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从良》鹤千流

15、第 15 章

　　今日来的是生客，第一回登门，什么都稀奇得紧。还是个酒量大的，棠玉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脱身。江舜若此时还在雀楼乖乖等他，只怕要生气，正在气头上还不如先走了，待消了气，自己在去同他说两句软话，也就罢了。

　　他正想着，理好胸前的衣服，一抬头张望雀楼二楼，只见江舜正望着自己，脸色不好形容。

　　待棠玉慢吞吞挪近了，江舜眼尖地发现他脖子上的红印子，一看便知是嘴嘬出来的。
　　“棠公子既然忙，何不早些告知”。

　　棠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好声道：“着实无奈，脱不开身一时，江大夫用了饭没？”

　　听到此，江舜垂下眼睛，虽说每月有银子拿，但白白耽误功夫，午饭都没吃。

　　好歹是冷静了些，江舜摇头：“无需棠公子挂怀，先给公子号脉要紧”。

　　说罢，棠玉两人又匆匆上楼，江舜直入正题，捏住棠玉手腕号起来。可左右手来回切换了两回，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若非要说些什么，脉稍稍过快，大抵也是因为刚才走的有些快。

　　棠玉见他神色不明，微微咳嗽两声：“近来吃不下饭，”边说边盯着江舜，见他不理自己：“不知是什么缘由”。

　　江舜抬头看他一眼，没接话，从箱子里摸出纸：“那便开几幅方子先吃着”。

　　棠玉到底有些心虚，转开脸，去看桌上汤壶：“多谢了，”顿了一会儿，他又问：“这汤如何？”

　　“连翘、金银花、大青叶、莲子芯、桅子、菊花、炒麦芽、竹叶、灯心草、生地、玉竹”。

　　全是下火的药，江舜一鼓作气写完，头也没抬，把药方搁在桌上站起来：“汤药名贵，江某无功无德，消受不起，公子按时服药，若无改善，我在过来”。

　　语气冷冰冰的，棠玉一边听着，手指搭在汤壶上，已经凉透，等江舜说完，他低声道：“原本也不是特地给江大夫准备，熬多了一碗，便让江大夫顺便尝尝”。

　　汤参不大，汤色浓郁，只怕整支参也只熬了这一小壶。

　　江舜对这莫名的好意无所适从，只觉得有负担。

　　“若棠玉公子怕我嘴不严，但请放心，公子身体已好，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棠玉先是一愣，随即盯着桌上药方，淡淡道：“我每月付江大夫十两银子，上门看回病江大夫也不乐意？”

　　按着脉象，他根本没病，江舜只道：“每日都有要回诊的病人，今天下午他们没看到病，明日再来，明日第一回来的病人和回诊的病人又如何安排，日日如此下去，只怕不妥”。

　　棠玉盯了眼江舜的背，大步走到他前面去，也留给他一个背影：“无非是银子，今日诊金我双倍付就是了”。

　　“不必”，江舜抬腿往外走，越过棠玉：“公子身体与常人不同，还望洁身自好，毕竟是一条命”。

　　棠玉心里咯噔一响，神情复杂，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眼看着江舜飘荡着衣袖，盛气傲然地下了楼。

　　也是，江舜为什么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呢，自己本就在仙灵居这种地方。

　　江舜出了雀楼，从后门绕过去，不多远就是集市。

　　正是下午，街上十分热闹。江舜买了个烧饼边吃边逛，准备买些菜回去。

　　茭白、黄瓜、豌豆，芹菜，江舜把烧饼吃完，买了这些小菜。他往右边拐，去专门卖鱼的小摊上，银鱼、鲤鱼和赤鳞鱼等，这几样市集上卖的最多。

　　江舜绕着走了一圈，不知是不是吃饱了的缘故，心中烦闷一扫而光，甚至有些觉得自己刚才在雀楼那几句话说的有些重了。

　　他心中微微叹气，停在一处小摊位前。

　　“阿婆，这干鱼怎么卖？”

　　“一条五十文”，阿婆正在用棕叶带子穿鱼，闻声抬头去看江舜，惊道：“江大夫呀”。

　　江舜一听声，又看了两眼阿婆，这才发现这位阿婆前几天找自己看过病。

　　“嗯，劳烦给我来条鱼”，江舜点点头，从荷包里掏出钱。

　　“不用不用”，阿婆把鱼递给江舜，推了推他的手：“你拿回去吃吧”。

　　江舜把钱放进地上竹篓：“不要银子那我只好去别家买”。

　　阿婆笑了笑，收下钱，又转头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个袋子：
　　“那你拿点黄芽菜去吃，开胃下饭，我自己做的，放点辣子炒，味道不错的”。

　　阿婆捆了一把黄芽菜递给江舜：“江大夫这就别拒绝了”。

　　黄芽菜已经用盐腌制过，切成寸段，平铺晒瘪，这时节用辣子爆炒或是抹酱，百吃不厌。

　　江舜看了两眼诱人的黄芽菜，终是提过棕叶绳：“多谢”。

　　出了卖鱼的街道，江舜顺道买几个大白萝卜，然后回医馆。

　　回到医馆，江舜直接去了厨房。下午耽误了，干脆歇上半日。

　　他将黄芽菜清洗干净，两块生姜和半个大蒜切成末，再放入鲜辣酱和糖，将这些放入盆中搅拌均匀，然后放入黄芽菜，盖起来放在一旁。

　　然后将萝卜去皮洗净，切粗条，芹菜依旧洗净切段，均匀撒盐开始搁在一旁腌制。

　　都收拾完了，江舜开始着手做晚饭。

　　他一边清洗黄瓜，一边回忆上午的事，其实，他和棠玉无冤无仇，今日确实有些脾气过了。

　　江舜炒好黄瓜和茭白，填饱肚子，回到大堂温习医书。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起身回到厨房，将腌好的芹菜和萝卜放入一个小坛子，放进去红辣椒，糖和醋，合上坛子，然后回去继续看书。

　　雀楼。

　　“公子，喝些吧”，小兰端着热过的汤壶，旁边还放了一碗按照江舜方子抓的药，轻轻放在桌上。

　　棠玉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书，胡乱翻动着。

　　他瞄了一眼汤壶和药，将脸撇开：“端下去”。

　　小兰暗自叹气，端起盘子道：“公子晚上有什么想吃的？”

　　棠玉目光停在书上，上面是幅插图，画着一男一女在树下谈情说爱，男子巴拉着女子的衣裳，恨不得生吞活剥似的。

　　他多瞥了两眼，快速翻过：“不饿”。

　　“那就煮碗莲子羹”，小兰替他做了决定，出门去。

　　屋内安静下来，棠玉合上书，回想起江舜那刀子似的话，心中愈发烦闷。

　　他干脆起身绕到屏风后，换衣服。一会儿踢倒架子，一会儿叩响盒子，总之屋内响声不断。

　　“公子”，门外陆流有些担心，以为江舜开的药方没效用：“要不我去别处请大夫吧”。

　　“不用”，棠玉从里面出来，冷冷道。

　　陆流抬头一看，顿时愣住：“公子，您要做什么.....”。
　　棠玉身着褐色劲装，金色云纹腰带，高束发髻，宛如江湖侠客。

　　棠玉往楼下走：“除了在仙灵居讨口饭吃，我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