言道：“你在噩梦世界还过得好吗？”
　　程子黎拿捏着两人的关系，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他说：“我只能说我还活着？”
　　“咳……”苏和微微一扬嘴角，“你喜欢黄昏之乡吗？”
　　他的话语氤氲在落日的余晖中，窗外好像有机车开过，隆隆声响起。程子黎转脸往窗外看去，黄昏之乡用不坠落的夕阳火红地在地平线上燃烧。
　　程子黎看着那轮落日，莫名的悲戚涌上心头，他轻轻地回答：“我一直在想，黎明和黄昏那么相似，如果这轮太阳是朝阳就好了。”
　　如果，这是黎明就好了。
　　菜送上来了。
　　苏和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小羊排，疑问道：“原来的那个厨师换了吗？”
　　服务员慢了一拍才反问：“您说哪个厨师？我来这里没多久，听说三年里已经换了八个厨师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三年时间足够噩梦世界更新换代不知多少回。
　　苏和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脸看向程子黎。被那双黑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男孩有些心猿意马，他礼貌地向服务员道谢，然后对苏和说：“你这三年……没来过黄昏之乡吗？”
　　“我久居黎明之乡，那里着实离这儿实在太远了。”苏和带着遗憾垂下眼帘，“看来不能和你吃那个让我回味三年的小羊排了，太可惜了，我真是十分地中意那个味道啊……”
　　吃完饭，两人准备告别，分道扬镳，却发现苏和住的客栈意外离程子黎住所很近。
　　不过也就这段时间碰面多了，领域级都超忙的！程子黎想，然后默默地换了路线，准备与苏和岔开——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漫无目的地乱逛，他又一次想起这几天萦绕在脑畔的、挥之不去的那封“遗书”：
　　｛你好，三年后的我、程子黎、十八岁的我。你先看一看插在腰间卡槽的【玫瑰养成手册】，如你所见，这个简介花里胡哨，你无从下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张卡干什么用的。1.获取技能卡记录：你知道那张技能卡是什么用的，并且和持卡人成为朋友，或者把他杀死。2.失去技能卡记录：持卡人被你之外的人杀死、你们失去朋友关系、持卡人失去技能卡、升级“完美窃取次数”——这个我在后面详细讲。失去过的记录不能恢复。3.得到的技能卡记录，会写明原卡的能力，在此基础上大多会削弱数十倍供己使用；自己获得的任何技能卡都会转换为记录，同样会被削弱。想要有一张正常的技能卡就得用“完美窃取”，当然道具就不在这该死的绑定技能卡管辖范围内了。｝
　　｛关于“完美窃取”，就是把一张技能卡记录的“削弱buff”完全消除，说白了就是你有几次“完美窃取”次数你就能用几张技能卡——有削弱buff记录根本没个毛用，你会深有体会的。不久后【玫瑰养成手册】会自动升级，“完美窃取”次数增加到2，注意，这个次数是直接叠加上去的，你只能有两张正常的技能卡。第三次升级是手动的，失去十张记录，“完美窃取”达到4次——注意！这十张记录是随机消失，如果消失了使用过“完美窃取”的记录，次数也不会返还！｝
　　｛你达到半领域就可以第四次升级：失去所有记录，“完美窃取”次数达到16次。看到这里你肯定发现了规律，第五次升级会有256次次数，你肯定迫不及待想问怎么样才能第五次升级了。其实在第四次升级后立马可以进行第五次升级，但代价是：回溯到刚踏上噩梦世界时的模样，并且你来到这里多久，你就会间隔多久醒来。｝
　　｛我在三年前升级第五次，那么这三年你就会人间蒸发。若把时间比喻成路、噩梦世界比作人，你和世界在同一条路上，以第五次升级的时间为起点背道而驰——世界和所有人都向前推进三年，你则是向后退了三年。这个世界对你的印象停留在三年前，而你对它的印象滞留在六年前。｝
　　｛第五次升级不只是这样就结束了，因为倒退重来，所以领域、技能卡、道具也全重来了——你现在依旧是只过了新手村的水平，什么都没，不过起码重回18岁——不开玩笑了，只要你重新达到半领域，第五次升级就算完成，256次“完美窃取”和道具会回来，并且回归的巅峰半领域能够直接让你冲上领域级——我在半领域卡了两年半，这也是我废那么大代价升级第五次的原因……之一。｝
　　｛三年前的记忆我放在半领域了，到时候会以梦境的形式呈现。记的去交易所换个房子，换到XXXXX，在最小的那个房间堆着的柜子下面有一块可以掀开的地板，下面垫着一本书，我把关于噩梦世界的历史、领域是什么各种东西都记录进去了，三年后不知你能不能找到。｝
　　又回忆了一遍。程子黎漫不经心地绕过一个巷口时，脚步一滞，他寻着余光看去，不远处的小巷深处，满地横尸体。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检查起来：都是NPC。其中一个女孩的手背上还有看起来像是某种彩绘的图腾，程子黎看了看，笃定这就是触发任务了。
　　这些人身上都没有什么遗物，估计是被搜过一遍了，那人应该也触发了任务。这个任务说不定有很多玩家，可以交朋友攒技能卡记录。于是程子黎去摸了下那名女性的手——彩绘的图腾立即灼烧一般出现在了手上。
　　【玩家程子黎，触发特殊任务：献祭女巫。】
　　他触发了这一次任务，便彻底打开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