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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教宗的告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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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恩神父坐在告解室内,如果他的年老可以为他带来智慧,那他将会是梵蒂冈最有智慧的人之一,过了年他就迈入九十。将近一个世纪对于天主的侍奉,给他带来的不是笃信,而是对于天主的疑惑。智慧随着时间而增长,作为梵蒂冈的告解神父,他聆听着来自教廷内部的肮脏。
教宗的尊号已经确定。新的教宗如同凤凰,在老教宗的尸体上涅火重生,一个更加年轻的教宗带来的会是圣灵的目光吗?韦恩神父打赌,新的教宗一定在隐匿着他的过往。
圣彼得大殿的观礼台上,韦恩清楚的记得,他站在那里,看着阳台上的教宗向着信徒们挥手的那一瞬间。约翰·保罗三世,年轻的华裔,他的头发甚至都没有泛白。新的教宗生长了一副东方人不常见的面容,他就像那位阿尔喀比亚,在他那并不苍老的面容上依旧可以看到少年时的痕迹,他的脸如同白玉雕铸而成,是世间少有的美丽人物。韦恩还记得他那次去东方,在香港的教区,那里的荣生主教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书生气,像雅典时期的学者·····如今,主教已经逝世多年,在这位年轻的教宗身上,他看到那来自东方文人独有的气质。
天地之间,星辰悬于顶,苍生于地争食,天地之间,梵蒂冈仿佛是他们沟通的渠道,是天空的生灵,也是落地的繁星。
韦恩却知道,众神殿里,埋葬的是肮脏的人性。《宗座保密法规》,呵,多好的借口,主教们在俗世中的黑暗被俗世隐藏。他无法想象,那些斗胆做出那么有违神谕的人们,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耋耋老人,他们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向韦恩忏悔足以下地狱的行为。
那是什么?是光明吗?不,是黑暗的本质,这个教廷几千年来好像改变了不少,其实它的根儿一直都没有变过,贩卖恐惧的神父们,为了不违背兄弟团的纪律,将目光从小女孩看向了小男孩。上帝的牧羊人啊!俗世咏圣者!韦恩还记得,教会让他赴往布鲁克林教区处理的一起神父案件,当时,受害者,那个十一岁的孩子,在说的时候还在哭,仿佛是他的错误,而那位司铎,则是撇着嘴,小心翼翼地问他,影响不影响以后的主教选择。
对于此,韦恩只能无语问苍天。
韦恩感觉衰老正在侵吞他的身体,他开始嗜睡、只吃得下软糯的甜食,他知道,主的恩诏会在不久后到来,而他,他自己都不知道,目睹了黑暗的他是否还有上到天廷的资格。
伟大的神父韦恩正在进行着一项秘密的工作,他谁都没有告诉,他正在偷偷地记录他所了解的罪孽,年老的他从六十岁生日的那天就开始了,他的修士服中时时装着一只录音笔。
他的书房中也有一片秘密的储藏地,那里有着将近六十本笔记,大多是在五十岁时的记录,现在老年的他已经记不下当事人说的话,于是就准备了一只录音笔。
他知道,这是在透支人们对他的信任,罗马教廷还没有过如他这般无耻的神父,但他别无选择,等到他逝世以后,他会在遗属中透露给他最亲的侄子,而作为纽约时报的记者、看到如山的记录和录音,他有理由信任自己的大舅。至于教廷的追究,韦恩毫不畏惧,从圣女贞德开始、到兰德姊姊,韦恩已经看清了圣人的轨迹——对上帝负责,这也许是上帝给予自己这个职位的原因。
“咚咚咚”,午夜的教堂,准备离身的韦恩听到了敲门声。
“请进!”韦恩说道。沉重的红木大门开启,走进来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韦恩惊讶的起身,年老的身体没赶上年轻人的速度,一个青年轻轻地去扶韦恩,韦恩的话语带着意大利的颤音,“圣父!”。
年轻的教皇,约翰·保罗三世,这个来自中国的教皇赢得了世界的敬意。世界将他视为年轻的救世主,圣彼得广场上的呼声是几个世纪来的最高音,时代周刊已经将他的肖像作为本年度的封面,国际摄影大师皮杰·博克逊为教宗拍摄了一张照片,相片中,左版面是教宗读大学时的肖像,那时的他还留着长发、身着他祖国传统的中山装,对着镜头底下脑袋、微微一笑,好似自嘲,右半面是在圣彼得教堂的阳台上挥手,白色的冕服、裟衣,对着人群挥手,微笑着,是自信······这张相片命名为《一人两面》,赢得了《人物》杂志一等奖和美国国家摄影协会一等奖,被广大的教徒誉为“上帝的凡身”。
来自最古老的国度的教宗,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圣徒。
韦恩看着这位上帝在凡间的使者,教宗的眼睛微微泛蓝,他的面孔像是韦恩看过的某个征服了好莱坞的明星,同样是华裔,韦恩记得自己看到那位明星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中国男人那么为西方女性所欢迎。
“韦恩,不要害怕。”教皇轻声说道,他的意大利语说的很好听,就像他说中国话一样。
教皇缓缓地走进告解室,韦恩跟了上去。
两侧的门关上,韦恩透过栏窗听到了教皇的声音,“神父,按照新礼来,可以吗?”。
“如您所愿,圣父。”。
韦恩听到衣服摩擦的声响,那是教宗在胸前划十字。
“耶稣复活的第一天晚上,宗徒们聚在一起。耶稣忽然站在他们中间给他们说: “愿你们平安!就如父派遣了我,我也同样派遣你们”。说了这话,就向他们嘘了一口气,说:“你们领受圣神吧,你们若赦免谁的罪,就给谁赦免;你要存留谁的,就给谁存留。”韦恩开始默念念完了,他暗自地在心里祈祷,祈祷教宗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因为他见过太多的神职人员向他忏悔了,梵蒂冈城里,他是唯一的告解神父。
“神父”韦恩听到了教皇的声音,“我有罪,神父。”。
韦恩咬住了下嘴唇,他不希望教宗说出他的罪孽,准确来说,他从未想过教宗会犯下罪来,前任的本笃十七世从未来过告解室,直至临终前,那位爱开玩笑的老头还笑着对为他做临终告解的韦恩笑着说:“我唯一的罪过在于,我不该在昨日偷吃照顾我的玛丽姊姊的霜糖饼干,也许,主一定对我很生气吧,毕竟,对于我这样的重度糖尿病患者来说,主没有召见我,我就蒙受恩诏了。”
。如今,这位教皇要忏悔什么呢?
“每个人都有罪,圣父,您的罪是什么?”韦恩神父犹豫再三,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将袖口里藏着的录音笔打开。
“神父······。”韦恩神父听到了一阵抽泣声,“天呐”韦恩心想,“圣父,您到底犯了什么罪过?”。
沉默了几分钟,隔壁的哭泣声得以止住。
“神父,我的罪和一名女人有关。”教皇说道。
女人,韦恩神父一惊。
“我的罪过可能要说很长时间········您可否愿意耐心地倾听我的忏悔。”。
“我的圣父,我当然愿意,您可以尽情的向耶稣忏悔您的过错。”。
于是,梵蒂冈的午夜,伟大的教皇约翰·保罗三世,娓娓讲述了他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