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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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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京医馆。
棠玉半坐在床边,褪去上衣,后背对着江舜。
一背的伤痕,江舜举着油灯看了看,一时没说话。
许是太静了,棠玉都听得到江舜的吐气声。
“...待会儿小兰来了给我弄吧”,棠玉疼得厉害,趴向床上小声道。
他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格外安心,太累了,现在能一头睡过去,昏天暗地任谁也吵不醒。
江舜就着手里的白布去攒棠玉背上黄色脓水,低声问:“她比大夫还强么”。
棠玉闭着眼,不做声,努力不去想身上的疼。
江舜动作很轻,凉凉的药粉撒在身上,又舒服又难受,棠玉怂着眼皮翻身想看江舜,好转移注意。
“江大夫自然不比女子细心”,棠玉故意道,其实心里高兴江舜来救他。
棠玉见江舜不答话,扬起声音接一句:“不过我乐意”。
“嘶”。
话音刚落,他倒吸一口气。
江舜扑了一层厚厚的药粉,抖动手中的药瓶子,尽量让药散均匀些。
“小气,”棠玉忍过一阵儿,瓮着鼻子抱怨,“夸人家姑娘一句你就这样吃醋,将来怎么得了?”
“我还没说后半句呢“,棠玉趴在枕头上,自顾自地乐,“但江大夫能救我的命,医我的心,任何其他女子却不能”。
江舜耳里听着,给棠玉上好药,再次打量他整个背部,上半身没一处好皮,棠玉只能赤身睡在床上。
江舜伸手给棠玉背上搭一件薄纱,好在现在气候不冷,身上透气也舒服些。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看了看棠玉的侧脸,微光下愈发觉得熟悉,他很看了会儿,才坐回椅子上翻书。
蜡烛燃尽了两根,快到天明时,棠玉发起高热,满口胡话。
过了小半时辰。
“...你瞧瞧”,棠玉伸手打掉身上薄纱,赤手在空中虚抓什么:“他还那么小”。
江舜顿住,好久才合上书,到床边抓起棠玉的手,声音小得快要听不清了。
“那个晚上是我闯进了你的屋子,对不对?”
江舜骤然闭上眼,无限懊恼。
他记起来了些。
那个可怜的孩子。
棠玉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突然睁开眼,眼光灼灼地盯着江舜,半晌,他嘴角勾起来,意识清醒了些,低低道:“....你知道啦”。
好像是一个小秘密被人知晓了,棠玉脸红彤彤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看墙。
江舜给他掖好被子:“我去给你煮碗药”。
棠玉没接话,看着江舜出门,又合上眼睛。
刚开始丢了这个孩子也没多大伤心,如今想来。
他单手抚上肚子,好像又有些遗憾。
这一顿折腾,天要亮了,大门外有了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醒耳。
江舜取了药去后院煮,扫了一眼落在墙角的书,还有五日便是春试了。
这一次他没有把握一定能入围,先前给徐为成留下的好印象也只有等院试过了才能有些许作用。
江舜想入了迷,药罐子里的水扑了出来,淌到鞋面上,他才意识到,立即拿勺子搅拌汤药。
药罐子兑了水,逐渐平息,江舜搁下勺子在外边石台上坐。
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他站起来就着冷水洗面,精神好了许多,才去盛药。
端药进去的时候,棠玉正趴在床沿上干呕,脸色煞白。
江舜放下药碗,递块帕子给他:“擦擦,哪里不舒服?”
棠玉抬头看着他,眼角呕出了泪,道:“这情况倒是第一回,你说.....”。
江舜听得心一抖,还没说话,棠玉就笑出了声:“逗你的,乔族人没这么容易,不然怎会退居山野,我们又不是女子”。
话刚说完,棠玉又趴下去呕出水声。
江舜看向地下,什么都没有,只有点儿水渍,棠玉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胆汁。
棠玉漱口喝水,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江舜端药给他。
“喝了歇息吧”。
棠玉捧着药,一边喝,一边看江舜给自己把脉。
他反问道:“你就这么怕?”
棠玉挨了打,气息紊乱,脉象也跳的不同往日,江舜辨别不出特别的什么,他收回手,继续坐回桌子上看书。
江舜解释:“是怕你有什么后遗症”。
“你养不起,我可以养”,棠玉闭气喝下药,知晓江舜没说心里话:“...有蜜饯吗?”
江舜抬眼看他,觉得他太娇气了,不好,于是摇头:“没有”。
“蜂糖呢?”
“没存货了”,江舜翻了一页书:“等会儿睡起来想吃什么?”
棠玉把药碗搁在桌边,躺回床上,闷声道:“不饿”。
“早上了,该吃饭”,江舜看向棠玉。
棠玉口中苦涩,不想搭理他。
这个夜过得真快,他看了看窗户边,天就要亮了。
“棠玉”,江舜站起来:“我希望你明白,不是任何人都必须对你有求必应”。
棠玉听得胸口猛地一缩,弯腰又干呕了一声。
他当然不能要求任何人都对自己好,仙灵居里的男人女人有一个是随心所欲的么。
只是想吃口甜的,解解苦。
江舜看了看棠玉,匆匆走出去,没一会儿带着一小罐蜂蜜回来。
他把蜂蜜放在桌上,转身道:“我出去买吃的”。
棠玉轻“嗯”一声。
等到屋内彻底安静了,棠玉爬起来抿了一小口蜂糖。
真甜。
棠玉眼角还红红的,半坐在床上。用了早饭还是回雀楼,免得遭人嫌。
一柱香后,江舜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上面有两个碗,两张饼盖在上面。
棠玉没说话也没看他,随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书翻。
《疑难杂症集注》
江舜把碗端给他:“吃点”。
棠玉没抬头,却闻到了碗里的香味儿。他觉得要是现在自己拒绝了这碗吃的,江舜很有可能真的把碗端出去。
“先放旁边,棠玉小声嗡嗡:“烫”。
江舜把碗放在一旁,自己端着另一碗吃起来。
棠玉假意又翻了两页天书,实在忍不住肚子打鼓,侧脸问:“还烫嘴吗?”
江舜:“.......”。
江舜摇头,低头咬了一口饼,陷入深思。
床上这个人到底是和自己曾经共同拥有过,按月份还在这个不太强壮的身体里呆过几个月。
最后又那样痛苦的走了。
“这是什么?”不给江舜感伤太久的时间,棠玉自行开启话多的样子,他吸了一口面:“味道不错”。
“馎饦”。
棠玉再喝一口面汤,决定还是等伤养好了再走吧,留下后遗症可不好。
之后三日,棠玉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他攒到靠墙的位置,方便江舜看书晚了上床睡觉。
反正每日闭眼不知喝了多少汤药,江舜每每检查他背上伤势,药都有所变化。
江舜遇到伤重的和极其复杂的病症,会主动减免医药费,但只会开一日药量,要求病者必须每日过来诊脉。
再后来,棠玉后背渐渐发痒,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