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香》CC酱翠翠

2、好看的仙

　　梦里是一个女人，穿一身藕色清水长裙，肤白如凝脂，纤长而柔美的手点好一炉香，放至轩红木床前，芳香袅袅，点点清晕，床前是一个男子的睡颜，我揉揉眼正想看清这二人长相，下一刻便是滚滚天雷，一击一击直中魂身。先前那女子的魂魄被钉于锁仙柱上，三魂七魄已被劈得散了一半，女子痛苦的浑身发颤，却硬是没有喊出一声疼。我看着她朦朦胧胧，轻如蝉翼的肉身，不知为何却感受到了无穷无尽，深如绝渊的绝望，一丝一缕，辗转反侧，将人裹在其中，越收越紧，痛彻心扉，仿佛这天上地下都只剩我一人，无助，悲哀，如死灰般的静，我恍一眨眼，竟看见那肉身流下两行清泪。
　　忽然间我只觉得心倏忽一紧，疼得喘不过气，睁眼便看到珠清不断地喊着些什么，一脸着急，于是伸了伸手，却觉得无甚力气，眼角的泪，缓缓落下，沾湿了发鬓，我感到枕头有点湿。珠清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她在唤我。她抓住了我的手，我悬着的心霎时放了下来。
　　“珠清？你哭作甚？”我扯出个笑。
　　“仙子，你终于醒了，你还问我为何哭，你可知道你睡了多久？”珠清一脸委屈，梨花带雨，煞是可怜。
　　“我睡了很久？可我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这都三天啦，怎么叫你都不醒，而且你还一直流泪，我抹也抹不赢。”珠清哭得更凶了。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难得你还知道关心你家仙子。”
　　珠清一恼，“仙子你还取笑我，你可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抹了抹她的脸，她定了定神，问，“仙子做了什么样的噩梦，这么伤心？”
　　“我梦到一个女人上了锁仙柱遭天雷，那女人的样子甚是可怜，看得我有些心疼。这是犯了多大的错，要被这样罚呢？”我有些感慨。
　　可哪知珠清突然又变了脸，眼里的两包泪收了收，放下了我的手，表情有些愣，随后胡乱擦了擦眼泪，也不知她是要站着还是坐下，慌乱的样子看着有些滑稽，我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良久，也不知她是否回过了神，总之是僵出了个丑丑的笑。我听见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仙子，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该想起什么？”于是我问她。
　　“就是锁仙柱啊。”
　　“锁仙柱与我何干？”
　　我清楚的看到珠清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真了几分，然后她对我说：“不干，不干，仙子怎会与锁仙柱有关。”我有些疑惑，可不及我问，她匆匆又说，“仙子可想喝芙蓉莲子粥？我去给你做吧。”然后她又匆匆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叹了口气，想来我以前是过的极苦闷的吧，不然怎么人人都不愿我再记起来。可珠清不知道，如今我只剩下她了，偌大的神界，清清浊浊，也只有她会陪着我千年万年了。从前我很想知道自己的过往，毕竟不管这回忆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也得记着，才算完整。但如今，我早就想明白了，珠清总是为我好的，她不愿我记得，那我也不再纠结，珠清希望我快乐，那我便快乐的过好每一天。
　　这漫漫不知所踪的岁月追究教会了我将任何事都看得风轻云淡。
　　我走下床，推开窗，今日的花格外的香。我闻出了一丝惬意，便闭上了眼，不一会儿，这香味里就带上了缕缕热气，珠清将粥端来了。我本是不想喝的，此刻闻了这味道，顿时又起了食欲，一万年过去了，珠清的手艺总是这么好。
　　珠清见我吃得开心，便又凑过来说：“仙子，过月余瑶池有场群仙宴，说是迎太子历劫归位，上界发来了帖子，我们去吗？”
　　我见她满脸期待，便点了点头。
　　只不过过了两日我便后悔答应了，想想我向来过得朴素，平日里连个首饰也没有，这冥颠上上下下，如何寻得出给太子的贺礼？我犯了愁。珠清也犯了愁。
　　我想着索性不去了，可一看珠清那副委屈的样子又开不了口，也是，她这万年都和我闷在一处，也是该出去散散心了。
　　“要不仙子送太子一炉香？”珠清提议道。
　　“那太子历了万年的劫，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天帝宴请四方，连发的帖子都是天蚕丝所织，我区区一炉香，如何当得起贺礼？”我觉得甚是不妥，只是后来想想，那时的我可真是不知道自己调的香有多值钱。
　　于是我苦闷极了。
　　也不知是不是苦闷着，苦闷着，那一闪的灵光就会找到我，我忽然想起许多寻宝的故事。
　　“珠清，你说这冥颠的花为何会让人跌入幻境？”我盯着那片花海。
　　“我不知啊。”珠清莫名有些慌。
　　“是不是这花底下埋着什么宝贝？”
　　珠清更慌了，“哪有什么宝贝呀。”
　　“就是没有宝贝，我也该给它们松松土了吧。”我眼里有些光，珠清心里有些慌。
　　“还是别了吧。”珠清弱弱的。
　　“从哪开始呢？”我瞅瞅眼前的花，“这门口的我日日要瞧着，可不能动，那便从外头开始吧。”我兴致勃勃的飞到了花海的尽头，往后看去，各色的花，各色的叶，摇曳的杆子翩翩的动，花海算不得大，只是看着远处那个屋子，素净又不沾烟火气，倒被称出了一份遗世独立的滋味，颇符合我的气质。我满意的点点头，喜滋滋地便要捏诀开始我的寻宝之路，只是这霎时我便感觉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靠近。
　　还有人来求香？我转了头，眼里忽的撞进了一袭轩红色长袍，腰间挂了一块和田暖玉，玉下的穗子随着仙风飘来飘去，袍子看着透出一丝贵气，我眯着眼，这是个有钱的仙。
　　“你要毁了这花海？”头上轻轻浅浅的声音响起，意外的有些好听，我一个激灵，刚刚竟然失神了，“当然不是，这些年多亏这花海，才保了我千年清静，我怎会毁了它。”
　　忽然想起，我还不曾抬头看看他长得什么样，于是我缓缓抬头，只是这一瞥，我又收不住了。
　　这仙，长得也忒好！
　　我自认作为一介司神，还是颇有几分脱尘的气质的，见过的好看的仙不在少数，早年间来求香的男仙也大多长了一张祸水的脸，可终我有的记忆中的所有仙，都不及眼前的这张容颜，或许在别人眼中，这张脸不是顶顶好看的，但他所有的五官都长成了我最喜欢的样子。
　　我喜欢的丹凤眼，我喜欢的挺峰鼻，我喜欢的薄唇，眉似远山，目中淡淡的威严，不轻佻，不迫人。从前有其他仙去凡间游玩，偶带回来一首形容女子的诗：只见唇红齿白，桃花脸，绿鬓朱颜柳叶眉，因此不忍而去。他长得不像女子，但这诗用来形容我的心情倒是颇为贴切，我向来喜欢长得好看的仙。
　　“上仙可是来求香？那快快随我进了屋子再说。”我露出一抹笑。
　　“万年来你可是一点儿都没变。”他的眉眼间也染上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