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撷芳殿风云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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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芳殿内，锦宴铺红，罗幕垂碧，歌舞升平，一派奢靡浮华之象。
描金画龙的铜鼎里燃着极品的龙涎香，青烟袅袅，空气中处处弥漫着馥郁香甜的气息。夜明珠光华绮丽如烛与奢华的宫灯交相辉映，一时里映照的殿内流光溢彩，旖旎万千。
三千乐指齐齐相和，悠扬的丝竹管弦声如仙乐。厚厚的大红地毯上几百名宫腰束素的舞姬翩翩起舞，七彩的水袖起又复落。衣香艳影，云鬓高耸，额间尚贴着剪裁成梅花形状的金箔，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入眼看来满是妩媚风情。
离王高坐在鎏金的蟠龙椅上，一身玄色的王袍，上面用暗金的线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墨色的双眸暗如深海，却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眼神明灭不定，，辨不清神色。苍白修长的指间执着一个琉璃盏，琥珀色的美酒在灯光下泛着流光，他却不喝，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在他的身旁簇拥着的是燕瘦环肥的宫妃，倚红偎翠，娥眉谣诼，脸上一副沉溺其中的表情。然，深海一般暗沉的眼底，却带着一丝深藏的寂寥和厌倦。
辛妃到的时候，离王只觉的万千光华中一抹紫色的烟霞飘过，再回眸时，身前已然多了一位绝色的紫衣丽人。
“皇上万安”辛妃说着，盈盈下拜。随着她的低首，满身的璎珞鸣珂佩，妖娆妩媚不可方物。一瞬间，离王的嘴角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爱妃，到朕身边坐”话还未曾说完，便伸手揽过她坐在他的身侧。辛妃浅笑灼灼，剥了一瓣新橙放入他口中。周围一众明艳姝丽的嫔妃眼中带着明显的妒意，辛妃眼神飘过一侧面带病容的杨皇后时，稍稍滞留了一下，脸上笑意却未减半分。
她怎么会来？有多少日子了，她再未踏出过凤栖宫一步。她是相国府里的掌上明珠杨淑华，端庄温婉，一派大家闺秀，是离国母仪天下的王妃。也是在这样一个笙歌艳舞的夜里，她以死相挟离王废掉她这个在她口中祸国的女子。坏了一贯的端庄贤淑，口不择言的斥骂，她是周幽王的褒姒，迟早会毁了离国的江山。最终惹怒了离王，只得到一句“幽禁深宫，修身养性”的口谕。虽然凤冠未除，但这皇后的名号却是名存实亡了。那一夜，那个跪在殿前看似柔弱的女子眼里浓浓的恨意生生灼伤了她。
夜明珠的光华照亮了她苍白的脸颊，辛妃看的出那是多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她嘴角忽的泛出一丝苦笑，她是世人眼中楚庄王的樊姬，而她则是红颜祸水，是祸国的妖姬。
“皇上，今年离国大旱，百姓民不聊生，您该体恤一下民情啊！”一身白衣的女子跪在殿前，清亮的声音里带着悲愤。
“叮……”琉璃盏的酒杯掷在金砖铺就的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碎了一地。辛妃回过神来，看到一脸盛怒的离王，身前的衣服濡湿了一片。那女子跪在地上，眼神清凉。下面已是一曲初歇，殿内一时间里寂静无声。“拉出去，斩。”低沉的声音带着冷漠的语气从杀伐决断的离王嘴里发出，那女子一下子呆愣当地。
这女子名唤沐芳，是离国四将之一沐云天的女儿。曾经战功赫赫的将军，在暮年却折了一身的风骨。利欲熏心，富贵荣华的引诱让他卖官鬻爵，欺君罔上，本该处以死刑。她为报父恩，在得知离王出行的日子里当街拦驾，愿以身替罪。一身白衣孑孑的立在青石路中间，抵在颈项间的剑带着森冷的寒意，那种寒意直透入骨髓，她却熟视无睹，眼神决绝坚定。那一刻，离王震撼了，放了他的父亲，却束缚住了她。一夜之间她被册封为沐妃，而他的父亲也官复原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们一个是名门望族里的淑媛，一个是乾坤在握的王者，又因了这一段传奇成就了一段佳话。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寂冷的深夜里，她是怎样的独倚高楼，凭栏凝睇，寂寞相伴。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给了她这样一个在世人眼中尊贵的身份，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她方当韶龄，肌肤胜雪，娇俏可人，只是清丽的面容上却是一副苍凉的神情，眼底的深处却透着一丝倔强。她仰起头凝望着高高端坐着的离王，光影掩映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苦涩。
撷芳殿内夜夜笙歌，她看在眼里，不问不理。只是昨日年老的父亲跪在地上恳恳相求，她怎么忍心。这江山也曾有父亲血染白衣征战沙场，虽然一阵被权欲昏了头脑，但如今看到百姓流离，宁国蠢蠢而动，战乱又将大动干戈。他怎么安得下心来静享晚年呢？
是了，她是生杀予夺的王者，她怎么忘了呢？你看他仍是不动声色的拥着绝色的宠妃做着长夜之饮。冷漠的让她周身冰凉。
辛妃在心里低低的叹息，言笑晏晏“皇上，何必这般的动怒呢！”说着，执了一杯美酒送到他唇边。离王就着她的手，轻抿了一口，不动声色。虽然脸上怒意未消，却缓和了许多。
“妾身为皇上奏一曲如何？”她浅笑灼灼，一如春日的桃花温暖。
离王嘴角复又带上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方才的事并未发生，只是眼神却是有些嘲弄的，“准奏”。
连绵悠长的曲调响起，宛若流云一般在渺渺的蓝天中滑过，又如皓皓明月映照着泼墨的暗夜。她一袭紫衣，剪水的双瞳中星光明亮，薄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动，夜明珠的光华洒在她如玉似雪的脸上，高华绝尘。
佳人抚琴瑟。纤手清且闲。芳气随风结。哀响馥若兰。玉容谁能顾。倾城在一弹。
离王闲闲的靠在椅背上，脸上忽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望着辛妃娘娘的目光透着迷离恍惚的气息，似乎在看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的身影看着某处。
“唉……”又是这样的目光，辛妃轻轻的叹息。也只能叹息。她不能问，亦没有那份心思。单单只是扮演好这个宠姬的角色，已让她心力交瘁了。而离王喜欢她的或许也只是这张娇媚的容颜，贴心聪慧的侍候，曼妙的身姿，还有这出众的琴技。诚然她是聪慧的，知道什么事是可以问的，而有些事情则是提都不能提的。
十年的眷宠优渥让离宫所有的人红了双眼。
琴声渐渐低缓，透出一丝清冷寂寥、无可奈何的意味来。曲调到此，任谁也听的出这一曲《汉宫秋月》的曲子。昔日汉宫明月昭昭，明妃虽是绝艳惊人，但五年的深宫待诏，顾影徘徊，心境亦是凄凉到难以言喻的了。
殿内寂静，唯有这曲调的孤寂哀怨深深触动着这些衣着鲜亮、妆容精致的女子的心。也只有她们切身的体会到其中的深意，多少明媚的芳华都尽付与了这寂寂的红墙。她们所依存的不过是以娇艳的容貌得到离王一点微薄的爱。然，这一点微薄如今看来也所剩无几了。
皇后脸上尽是悲辛，光阴流转，四季更迭，什么都有没变啊，只是新人换了旧颜。这情形亦如昨日一样的清晰，改变的唯有故事的女子。他依旧是那般的神情，淡漠的让人全身都是冰凉的，也只有那个女子能让他有一丝的笑意。
她心里忽而有些恨恨的，如今她亦连曾自以为傲的容颜都所剩无几了，凭什么她还是那般的美。从她出现的那天起，她就夺走了她幸福的一切，如今剩下的也只有头上的凤冠了。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宠极爱还歇，咳垂落九天。她眼里闪出一丝的怨毒，一瞬间又恢复温婉娇弱的神情，仿佛那只是错觉。
“好，好。”
杨淑华再回过神来，已是一曲终了。
辛妃已是坐在离王的身侧，依旧是浅笑灼灼。离王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神莫名，“《汉宫秋月》，呵呵……这曲调还真是忧伤啊！”她抬手扶了扶鬓上的紫玉钗，借以忽略心里一丝惊颤。
“十年了，爱妃的琴艺和吟风舞还是一样的让人惊叹啊！”顿了顿，语气复颇有些怀念的道“什么时候爱妃再为朕舞一曲吟风吧！”
“臣妾随时恭候。那么，皇上……”她话未说完，忽见离王挥了挥手,低低的道：“让她们各自回宫”。
“谢皇上宽恕。”沐妃强忍住心中的悲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刻，她没有一丝的欣喜，只有无尽的落寞和苍凉，悲辛的让人绝望。她抬头深深的凝望了一眼离王，这是最后的凝望了。在你的眼中，我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微小的连一支曲子都比不上。人命在你眼中竟是如此的轻贱吗？或许我不是你在意的人，所以才如此的鄙薄。
一众的宫妃眼里闪现着嫉恨的神色，深深的看了一眼辛夷，脸上却是一副柔顺的表情。语气里颇有些不情愿的道了声“臣妾告退”，旋即拽着长长的裙裾娉娉婷婷的离去了。离王脸上仍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眼神空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撷芳殿风云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