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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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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的狐狸一般慧黠。
姜绾穿着病号服,墨色的长发挽了起来,蝴蝶似的抓夹固定在脑后,锁骨分明,脖颈修长,视线往上去,鼻尖上的那颗红痣更是添了几分潋滟,她正观察着他的反应,桃花眸微垂,眼下的疲惫却让她多了几分厌世感。
季修远有些分不清,她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想的究竟是更加偏向于试探,还是纵容。
亦或是别的什么。
“听到你们在谈工作,我不好打扰。”季修远不倦地喂她吃东西,仿佛天生热衷于此:“就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会儿,下回再有人来,可要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好叫我还有时间多做份粥给自己吃。”
姜绾愣了下,失笑道:“好嘛,这回怪我。”
她伸手指了下盒子里的菜:“我要吃这个,帮我夹盘子边儿的那块,那块切的好看。”
既然他把话都这样说了,姜绾也没有理由一直揪着不放,就像她中午说的,他们在一起不需要负责,只需要高兴,所以有些事拽得太紧没有任何意义,她不算太信任季修远,但这点信任度,对于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来说,还算绰绰有余。
吃完晚饭,季修远把桌子收起来,把餐盒都清洗干净,再回来时,姜绾的点滴已经输完,在阳台上站着,靠窗抱臂打着电话。
季修远刻意地没去听她的谈话内容,但也能发现这么长时间,对方并不是同一个人,私人的工作上的内容都有,一接连至少有四五个打过来。
私人的也就罢了,工作上的那些,听情况也并非十万火急,明知她身子不爽,还不停地询问一些重复性的工作,打完电话,姜绾就拿着电脑查看刚刚发来的东西,确认后再发回。
忙完,姜绾才注意到,季修远正坐着,默声看她。
“要不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姜绾与他对视,语气疲态:“我这儿晚上也没什么需要陪护的,明后天说不准就出院了,到时候我去找你。”
季修远不作声,定定地瞧着。
姜绾低头发了两条消息,再抬头,看到他还没走,反倒是坐在床尾替她掖脚下的毯子,她问:“怎么了?”
“我今天不打算走。”季修远确定道:“我不放心,想陪着你。”
姜绾顿了下,只笑着说:“又不是小孩儿,在医院里人也丢不了,你放心回去吧,回去先洗个澡,医院里不太干净。”
季修远沉默片刻,没再说话,却也没什么动静。
姜绾把电脑合上,端坐着。
季修远说:“我没什么事,可以在这里照顾你,你吃不惯医院的餐,我可以给你做,你不是爱吃我做的饭么?夜里睡不着觉,不舒服的话,我也能及时发现。”
他的关心很直白,如同姜绾的试探般。
倒叫她觉得理亏,却并不怎么排斥。
……
盛夏天里,难得多云,银月挂在天上,泛滥的月光照映着夜幕,呈现着似雾般微蒙的蓝。
姜绾躺在床边,紧紧地抱着季修远,两个人挤在这张小床上,仿佛全世界都变得静悄悄。
季修远闭着眼睛,轻轻拍打她的背,是要哄她睡觉,姜绾忍不住笑,明明自己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却还能出现这种场面。
姜绾没什么睡意,中午昏睡了那么久,早把今天的觉补完了,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窗外格外迷蒙的夜色。
莫名想起,在她很小的时候,姜海鑫总是到沧州出差,那地方虽离海城不远,却也有些距离,或许,是由于沧州是一座独立海岛的缘故,那里空气清新,食物清淡,就连饮用水都格外的甜软些,后来她的母亲生了病,姜海鑫就在那里买了套房子,天冷天热,就一家子过去静养。
那几年,是姜绾人生中头一回,眼睁睁地瞧见一条生命的陨落。
她的母亲叫贺书韫,知书达理、怀珠韫玉,却没能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姜绾自作主张,休学了半年,陪她待在沧州,每到了夜里,贺书韫便会因为无法忍受腹部的剧痛而痛苦呻.吟,姜绾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叫医生来替她麻醉、止痛,以至不那么难受,渐渐地,装麻药的小盒子上的数值越来越高,可母亲却越来越难以入睡,无药可治,完全没有好的迹象。
姜绾只能睁眼躺在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盯着天花板。
从不是怡然自乐的,却夜夜都如此。
直到痛苦彻底消失,厚重的棺椁入了土。
贺书韫留在了那个气候温和的小岛,她却再也没回过沧州,清明祭祀时,也只是叶叔替她。
后来姜海鑫因为挪用公款,又无法偿还而入狱,沧州和海城的房子也全被充了公,她住在舅舅家的阁楼上,整整一年,炎夏寒冬夜里,她也总是这样,躺在那张小小的、一翻身就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盯着窗外看。
不过只有自己一个人。
“季修远。”姜绾轻声叫他。
季修远微眯着眼,下意识伸手去碰她的肚子:“怎么了?还是觉得胃胀么?”
姜绾撑起身子来,摸亮柜子上的小夜灯,再退回抱紧他:“还好,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天上的星星没有以前那么亮了?”
季修远煞有介事地侧身,透过窗帘去看窗外,仔细回答:“今天多云,星星就没那么亮,等明天的风把云吹散了,再看会漂亮些。”
“喔。”姜绾缓缓点头:“这样啊,下午还以为今晚天气会很好。”
“怎么不睡觉,反倒开始看星星了?”
“没什么,晚安。”
“晚安。”季修远轻笑,低头去吻她。
可过了半晌,姜绾却又开始:“季修远。”
抬头去瞧,他闭着眼,睫毛微垂,略有疲色。
“嗯?”
姜绾没说话,手指微微收紧,去抓他的衣领,顺便亲了他一下,退开些许,与他对视着,片刻之后又嫌不够滋味,再凑过去亲他。
季修远伸过手来,扣在她的脑后,低头加深了这个吻,罢后,姜绾眉眼弯弯地问:“下个月有空吗?为我腾出一周的时间吧,陪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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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出院以后,按照自己在医院这三天闲来无事想好的办法,在董事会上三言两语把气氛挑明,叶叔也没闲着,提前有意无意叫其他人来猜沈家虚开发票的事,游说好七到八成的人,再有个带头的有理怀疑公款安全,做这出头鸟,二话不说就要把事情闹大,扬言要走法律和审计程序,气得沈骞怒骂着当场摔门离开。
他们自然也是不敢的,眼下北山的项目还没谈下来,士伯特在这里虎视眈眈,这时候把这事儿闹脆,怕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但姜绾自然不可能就此放过他,就派了叶叔去向沈骞摆明利害,挑明态度,除此之外,将董事会里的沈家人,还有各部门里混日子的,一并解决,他们在公司里的所作所为简直和打秋风没什么区别,就连公司每天扔下去的纸盒子纸箱都是沈家人负责回收盈利,紧抓着不放手,他的那些亲戚们,只仗着自己姓沈,轻易断了旁人升职的路,让下面的人苦怨已久。
姜绾这才有机会将自己一手提拔栽培的人,放到了该有的位置,这是她自己的人,自己的势力,从此这些高管职位,和程译再没半点关系。
这是她的德驰。
沈家自己愿意围着海城和德弛这一亩三分地,做个守城之主,就叫他们守着自己的地方去,休要在德驰拦她姜绾赚钱的路。
说来也快,仅仅过了半月,人事和项目方面的交接彻底完成,姜绾把公司里的形势抽丝剥茧般清理干净,也不妄她难受那几天。
这事儿成了,姜绾趁着干劲儿还在,带着季修远去了趟北城城郊,来见两个人,除了金英琼,还有另一个。
姜绾抬头看了眼那破烂小楼,墙体上的裂缝里还滴着水,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那露在外头、年久失修的钢筋撑不住这摇摇欲坠的屋子,倾倒在她身上。
她还没活够,办完这事儿还要带季修远去约会。
季修远拉着她的手,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这地方长久晒不到太阳,阴冷得很,往她肩上搭了件外套,姜绾低头看了眼手机,季修远瞧见那上头的名字,眉心不自觉地皱起来。
姜绾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顺势摸了烟盒出来,嘴里衔上一支,再揣回去:“待会儿你和我上去,陆嘉禾在楼道里等,如果不幸打起来了,你可要救我。”
“这是今天的约会内容么?”
“……”
姜绾上楼去,照着陆嘉禾发来的信息,停留在其中一扇门前,门锁着,走廊尽头的玻璃不知什么时候就碎了,没人换新,雨水扑进来,地板上凹陷的瓷砖积了一滩水。
姜绾靠在墙边沉默着,等手里的烟燃尽,恰巧从楼梯上走来一个男人,他如行尸走肉般歪着身子,跛脚艰难地上楼,可等对上姜绾含着笑意的目光,又注意到她身旁的人,才露出惊恐的神色,连连后退,扭头却对上了在楼梯下的陆嘉禾。
无处可去。
姜绾才在窗台上捻灭了烟头,向前几步,看清眼前这人落魄潦倒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咧开嘴角:“舅舅,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