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从良》鹤千流

7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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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定城，酒宴持续了许久，直到天黑，叶章才以不胜酒力告退，回到自己的寝宫。

　　“带回来的人呢？”叶章喝了一口浓茶醒酒，皱眉问一旁侍从。

　　“公子前脚刚走，内府司的人就来把他们带走了，说要先审问一番”。

　　叶章放下茶杯，侧头看侍从：“持的谁的令？”
　　他尚未向叶归汇报，居然人就被提走了。

　　“凤后”。

　　叶章听罢，站起身道：“备马，去内府司”。

　　内府司，掌管金国内务，原本也就是负责皇宫吃喝玩乐，但内务府总管布雷深得叶归信任，也是朵澜馨的亲侄子，因此许多皇帝不放心别人的事也会交予布雷，渐渐的，权力越来越大，竟有只手遮天的架势。

　　江舜这边，他们被带到一间宽敞的茶屋。

　　“各位一路辛苦了”，布雷朝他们微微弯腰，吩咐下人端上茶和点心。

　　这布雷态度颇好，像招待远方来客一般，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家盯着几大盘白糕，和冒着热气的茶水，虽然腹中饥饿，也不敢轻举妄动，几日前，叶章迷倒两百余人的事还历历在目。

　　布雷见他们没动，猜到其中缘由后，亲自拿了一块白糕吃进嘴里，一边轻声道：“大家放心，既然是请各位来内府司，断不会有其他心思，放心吃吧”。

　　一旁林安拿起一块糕点嗅了嗅，浅尝半口，半晌，他微微向顾子寒点头，表示白糕没问题。

　　剩下的几位都等着顾子寒发话，虽确实又累又饿，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子寒也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吃起来，剩下的几个太医开始坐到桌上吃东西。

　　布雷见状，又道：“听说各位都是周国名医，我们凤后娘娘想请各位帮个小忙”。

　　江舜刚喝一口热茶，闻声顿住，抬头去看那布雷，但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别的东西。

　　布雷自然也看出大家不自在，笑着摆手：“你们且快吃，吃完随我去见凤后便是”，话音刚落，他又望着各位压低声音，故作玄虚：“其实这也是我们娘娘仁慈，想给各位戴罪立功的机会”。

　　俘虏将金国当朝凤后伺候好了，说不准就要翻身，还能在金国成就一番抱负。

　　大家没在说话，埋头速速填饱肚子。

　　布雷等他们吃完了，道：“还要吗？厨房里还有白糕”。

　　众人茫茫摇手：“够了”。

　　饱腹足矣。

　　白糕粉质粗糙，仿若沙砾，他们实在不知布雷是故意，还是金国食用习惯就是这般。

　　“那你们一定得尝尝这道饭后点心”，布雷扬手，侍女端着一个陶罐进来，身后另一位依次在他们面前放了一个陶碗。

　　“这是金国也有的奶乳，以羊奶和牛乳精心混合而成”，布雷扬声介绍道。

　　侍女从陶罐里倒出浓稠醇厚的乳白色奶乳，依次满上陶碗。

　　“你们这里的人从出生就开始吃？”江舜突然道，一边端起瓷碗尝了一口，味道醇厚，他微微挑眉看着布雷。

　　布雷没料到江舜有兴趣，心中微惊，立马解释道：“自然，它能给孩子更强魄的身体”。

　　“嗯”，江舜点了点头，垂眼盯着碗中乳白色，看来这玩意儿可以奶崽子。

　　过了会儿，布雷见大家喝的差不多了，道：“那我就带大家去见娘娘吧，也好让各位早些松口气，
　　见了朵澜馨，是让她开心，还是令她不快，全看在座各位表现”。

　　白屏风跟在江舜后面，这里面她只和江舜熟悉些，小声道：“我们就是大夫，什么都不知道，能怎么让金国皇后开心？”

　　江舜跟着布雷走入长廊，向另一个院子走去，白屏风是里面唯一的女子，他软声道：“别太担心，大家都在一处，要对我们怎么样，刚刚也不会招待我们”。

　　“嗯”，白屏风略微放下心来，随着几人进了鼓雨楼。

　　鼓雨楼，乃金国凤后居所，寓意风调雨顺，天赐丰沛雨水。

　　叶落天母亲去年病逝，走前特意向朵澜馨示好，朵澜馨便承下这个便宜儿子。

　　这两年叶落天确实也比较孝顺，很听朵澜馨的话。朵澜馨只有叶檀一个女儿，将来无法继承叶归的位子，母女二人必须有个依靠，因此朵澜馨一直暗地扶持叶落天。

　　“大皇子这么晚了还记挂着过来探望，真是有心了”，朵澜馨招手让上茶的侍女退下。

　　叶章笑了笑，端起茶杯虚饮半口：“儿子自然要来探望母亲，刚来的路上听说母亲将儿子带回来的人接到内府司，儿子原本想着父皇今日没处置这几个大夫，就干脆先放在医司院去，待有了成果在让父皇来审阅，母亲这一接走，倒让儿子不知所措了”。

　　朵澜馨脸色微讪，刚想开口门外仆人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布雷来了”。

　　朵澜馨稳稳当当喝了一口茶，盖上茶杯，声音提了提：“这么晚了，我也乏得很，就不大浴了”。

　　金国水源宝贵，为了不浪费，各宫要用五桶以上的热水得提前告知内府司置办。

　　“是”，仆人面色沉静，应声退了出去。

　　叶章搁下茶杯，嘴角勾起：“儿子在宴席上已经答应了父皇，要督促周国来的大夫给他治好头疼的毛病，母亲这一带走，就是为难儿子了”。

　　朵澜馨右手贴在宽大的衣袖里，紧紧攥住椅背，她缓缓吐了一口气，尽力维持脸上的浅笑：“这么晚就不折腾了，明早我吩咐内府司把他们送回你院子去”。

　　叶落天和朵澜馨对视一眼，见她嘴角含笑，目光却强硬执着，叶章看罢，站起来告辞道：“那便有劳母亲了”。

　　江舜他们在鼓雨楼偏厅坐了会儿，林安在一旁低声道：“也不知营地那边如何”。

　　白屏风正忧心茵陈，闻言下意识去看江舜，有些不确定道：“他们能逃出来吧，林将军一定能赶回去，听说他带领的军队能日行千里”。

　　江舜扫了林安一眼，林安速速低头喝茶。

　　这时候问营地不仅没有任何益处，反而会让他们现在自乱阵脚，他现在不敢深想，一想到棠玉一个人，心思就会异常扰乱。

　　“没事，当初在路上被投毒，我们还不是安然无恙在果凤梨村汇合，都是些老弱杂役，最多也一样成为俘虏”。

　　白屏风听了江舜的话，微微叹气，一边点头道：“是的，他们这么机灵”。

　　“各位，我们娘娘有请”，这时布雷推门进来。

　　众人点头答应，起身随布雷出门。

　　鼓雨楼正厅并不是想象中的皇后寝殿，朱漆琉璃，相反过于朴素。唯有正中间的那把玫瑰椅，由黄花梨木制成，花纹精美。

　　朵澜馨从宴会上回来的一身正装还未换下，见众人进来，她从玫瑰椅上起来，上前迎了几步：“这便是周国来的医者了？”

　　他们站在偌大一间屋子里，干巴巴地看了朵澜馨几眼，觉得她过于和善，也不知金国礼节，便草草行了个周国礼。

　　“娘娘万福”。

　　“不必多礼”，朵澜馨虚抬手，示意他们坐下：“找各位大夫这么晚来，也是大皇子明日就要带走你们，我素来对救死扶伤的医者十分崇敬，倘若往后有为难之处，我一定竭力相帮”。

　　朵澜馨这是在暗示他们么，自己和叶章楚河汉界？

　　顾子寒和江舜对视一眼，将心中的惊讶压下去。

　　“我们除了看病一无所长，不知有什么能为娘娘效劳的地方？”顾子寒问道。

　　江舜也抬头看向朵澜馨，难不成真是让几个大夫给她看病？

　　江舜还没理清楚思绪，朵澜馨又开口了：“确实有顽疾在身，各位可否给我看看呢”。

　　真是看病？！
　　林安不可置信的抬头看朵澜馨。

　　朵澜馨笑道：“难道天底下的病人还有分别不成”。

　　病人在大夫眼底都是一样的，顾子寒顿了顿，淡声道：“烦请娘娘坐下”。

　　侍从拿来方巾垫在桌上，朵澜馨伸出细细的手腕，屋内几个大夫给她把脉。

　　白屏风和林安依次给她号脉，得出一致结论，朵澜馨身体康健，按动略有无力，但无伤大雅。

　　江舜侧头看朵澜馨，见她脸上并没有松气，反而愈加凝重，心下有些怀疑的看另外两位太医给她号脉。

　　若是号错了，朵澜馨只怕也不会信任他们，让他们比现在的处境还糟糕。

　　两位太医号完脉，和顾子寒轻声耳语几句。顾子寒听罢，咳嗽两声，掩嘴上前亲自给朵澜馨看脉。

　　反复几次两手交换查看后，顾子寒示意江舜上前。

　　江舜给朵澜馨号完脉，脉像时而过急，时而过缓，此脉结合她的面相，并不催人性命，他缓缓询问道：“娘娘是否求子？”

　　朵澜馨眼里有了笑意，望着江舜：“你看着年纪轻轻，医术真是了得，医人医心”。

　　江舜不置可否，探了顾子寒一眼，方才他和自己得出一样的结论。金国凤后朵澜馨多年来只得一女，等叶章或是叶落天即位，她便形同虚设，母族地位一落千丈。生下叶檀后，她一直未能再有孕，暗地里看遍了金国大夫，让这个秘密传遍全国。

　　“能看，担忧一件事我需向您坦白....”，江舜在朵澜馨充满希望的目光中实言道。

　　“需要您明白疑难杂症要有改善非一日之功，而且症状或脉象发生变化，相应的药方也需要变化，有时候是两三天，有时一日之内三顿方子皆不同”，顾子寒接过江舜的话，看着他：“江大夫，你说是不是？”

　　朵澜馨也紧张地看向江舜，看他缓缓点头道：“而且子嗣之事也讲缘分，有许多患者身体康健，孩子缘分浅薄，吃进汤药亦是白费，并将应当放宽心思，无须执着”。

　　朵澜馨眨了眨眼，微微湿润，这些年她吃尽了不为人知的苦，承担母族巨大的压力，这些谁又能理解。

　　“谢谢江大夫”，朵澜馨有些动容。
　　顾子寒此时又接过话，同朵澜馨谈条件：“娘娘，我们这里面每人各有所长，有专攻妇人之疾的，也有擅长五脏，往往生病需要调和整个身体使其阴阳平衡，我们都愿意助娘娘早诞皇子”。

　　这话说的很像那么回事，朵澜馨也明白顾子寒这么说也必定有条件，只是没料到敌国的大夫什么容易就受金国人驱使。她打量顾子寒，见他一副领首的气势，问：“你们真的心甘情愿在我金国效力？”

　　“自然”，顾子寒拱手笑道：“我们都是大夫，治病救人乃天职，至于其余别的什么，在我们眼里和众生的病痛苦楚比起来不足一提”。

　　江舜瞄了一眼顾子寒，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落入空门，普渡众生了。

　　可朵澜馨很吃这一套，这些年她为了求子，什么求神拜佛的事没干过。但她依旧保持着一丝清醒：“你们怀着悬壶济世的志向，但也不能让你们寒心，有本宫能为你们做的？”

　　“娘娘心胸仁慈，我们确实有一处需要您的恩准，”顾子寒抬头看朵澜馨：“我们是大夫，需要药材才能施展拳脚，而且好的药需要不断试炼，就是草药就有水制、火制、水火共制和发芽等，每种药效和适应症各不相同，需要细微的区分.......”。

　　顾子寒侃侃而谈，江舜觉得他不像大夫，倒像个做说客的使节。
　　朵澜馨更是听不懂，绕的云里雾里，于是打断他道：“你有什么需求可直说”。

　　顾子寒道：“您把我们据在一间屋子里是做不出好药的，而且我身染慢性病症，需按时按脉服药，望娘娘体恤”。

　　朵澜馨听完眉头一皱，后一个要求尚可，可顾子寒第一个要求便很难办，他们是俘虏，绝不可能有所谓的自由。

　　“明早你们便会被大皇子带走，大皇子生性有些不好相与，但请你们相信我，我会尽快把你们接到鼓雨楼，为你们施展医术提供最好的条件，至于你喝药，并不是难事，将来你们还要创造更大的价值，我会吩咐下去，你要什么药材只管找布雷”，朵澜馨指了指门口候着的布雷。

　　布雷朝屋内众人行了一个礼，表示自己会竭力相助。

　　“多谢娘娘，如此我们就放心了，也会安心为您的身体排忧解难”，顾子寒朝朵澜馨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