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从良》鹤千流

23、第 23 章

　　江舜听到自己几乎倒背如流的医书，眼睛一亮，快速回道：“守古法，不合今病，以今病简古方，原无明论，是以投剂不效。

　　白衣老人望着满脸薄汗的徒弟，叹息一声：“为师常让你的心莫染俗物，切记医者本心，你却一门心思.....”。

　　白衣老人说到此处，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指着江舜，叹息道：“紫雪散确实能应付大部分病人的表症，但要治根，须得添加至....”。

　　“开门！”

　　梦到此处，一阵敲门声将江舜从床上扰醒。他一下子半坐起来，望着纱帐顶片刻才缓过神来。原来天已经亮了，他看了看窗户，转起身下床开门。

　　大门口站着一堆官兵，都整整齐齐带着白色面纱。

　　“现在朝廷征用城中所有大夫，去城西治疗疫病”。

　　为首的官兵大声对江舜喊道，一边吩咐后面围起来似乎要押着江舜走的官兵让出一条路：“请吧，江大夫”。

　　江舜愣了片刻，望着一堆黑压压的脑袋，然后回到架子旁捡起一件干净的衣裳，弯腰背起药箱跟着官兵往城西赶。

　　*
　　城西，四处飘着白烟，一股浓郁的艾草熏香。

　　江舜随官差走进众多侍卫把守的栅栏内，道路被围城死圈，只有一个出口。

　　江舜抬头扫看一眼，营地前的空地前有许多面带白纱的大夫和药童匆忙走动，手里端着汤药。

　　整片区域被大片的白布分成五个场地，从左到右，里面的看诊的病人病情由轻到重。

　　江舜越往近走，耳边传来呕吐声，呓语声，还有哭声越发清晰。

　　渐渐的，有人注意到了江舜，牢门口群众围堵狱卒求医的事情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有个少年见过江舜，远远见他脸上没带白纱，从胸前掏出一块上前递给江舜，笑嘻嘻喊：“江大夫来啦”。

　　声音里带着欣喜，听得江舜忍不住侧头去看他，因着面容太过生疏，他只好报以微笑，然后接过面纱，寒暄一句道：“这里如今是何情况？”

　　灰衣少年听罢，长叹一气，摇头：“病人太多，他们只能拖着，有的熬过来了，有的就.....”。

　　江舜点点头，扫看周围几个区域，左边的区域医者和药童身影频繁些。

　　灰衣少年继续道：“据说，太医院的御医商讨过，说过些日子治病的专方就能出来”。

　　江舜吊了吊眉，从医这些年，从未说过一个方子能适合所有病人身上的疫病，况且全城大夫大多都被召集在此，划分区域治疗病人尚不见起色。

　　江舜心里暗自想着，悄然再次看了看忙碌的大夫们，都是寻常衣着，不见太医院御医。

　　“江大夫，那边有几位要紧病人”，一位官兵催促道。

　　江舜围起面纱，告别灰衣少年，跟着官兵快速往最右边的场地走去。

　　纱圈内隔离出一小块地方，里面睡着四个病人，看衣着，应当不是平头百姓。

　　他仔细察看这几位已经意识模糊的病者，大都有手脚溃烂或是生了坏疽 ，手伸到他们的腹部轻轻按压，立即听到病人们便痛呼一声。

　　江舜喊住白纱内跑腿的小药童，从药箱里摸出配好的紫雪散，吩咐他们道：“温水送服，给他们的吃食不能有葱、蒜和萝卜”。

　　“好的”，小药童连忙接过药，出去准备给病人喂药。

　　江舜点点头，然后也转身出门，依次在剩下几个区域内给病人观察号脉，等到察觉腹中饥饿时，晌午快过。

　　旁边一位大夫道：“江大夫，你先去外边吃点东西吧，午膳过了时辰就不供应了”。

　　江舜没吃早饭，听完也不客套，出了白纱帐直奔供应饭的地方。

　　帐外不远处有几口大锅，两个人拿着勺子站着给人打饭。

　　稀粥，馒头，咸菜。

　　江舜瞟了一眼，拿起碗递给掌勺之人，半勺子粥舀入碗中，隔壁发馒头的人隔着白纱辨认出江舜，连忙喊：“江大夫等等”，他弯腰从地上提起一个食盒，笑呵呵道：“这是你家里人送来的”。

　　江舜盯着食盒一愣，并没有立即接过来，家里人，师父过世后，他在城中无亲无故。

　　想了片刻，江舜还是接过食盒，往一处空地走。

　　空地侧前方有一堆草药，散发着药香，江舜闻着特别心安，他就地坐下放下药箱，取了白纱，然后打开食盒。

　　里面是一碗小白菜肉丸汤和一个粥罐，江舜揭开粥盖，薏仁莲子粥，还冒着微微热气。

　　他就着碗连喝几口小白菜肉丸汤，味道平平，但腹部逐渐暖和带来，缓解了上午的紧绷情绪。
　　他放下汤端起罐子喝粥，一口下去皱起眉头，薏仁莲子粥甜得发齁。

　　江舜摇摇头，勉强喝下去，平日他也不是挑食的人，但这厨子的手艺实在是差劲，他搁下粥罐喝了几口肉丸汤解腻。

　　此时，最右边的场地跑出来一个学徒，面露急色对江舜道：“江大夫，方才服药的有一个人吐血了！”

　　江舜闻言立即站起来背起药箱往白纱帐里跑，他掀开飘飞的白纱，只见第二个病人平躺在床上脸上呕出来的血还没来得及擦。
　　江舜蹲下身去给他把脉，沉声道：“帮我把他翻过来”。

　　学徒侧翻住病人，江舜拿出药箱里的银针往病人心俞穴上刺，一边朝刚进来的人喊：“快去问哪位大夫有青麟散，立即弄些来！”

　　来人“诶”了一声，立即跑出去。
　　病人胸口抽搐慢慢缓和下来，江舜松开手擦一把额头上的汗。一旁学徒悬着的心也慢慢落下来，撇头望向江舜，一脸敬意。

　　“江大夫，你的面纱呢？”学徒忽然道。

　　江舜手一顿，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满是血水，流到他的下颌。
　　门口又传来动静，方才去找青麟散的人跑进来：“江大夫，药来了”。

　　江舜随意擦了擦手，凝神给病人取下银针，对药童道：“给他服药”，说完便往外走去。

　　*
　　晌午过后，日头很好，撒在身上让江舜有些犯困。
　　他回到草药堆旁，找到自己的面纱，继续把剩下的菜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