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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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国 大溪县 上溪村
春风拂面，乍暖还寒。
“李产婆，那这事儿咱们就说好了。别送，不用不用，快回去吧。”
李杨氏告别村上的产婆。挽着空空的草篮，走在狭小的田埂上。家里的二儿媳妇快生了，她得赶快回去。平时喂猪的是老二家的活，现在她身子重，老大家的替了她，现在辰时，怕是还在山上割猪草。李杨氏回去还要操持家里的中饭。好在大孙女宝金能做点散活儿。
“奶！”宝金打开门，眉开眼笑的迎了李杨氏进来。
洗干净的外衣荡在南墙脚边，挂满了三根晾衣绳。李杨氏心中暗自满意，宝金是个能干的闺女。
“宝金，你妹妹呢。这妮子，一天到处乱跑，净让我操心。”她问的是二儿家的闺女，宝贞。
宝金接过奶手上的草篮，瞥见里头空荡荡的，脸上的笑收了收。转头朝后院喊：“宝贞，奶找你!”
扫鸡屎的宝贞忙把扫帚靠墙放，胡乱洗了手，急匆匆的绕过主屋奔向大门。迷茫的眨下眼睛，没看到人。
“懒丫头，还不快点！”李杨氏站在厨房门口喝水，看宝贞呆傻的在门口站着，放下碗，招呼她。“去把你的脸洗干净，把苕菜折了。”
宝贞不答话，只把袖子挽的更高，抱着有她一半高的竹筐子，用肚子顶着，走到晾衣绳边上，打水清理苕菜。
贾氏勉力靠起上身，推开床头的窗户，探首看她闺女宝贞。虽是到了春季，但水还是冰凉凉的，小小的宝贞把手泡冷水里，把苕菜荡开，连小臂冻得通红。
贾氏转过脸不看，把头埋在被子上，使劲眨眼，把滚烫的泪珠埋了回去。都是她无用，人粗苯，不会来事，惹得婆母嫌弃，只能做些脏活累活。好不容易怀了身子，却累得闺女……
宝贞不知她娘心里所想。只把苕菜洗净，给她奶端去。
厨房里，李杨氏看着饭锅里冒烟了，叫围着身转的宝金另起一火，准备煮菜。把切好的白菜倒进锅里，拿筷子蘸两下猪油放下，铲子翻炒，在倒一瓢水，锅盖盖上。
宝贞端着湿淋淋的菜进来，李杨氏忙接过，说道：“宝金宝贞今儿辛苦了，等会熄火了埋三个小红薯，和李桉一块儿吃。”
李桉是宝金的兄长，李家的长孙。
宝贞听了抿抿嘴，露出脸颊上两个小酒窝。宝金嘴甜道：“我要和奶一块吃，奶吃第一口。”
李杨氏眼角的褶子皱起，摸着宝金的头唤道：“奶的乖孙女，你自己吃。”
门外的传来敲门声，不待李杨氏使唤，宝贞兴冲冲的去开门，叫到：“爹爹，爹爹。”
门打开，李红松走在最后，等爹兄进门，才抱起宝贞，把她的袖子放下，摸摸她的脸，问：“宝贞，今天在家做活了吗？”
宝贞靠着爹爹，软软的说：“做了，和姐姐一起洗了衣服，喂小鸡吃了菜叶，扫了鸡屎，还洗了菜。”
李红松搂紧闺女，抱着她给李杨氏打招呼，“娘，我回来了。”
李磐石和李香樟父子两已经坐下，慢慢的喝水。正要问二儿，就见他抱着宝贞进来。李杨氏也递碗水给他。
李红松也不放下宝贞，只单手接过，咕咕咽下，便放下碗，说：“娘，我去看看春娘。”
见二儿进来不坐，就去看媳妇。李杨氏心头不舒服，半寒酸半抱怨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李磐石回道：“杨氏，看看你锅里的……”
转身进屋的李红松可不知道他娘怎么想的，看妻子侧躺在床上，腹部高高的隆起。
“春娘，我回来了。今日娃有没有闹你。”
“松哥，我不碍事”贾春娘说道。
李红松把宝贞放在床上，自己也坐床边，夫妻两细细的说着私话。
宝贞看着春娘的肚子，问道：“娘，还有多久弟弟才出来啊。”
春娘眉目温柔，算着日子，“快了，应该实在谷雨前后吧。”
午饭过后。李家父子歇了一晌，便又出门下田去了。
李家父子走后不久，宝金带着宝贞去隔壁赵家串门。
上溪村处在千嘉溪上游，传说古时战乱，一名叫千嘉的公主隐居在此，整个大溪县，都是这位公主的后人。
李杨氏把自己的屋子打扫完，已是未时。端了装针线的盒子，抓起要缝补的衣服，敲开贾氏的门。
贾氏见她进来，忙用手支着床，半靠着墙道：“娘，来坐。”边说边扯被子，腾个空位。
“别起身，你躺好，我坐椅子。”说罢，把东西放在旁边的墩子上，拿着衣服，自顾自的缝补起来。
贾氏见她不来，心下黯黯，又躺了回去。自生闷气：从嫁进来，自己不如大嫂手巧，掌厨房的本事；也不比弟媳家境好，带着丈夫搬进镇里单住。可也勤勤恳恳的养肥了三头大猪，婆婆的教导，也时时听从。只怪娘家不顶事，自己最笨不会讨好，遭了婆婆厌弃。
越想越难受，乎感觉腿间生了一股热流，惊慌大叫道：“婆婆，我羊水破了。”
李杨氏掀开被子看，果然，贾氏身下的褥子已经湿了。
转过身，奔向隔壁喊：“宝金宝金，快去叫李产婆，你婶子要生啦！”又唤宝贞，“宝贞宝贞，去田里叫你爹，说你娘要生了！”
宝金宝贞慌忙应了声。李杨氏回自己屋子，抱出最底下的毯子放到柴房铺开。又进了厨房，引了火，把晚间要吃的面团拧了一团，麻利的用杖擀好下过，窝了枚鸡蛋，给贾氏端去。
贾氏已生过一胎，可这胎怕是早产，心下难免慌张。拿了筷子吃完面，靠着李杨氏进了柴房躺下。
幸好李杨氏是个老道的妇人。宝金带李产婆进来时，干净的帕子，两大盆热水已经备好。
李产婆推了宝金去门外。夸李杨氏是个能干人。
正说着，李红松拍门问道：“娘，贾氏要生了吗？婉娘，婉娘…”
李杨氏和李产婆对视一眼，朝外头笑骂道：“傻小子，早着呢。”
日头渐渐西斜。
李磐石坐在上座，大儿媳柳氏喂完猪回来，又操持一大家子人的晚食，早已累狠了，大口吃晚饭，嘱咐女儿宝金洗刷碗筷后，就和丈夫李香樟去看屋里读书的儿子李桉去了。老二李红松心不在焉的吃完碗里的饭，给旁边的宝贞擦擦脸，就去柴门等着了。
戌时刚到，柴房里传了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娘，娘，让我看看”，李红松安耐不住的叫喊。
“是个男孩，红松，你有后啦。快去门口把弓挂上。”李杨氏出门报喜，“宝贞，去叫你姐姐宝金，煮200个红蛋，明天…”
在李杨氏的安排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李楠生下来，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他八个月大的时候，能把哥哥李桉的手指抓得紧紧的。贾氏要把他从怀里放下时，他可以用两只圆润的手臂，挂在贾氏脖颈上。他的力气很大，在他三岁的时候，家里的女性长辈就拿他没办法了。
“爷爷，大伯，爹爹”，李楠坐在摇椅上，看人回来了，争着下地，抱着李红松的小腿，把屁股坐在他爹的脚背上，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
“哎哟，爹的大儿子，你奶喂你吃什么了，今天又比昨天沉”。用脚掂量掂量，李红松冲李杨氏打趣到。
李磐石父子进屋先坐下，缓了口气，李磐石拿过宝金点好的叶子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咱们牛牛骨子壮，是个好孩子。”牛牛是李楠的小名。
李杨氏回道：“你可不知道，下午宝贞逗她弟弟追她，在堂屋里绕。牛牛走路不稳定，宝贞回身去接他。没想到他一下把宝贞抓个正着，宝贞吓了一跳，裤脚都被牛牛扯破了。这不，红松媳妇儿还在补呢。”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厨房里，刘氏已备好了菜，叫宝金一块儿端上桌，张罗着吃饭。
李磐石并李杨氏居主位。左手坐着李香樟柳氏夫妇，下首坐着宝金。长孙李桉在县学里读书，每月休假才回。右手边宝贞挨着李红松，贾氏抱着李楠。‘’
“马上要秋收了，杨氏，赶集时去给黄杨告一声，回来帮忙。”李磐石想了想，又开口：“老大，你和你娘一块儿去，把梨花也接回来。”
李磐石杨氏生有三子两女。长子李香樟一子一女；长女李桃花嫁了杨氏的娘家侄子杨雄，育有两子；次子李红松一子一女；幼子李黄杨和儿媳妇胡氏住在镇上，靠老丈人扶持，在粮店当管事；幼女李梨花在秀坊做绣娘，逢年过节才放家来。
李香樟看了爹一样，问：“可是，小妹还没放呢。”
李磐石示意李杨氏。李杨氏开口：“梨花翻过年就十六了，该说人家了。”
宝金九岁，已经知道一点人事了，到是宝贞，懵懵懂懂的问：“奶，你要把姑姑送人吗？”童言稚语，逗得人笑出声来。
看大家都在笑，李楠也更着大家笑，站在贾氏的腿上，兴匆匆的跳，踩得贾氏叫唤。李红松忙接过他,”牛牛现在才八个月，劲怎么这么大。“说着，贾氏也叹息：“我现在也抱不住他了，抱一会儿，手酸得很。和宝贞闹，桌角都被撞断，他还没事儿。”
说起李楠的力气，李杨氏最有发言权，她说：“这孩子也能吃，早上要吃一个鸡蛋，一碗糊糊，巳时又闹着饿。我带大了你们几兄妹，还带着李桉、宝金、宝贞，都不这样。”
李磐石听了，看看在李红松怀里蹦跶的李楠，转头对李香樟说：“老大，你把牛牛也带上，找陈大夫看看。能吃是福，但过了就不好了。杨氏，你问问大夫，这样年岁小的孩子，能不能喂这样多。”
两人应了。李红松憨笑着，“这娃子，吃那么多，也不知肚皮装哪去了。”拍拍李楠的肚皮，也不当回事。贾氏心下感激，桌子下伸手，拧李红松的腰肉，“谢谢爹，麻烦娘和大伯了。”
亥月十五，不过寅时，李楠被贾氏用小被子包住，迷迷糊糊的洗漱完，被递给李杨氏。
上溪村离大溪县有十余公里，昨日李杨氏已和赶牛车的李三叔说要，要占三个位子。
天还没亮，李杨氏抱着李楠，背风坐下，李香樟把背篓放好，护在她们边上。
李三叔见人齐了，牵着绳，拿起杆，高声吼，“坐稳了。”一架车程着七个人，还算空荡。
“杨婶，”坐在李杨氏右手的陈氏问道：”咋还把牛牛带上了呢？”陈氏是新嫁娘，成亲还请牛牛滚过床。
李杨氏担心陈氏知道牛牛去看病觉得晦气，只笑道：“带牛牛去他三叔家认认门，壮壮人气。”牛牛三叔李黄杨和胡氏成亲三年还没消息。
陈氏听了果不在追问。只劝道：“您也别着急，人都说好事多磨。”李杨氏截住话，问：“你呢，看你这两框框，要买的可不少。”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
还没进镇，路口两边已经被叫卖的小贩占满了。睡了一路，李楠被食物的香气勾醒了。他睁大眼，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行车上冒热气的馄饨。
李三叔靠边把车停下，对大家招呼道：“我要申时才回，大家吃完午市在逛逛，我还在这地儿等。”
李楠被李杨氏竖抱着，失落的看着离小车越来越远。李香樟见了，背着背篓喊，“娘，咱们坐了一路，我有些饿了，不若点两碗馄饨，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李杨氏心想，大儿平时节俭，怕是早饭不顶饿。李香樟见李杨氏还有些犹豫，倒是牛牛，像是听得懂话似的，他奶怀里蹦着。
李杨氏转身，“我还能饿你不成。”两人走到行车边，冲卖馄饨的道：“老板，来两碗。”包馄饨的应好。
两人坐下，把李楠放在背篓里，不一会儿，就端上两碗馄饨。有成年男人手掌那么大的碗口里，挤满了白胖的馄饨，上头放了切细的酸菜和青绿的葱花，汤有些晕白，李杨氏拿调羹舀一勺放进嘴里，有些烫口，却满口鲜甜。
李楠在背篓里出不来，见他大伯已经吸吸呼呼朝嘴里倒了一半，急的很， “奶、奶，牛要、要。”。李杨氏忍笑，“你和你大伯一样贪嘴。”
把调羹里的汤吹温，沾了沾口，觉得合适，才放到李楠嘴边。这时候李楠倒不急了，慢慢吞了汤。“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吃东西慢条斯理的。”
待吃完馄饨，李香樟背着李楠，李杨氏在他身后走着。两人先去了老三李黄杨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