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的恋爱运》川悬

59、神余言外

　　《风华影》整个剧组和外借的摄影团队都对产出质量要求颇高，一群人从外景到影棚，一通折腾到了凌晨。沈郁推开影棚大门的时候，大家还在热火朝天，不知疲惫地忙碌着。
　　陈北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仿佛是睡着了，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他掀了掀眼皮，看着从秀场赶回来的沈郁，眯起了眼睛：“小模特，秀怎么样？”，表情活像个准备潜规则员工的臭流氓。
　　沈郁起身跟Vicky要了瓶水递给陈北羽，在办公环境里，他还是很给自己这位老板面子的：“挺好”。
　　陈北羽见沈郁没DISS自己叫他“小模特”，立马得寸进尺地说：“喜欢走秀？要不要爸爸给你安排安排？”。
　　沈郁当然知道陈北羽是故意套话，他才懒得接这个话茬。抬头看了一圈棚里忙到脚不沾地的演员、助理、服装师、化妆师以及摄影师，然后转向了睡眼惺忪的陈北羽：“你一个大老板在这干什么？多吓人，他们压力大进度更慢，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陈北羽喝了一大口水，心想沈郁这人明明很心软得跟棉花糖似的，嘴上却不饶人，话从来都不会好好说：“某人有没有良心？我这不是担心你回来晚了耽误了进度被这群人挤兑吗？所以亲自在这坐镇，好让摄影团队‘心甘情愿’地等你，谁他妈知道这群人进度那么慢”。
　　沈郁刚才说那番话只是想让陈北羽赶紧回去休息，谁知道平时人精似的陈老板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会儿偏偏不想装傻了，非要把话说个明白。沈郁避重就轻：“《风华影》整个班底都很负责，这进度倒也正常”。
　　陈北羽又跟沈郁随便聊了几句，终于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缓了过来：“你这衣服和首饰是从秀场上直接穿回来的？JC对你这么大方，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只是朋友的女朋友的弟弟？”，他审视着沈郁的装扮：“嗯，跟你平时的风格不一样，看起来有些欲。能让你这尊神沾上烟火气，不容易，你这一面本来就很有诱惑力，只是那些人没眼光罢了”。
　　这是在说什么“欲”？沈郁没反应过来，毕竟自己的名字里有个“郁”字，谐音让他有些懵：“回来的时候有点急，JC说这一套刚好实穿就没让换，你少胡猜……刚才说什么‘郁’？”。
　　陈北羽笑了笑，突然灵光一闪：“没什么，去让造型师给你整整头发和妆，先拍身上这一套，然后再换造型拍《风华影》。咱们也充分利用一下大设计师送上门的资源，快去准备准备”。
　　沈郁起身往造型师那边走，又被陈北羽叫了回来：“等等，把你身上那些首饰摘下来给我玩玩儿，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陈北羽惊叹地看着自己手上那枚指环，想着过几天得空去JC工作室转一圈，订一只同款。因为这戒指是陈北羽喜欢的风格，所以他看得分外仔细，随即惊讶地发现，戒指内圈在“JC”LOGO的旁边刻着“SY”两个字母，心里立马明白了一二。
　　这摆明了是JC早就准备好送给沈郁的，某人还好意思说是因为着急没来得及换？陈北羽非常自信，沈郁不可能在这种事儿上骗自己，如果这两个人真有一腿，以沈郁的脾性，肯定会二话不说跟公司摊牌，好让公司有充分的时间应对舆论。不过沈郁那人吧，虽然对在意的人和事无比细心，但不在意的就算杵在眼前他也看不见，搞不好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这些细节和沉甸甸的心意，所以才会说得那么轻巧。
　　造型师惊讶地看着沈郁：“沈老师？”。
　　沈郁见她一脸震惊的样子，随即问道：“怎么了？”。
　　造型师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就是确认一下眼前这个人真是你，这风格变化也太大了，不过倒是很适合，话说这是谁家的衣服？”。
　　沈郁笑了笑：“JC的”。
　　造型师闻言挑了挑眉：“怪不得，也就他敢让你尝试这种风格，眼光真够毒的。这难道是春夏新品？不是才刚……”。
　　沈郁闻言点了点头：“嗯，刚从秀场回来”。
　　造型师忙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观察了一圈：“辛苦了，这大老远的。哇噻，衣服的细节处理也太用心了，没想到JC做服装也这么强。哎？沈老师，这袖扣都是特意为你定制的，好羡慕……”。
　　沈郁这才注意到，衣服左右两边的袖扣乍看起来是一样的，实际上是AB款。虽然都是枪黑色金属上勾勒了暗纹，但左边那颗袖扣上的渐变蓝宝石勾勒出来的是J，右边的却是S。
　　沈郁脑海里瞬间升起了一些念头，难道这衣服和珠宝，是事先为自己准备的，不只是突发奇想请自己去帮忙？可是如果自己当时不答应呢，季臣应该没有100%的把握可以请到自己吧？沈郁觉得这个猜测不太靠谱，毕竟“S”这个字母也太常见了，未必真就代表他，搞不好是某个系列的代称也说不定：“误会了，JC这次的设计灵感是‘Sirius’和‘Rigel’两颗星星，‘S’应该指得是‘Sirius’天狼星”。
　　收工的时候已经凌晨四五点了，眼看着太阳落了又升，沈郁再次感慨演员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陈北羽也是第一次陪着剧组熬到这个时间，整个人都有些灵魂出窍，但还是在车上不停地跟沈郁交代工作上的事，生怕这人只是嘴上答应着，转头又给忘了。这种混蛋玩意儿，必须得跟他签个类似“卖身契”的合同才知道听话，罚几次违约金就老实了。
　　沈郁把车里的毯子递给陈北羽：“先休息一下，后续我会听公司的安排，别操心我这点屁事了”。
　　陈北羽瞪了他一眼：“就你这点屁事能让我操心，别人都他妈的有经纪人，有助理，用得着我操心吗”。说罢他看了一眼开车的老胡：“对，人家别人还有司机。你真是一点都不乖，就知道折腾老胡，还得多送你一趟，人家到家得几点了？”。
　　沈郁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是陈北羽强硬的不得了，非要先送他回家，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他下车的时候，陈北羽还在车里不依不饶地提醒：“睡醒了记得发微博”。
　　沈郁忙催他快走：“知道了，等我醒了干脆先去找个助理，你也太能念叨了”。
　　“你还有脸嫌弃，等哪天老子不伺候了，就给你开了，滚蛋”，陈北羽搁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沈郁在家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都快黄金八点档了，想着早上答应陈北羽的微博还没发。折腾自家老板这么一大天，他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先挣扎着爬起来发微博。
　　找出存在手机里那张穿着JC大全套的照片，不是专业摄影师拍的，是陈北羽让Vicky用手机拍了张非常生活化的工作照，拍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盘算好了用途。老板强制营业，沈郁也没什么办法，尤其在他险些为了帮别人的忙，把自家正经工作给忘了的情况下。
　　“一直折腾到凌晨五点，还没来得及道谢@JC”，微博配图就是刚才沈郁在手机里找出来的那张，陈北羽安排Vicky给他拍的工作照。
　　季臣没想到沈郁会这么高调地发微博还@了自己，在这之前他们顶多算是两个互相关注的“公众号”。别说交流了，两个人微博上发的都是些官方消息，而且还动不动就被大量的其他鸡零狗碎的信息淹没。
　　季臣来来回回地把沈郁@自己的那条微博看了好几遍，当下激动到要蹦起来。他大概猜到了沈郁这条微博，八成是北羽影视的官方行为，但还是忍不住激动。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能被沈郁需要，真是再好不过了。
　　沈郁昨天走了之后，季臣就搜出了《风华影》的通稿看了好几遍，沈郁这次在剧里出演的，算是个比较重要配角。这会儿借着宣传期的热度，再叠加上JC秀场的热度，就是双倍稳赚不赔的流量。
　　季臣当然不在意，别说是官方逼着沈郁来蹭他热度，就算是让他倾家荡产捧沈郁，他也是绝无二话的。最重要的是，沈郁那隐晦的说辞，不是那些不走心的“大秀圆满落幕”、“美到令人惊叹”、“设计师才华横溢”之类的套话。
　　微博即便是官方让沈郁发的，也绝对是沈郁的真心话，因为他说得是简简单单的“感谢”，谢的自然是那套衣服和珠宝。也许，沈郁已经感受到了自己暗地里藏在那些设计背后的心意也说不定。
　　季臣飞快地转发了沈郁的微博，并且附上了很长一段话：“沈老师肯来做模特，是品牌的荣幸。‘意在笔先，神余言外’，您的气质本身跟我们就是最贴合的。我代表整个团队，跟沈老师致谢，感谢您的成全。另外是私人的感谢，连累沈老师加班到天亮，不好意思了，要注意身体”。
　　明明是很官方的话，沈郁竟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没在微博上继续跟季臣互动。毕竟在这之前，他自认为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闭门编剧，也算是出过几本畅销书的作家，但编剧也好作家也罢，都鲜少抛头露脸，更别提让粉丝们把真人和剧本或者书对上号了。如果继续在公众面前这么高调地跟一位国际知名设计师互动，蹭热度的嫌疑未免太明显。要不是因为耽误了剧组的进度，对自家老板心怀愧疚，这条公开@JC的微博沈郁是打死都不会发的。
　　这次微博的照片，是沈郁第一次以编剧认证的大号发布自己露脸的照片，他一直以来都刻意规避让大众把他的人和脸对上号，这就意味着以后要多出许许多多的麻烦，甚至生活上的不方便。
　　不过等过几天《风华影》的剧组发布官方人物海报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去扒他所饰演的沈追这个角色。在沈追之前，沈郁曾经接触的都只是小角色，不足以被大家深扒，再加上他一直拒绝炒作，公司也不会太强求曝光度。
　　但沈追这个角色不一样，先不说他在剧组待了两个多月，足见戏份之重，就算单纯说沈追这个角色，也有一大批的书粉。在电视剧上线前后，一定会是个话题量非常大的人物。沈郁自认这回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热心网友们早晚能把自己的脸和编剧的身份对上号，不如自己先借机招了比较坦荡。
　　这条微博发出后，粉丝群一片惊天动地，鬼哭狼嚎。直呼编剧本人比剧本和书都好看，简直神仙下凡，被帅晕了巴拉巴拉。很快就有人扒出了沈郁在很多知名大IP里跑过的龙套，大编剧隐瞒身份去剧组跑龙套，这种戏剧性对粉丝们来说可太香了，甚至发起了热门话题：“寻找影视剧里的沈老师”。
　　JC的粉丝群里也是一片惊呼，他们哪里见过JC这宛若公众号的私人账号如此诚恳地称赞过谁，一条回复转发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JC的珠宝基本都是高级定制，即便有量产款，价格也令人望而却步，并不算是面向大众的品牌。JC背后庞大的粉丝基数，基本上全部是冲设计师本人来的，或者说单纯欣赏珠宝的爱好者，并非真正的消费群体。
　　说来也奇怪，季臣从大学期间拿下珠宝界的顶级王冠时，他就像台前的明星一般，有了庞大的粉丝群。国内还没有哪个设计师，能像他这样被人像追星一样疯狂追捧的。
　　JC大批的粉丝顺着他的转发指路，去了沈郁的微博串门，这一去就是掘地三尺，大家都想看看能被JC本人称为“与品牌气质最贴合的人”究竟是个什么金贵人物。
　　陈北羽早就知道如果沈郁肯发照片，微博一定会沸腾，何况还有JC这种神人的流量加持。他没想到的是，沈郁真的乖乖肯发，毕竟这话都说过五百回了，那人一直无动于衷，还以为沈郁这次也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呢。看来给沈郁选的《风华影》里的沈追这个角色，对他本人启发不小，知道这次死活跑不了了，于是选了最合适的时机率先公开私照。沈郁不是不明白这些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对名利无所求，能绕就绕开罢了。
　　微博的效果是真的好，但也结结实实地给北羽影视的公关部增加了百分之一万的工作量。从陈北羽第一次见到沈郁，他就敏锐地发现，这个人如果肯到台前来，必然比在幕后还要璀璨。之前公司各部门也拼命提议让沈郁转型，但都被一口回绝了。沈郁那个人更喜欢不被打扰的平静生活，也太习惯安于现状了，完全不适合动辄兵荒马乱的娱乐圈。
　　就在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里，沈郁的微博粉丝从十几万飙到了几十万，甚至还上了热搜。倒是沈郁自己，因为离开秀场走得匆忙，又无缘无故收了季臣这么大的一份礼，戒指上的名字缩写陈北羽事后也指给他看了，再次有了受之有愧的感觉。脑子里一直是乱的，他也没心思去关注自己激增的人气，等到后来注意到这些的时候，微博已经一片鸡飞狗跳了。
　　如果不是JC名声在外，又是个高高在上的人，沈郁甚至怀疑这是陈北羽为了让自己从幕后转台前，联合JC一起搞出来的一场大戏。但想到JC在圈里的形象，再加上他整个团队和品牌的调性，实在不像是会跟陈北羽有商业往来的类型。
　　跟陈北羽这个眼光毒辣，商业嗅觉异常敏锐的老板比起来，季臣作为JC的掌门人对品牌商业化这一部分可以说是毫不在意，完全顺其自然了。
　　在娱乐圈的边缘晃悠了这些年，沈郁太明白台前的苦。写作是他的天赋，并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就可以满足自己或者他人的期待，他也享受在写作里的游刃有余。但是若想在台前的角色里达到自己的要求，除了老天爷赏的这张脸尚且过得去，还需要付出无止境的汗水，以及隐私“半透明”的生活。失去隐私基本上等于触碰了他的底线，所以这些年才对公司的某些决定避之不及，哪怕这一切可以换得千倍万倍的光鲜和财富，沈郁也是万万不想要的。
　　沈郁从微信联系人里把季臣扒拉了出来，这孩子的性格和行为颇有些艺术家和怪才的气质，让人琢磨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要什么。从季臣还未成年的时候就是这样，随手就送给他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一枚标价五位数的戒指，然后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在他周围消失了。后来这些年，他也大多也只是从杂志或者新闻报道上看到关于季臣的消息。
　　那人现在居然还是这样随心所欲，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互相之间连联系方式都是最近才有的。季臣出手就又是一整套珠宝，还附带一套衣服，而且还是亦川设计的衣服。JC虽然是季臣的个人品牌，但也是国际顶级的，这么个大全套未免过于贵重。
　　这孩子想做什么就像全凭心情一样，只是因为他喜欢，他想这样做，完全不会考虑正常人无缘无故地接受这些，会不会为之苦恼。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艺术家的心简直就是银河针。
　　沈又：意在笔先，神余言外？大神真是谬赞
　　JC：沈老师本人就是这修辞手法的活诠释
　　沈郁看了看消息，没错啊，这的确是私人聊天对话框，怎么感觉对话的氛围如此官方？像是在什么公开的群里。
　　沈又：我有那么高格吗？
　　JC：……沈老师，您是不是故意拐着弯哄我夸您？
　　沈郁看着手机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微微勾起了唇角，季臣开玩笑都还没忘了用敬语，看起来别提多违和了：你说是就是吧。
　　JC：体沉郁之幽思，文丽日月，赏究天人？
　　沈又：哟，小同学不错嘛，这都知道
　　JC：跟您有关的，无所不知
　　沈又：是吗？那来考考你
　　JC：尽管来
　　沈又：星座
　　JC：双鱼
　　沈又：血型
　　JC：官方信息AB
　　沈又：身高
　　JC：目测181cm左右
　　沈又：体重
　　JC：目测70kg左右
　　沈又：住址，你要说得出来我就报警
　　JC：月、湖、郡？
　　沈又：靠，你……
　　JC：不是跟踪，别报警，林姐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