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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东盛元年,大雪。
      去年五月份,先祖皇帝仙逝,大皇子容祁年登上皇位。是以,今年的除夕国宴,总比往常要热闹几分。
      国宴上觥筹交错,俱是拥护太子的有功之臣,而在皇宫最北边的北鸣殿,又是另一番景象。
      北鸣殿大而空旷,历来就是安置废弃皇妃的最佳场所,正殿清冷萧索,偌大的宫殿,竟没有几盏灯,门前很快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偏殿的耳房里,微弱地亮着一盏橘色的灯。
      灯下,有一女子跪在蒲团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个牌位,是木制的,上面刻着的字很深,带有点点斑驳的血迹。
      牌位旁有几只草编的蝴蝶和蛐蛐。昏暗的灯光只照亮了女子小半边身子,另外一大半都没入了黑暗中。
      她就这样跪着,一直到远处,传来遥远的撞钟声,她仔细地在数,一声一声,听这声音,传过半个皇宫,与北风一起悲鸣。

      不多时,空阔的殿内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一声尖利的传呼很是刺耳:“皇后娘娘驾到!”
      女子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女子没有回头,依旧这么跪着。
      一宫女大声叱责:“大胆!皇后娘娘驾到,还不跪迎!”
      女子恍若未闻,风从破损的窗户纸里吹进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本宫的好姐姐,始终不屑于跪本宫的,对不对?可是你不知道,那天你跪在本宫面前的样子,真让本宫心情舒畅得很,让本宫不由想大发善心。”
      那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靠近,她今天的打扮甚是艳丽,红唇细眉,额前还贴着梅花钿,驼红色自脸颊深处蔓延开来。

      女子许久未开口,嘴唇都干裂起了皮,她微微启唇,只觉得疼,但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妆容不错,只是时间久了点,有些花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突然让眼前的那人暴怒起来,她扬起手,啪一声给了女子一耳光,女子被打得趴在地上,一道血痕自嘴角流下,她抓到了那人曳在地上的衣角,一时间顿住了。
      这上面的祥云图案,是自己的母亲一阵一阵绣上去的,不管过了多久,只是用手摸一摸,她都认得出来。
      想起母亲,她的心里一阵阵抽痛,血涌出来更多了,她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见状,快慰地大笑起来:“季若黎,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对了,本宫忘记告诉你了。”她把女子的脸扳过来,“你腹中的孩子,确实是本宫让人下药流掉的,但你猜是谁指使的?”
      她叹了口气:“说起来本宫也有些不忍心呢,但是陛下的命令,本宫又怎么能不遵守呢?”
      季若黎只觉得脑子有些懵了,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起来。
      “哎呀,瞧我这记性。”季九笙得意洋洋,“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之所以来这么一趟,完全是因为另一个消息,你哥哥季青城通敌叛国,被主帅斩于阵前……”

      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牌位,朱唇轻启:“你这牌位,又可以多做一个了。”
      季若黎趴在地上,冬日的寒气无孔不入,但世间最冷的冰块已经在她心中,对她来说,人间已是地狱,再无半分留恋。
      她用手撑起孱弱的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袖中的匕首,已经割破了她的血肉,她的眼睛充了血,昔日的京都美人,再无半分当年的美艳,瘦骨嶙峋,负着满腔仇恨,朝那穿着大红色金龙夹朝袍的皇后冲过去。

      季九笙不是傻子,她清楚的知道,季若黎已经快走向生命的终点,几乎不可能有能力来攻击她,而且她身边还有层层护卫,怎么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安全。
      但此次此刻,季若黎就在一片惊呼声中朝季九笙冲去,片刻之后,那把匕首已经插在了季九笙的胸口,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见季若黎将匕首拔出,又插向自己的胸膛。

      当夜,北鸣殿起了大火。
      远处朝望楼上,一披着红色狐裘的女子,远远地看着北边大火,脚边一软,顷刻间便泪流不止,但她心中明白,这可能是季若黎,最好的结局了,她遥遥望向北疆:“你以为成全她就能得到幸福,却不知情根深种之人,都是可怜人罢了。”

      季若黎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洒了半窗阳光,粉色的纱帘随风轻轻飞扬,她盯着看了半晌,又转过头来看着锦绣云样的床顶,耳边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她想着,原来地狱就是这样的吗?
      她的身子有些麻,一时半会还动弹不得,只得端详着屋子里的布置,如意金花瓶,镶金黄梨桌,越看越觉得疑惑,这不是自己儿时的闺房吗?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顶着双髻的小丫鬟轻轻推开门,端着一个铜盆进来了。
      她看到季若黎醒了,赶忙放下盆子,朝季若黎冲了过来:“小姐,你醒啦?”
      季若黎看着年轻了一大截的挽月,又是惊讶又是兴奋,哽咽道:“挽月?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挽月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季若黎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了啊。”
      季若黎的心中突然浮出一个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想法,难道,她重生了?她赶忙问:“挽月,今年是多少年?”
      挽月虽不解,但还是回答:“今年是鸿禧32年。”
      鸿禧32年,鸿禧32年!
      她回到了自己14岁那年!

      这一切难道是梦吗?是梦也顾不得了,自成亲离家,她就从未做过这么美的梦。
      季若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哽咽地问:“我娘呢?”
      挽月叹道:“小姐你病了几天了,一直在发烧,夫人在你这里守了几天,昨天实在是体力不支,田嬷嬷硬劝着她回去休息了……哎,小姐,小姐!你病刚好,不能……”
      季若黎已经翻身下床,赤着脚往母亲住的玉兰堂冲去了。
      她已经错过了这么久,想念了这么久,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受思念的煎熬。
      谢掌珠也刚起床,她匆匆收拾好,只穿了一件最简单的素衣,就准备去照顾女儿,门却被突然推开,季若黎站到了门口,穿着中衣,头发没梳,也鞋子都没穿。
      谢掌珠顾不得这些,喜道:“若黎,你醒啦?”
      季若黎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些年,她实在受了太多的委屈,多少泪都咬碎了牙和血吞,最大的奢望就是还能伏在母亲膝头哭一场,过去的她实在是太幼稚,太无知,爱错了人,做错了事,一步一步导致她的亲人一个一个走向毁灭。
      谢掌珠连忙摸着季若黎的头发:“怎么了?谁欺负我的黎儿了?你跟娘说,娘去收拾他!”
      季若黎哭着摇头:“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娘,我就是想你了,很想你。”
      谢掌珠伸手将季若黎拥入怀中,像安抚婴儿一样轻轻地拍着季若黎:“娘在这儿呢,娘会一直陪着你,一直照顾你的,不管你以后去哪里,娘的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
      季若黎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停下来。

      她大病初愈,又狠狠地哭了一场,早就体力不济,眼皮老是往下耷拉,被谢掌珠哄着喝了一碗粥,就又睡了一觉。
      这一梦光怪陆离,一会儿梦到那夜北鸣宫熊熊的大火,一会儿又梦见为季家据理力争,不惜惹怒容祁年的平阳公主,一会儿又见远在边关的哥哥,垂死之际遥遥望向家乡的眼神,还有一个一直看不清身影的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却很奇异地感受到了他的锥心之痛。她出了一头的汗,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只觉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是何年。

      好在谢掌珠一直在床边陪着她,一声温柔的轻唤,将她拉回了现实中:“黎儿,你觉得还好吗?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季若黎回过神来,往母亲怀里凑了凑,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只是有些饿了。”
      谢掌珠一边用温热毛巾帮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道:“那你可算有口福了,你田嬷嬷今天下厨做了鸡丝粥,鸡汤熬了整整一个下午,里面放上一点胭脂米,再加上鸡丝,小厨房的香味让我都馋得慌。”

      这一切太真实了,季若黎渐渐相信这不是梦了,冥冥之间真有因果循环,她居然回到了一切苦难还未发生的时候!
      田嬷嬷端着一碗鸡丝粥进来,笑道:“小姐这一觉睡得长了,老奴这粥熬了几个时辰,现在也只剩这些汤了,连夫人都没得吃了。”
      谢掌珠接过鸡丝粥,嗔道:“自从有了若黎,嬷嬷待她倒比待我要好了。”
      田嬷嬷擦了擦手,笑道:“小姐都这么大了,夫人还吃小姐的醋,真是越活越小了。”
      田嬷嬷是谢掌珠的奶嬷嬷,这些年一直伴在她身边,如今虽然年岁大了,但身体依旧硬朗,是个很慈爱的老婆婆,做得一手好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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