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州》绝世的忍冬

12、器材室

　　从冬天里走出来，直接略过短暂的春天，迎来炽热的盛夏。寂静的学校随着放学铃响变得喧闹起来，顾允玫坐在座位上，坐在那里很久，久到学校重新回归寂静，久到落日的余晖缓缓散下去，天色阴暗。随之迎来的大朵大朵的灰色的云，然后，江南的梅雨季节拉开帷幕。
　　雨点淅淅沥沥落下来，稠州的万物被浸泡在潮湿的空气里，连带着人的心底都泛起潮气。她站了起来，怀里抱着语数复习的资料，拉下了教室的电闸，明亮的日光灯刹地灭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甚至溅湿了教室外面水磨石制的走廊。宿舍离教学楼很远，顾允玫看了看外面丝毫不停歇的雨势，天气变化的快，她没有带雨伞。站在走廊上久了，校服的裤脚湿了一片。她依稀记得自己之前上体育课好像落在器材室一把雨伞，器材室就在一楼走廊尽头最里面的那个空下来的教室。

　　顾允玫走下楼，空荡荡的走廊，连大理石的瓷砖都泛着冰凉的反光。她走到尽头，手放在器材室教室的门把上，推开门，扑面而来陈旧的气息。
　　里面摞着比人还高的墨绿色的海绵垫，货架上陈列着满满当当的杂物，乒乓球拍，羽毛球，棒球手套，跳绳.....
　　顾允玫一个人的时候不说话，看上去安静地像个假人，她只会在心里默默地做个小小话痨。她一边往货架上张望一边心里默念着这些物品用英文怎么读。
　　“baskatball,,skip,,,baseball...."咦，我的雨伞呢。
　　她皱着眉头往里走，绕过一摞一摞的海绵垫，她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天黑沉沉压下来，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漫过顾允玫的脚底，浸湿了她的袜子。雨下不停，像千针万线，把天空密密实实缝合起来。地面溅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宛如飘渺的素纱。
　　暴雨来的这样猛烈，像是要迫切洗去什么这世间的污秽。
　　顾允玫不愿再回想，那个时候她在海绵垫的后面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英语单词，忘记了自己要找的雨伞。她一步一步往后退。
　　一步一步退，退到门边，然后飞快地关上门想也没想就冲进了雨里。
　　器材室里她看到了两个人。
　　站着那里的男人。跪在他面前的女孩。

　　那是顾允玫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成年人用在未成年人身上的手段是多么的不堪。
　　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有人被幸福淹没，就有人从幸福的巅峰上跌落下来。她之前看到的那个老师，她现在恨不得把他龌龊的面具撕下来。
　　可是她逃了。

　　不到两米的距离，她眼睁睁地看着，一秒一秒一秒一秒。她无能为力。
　　她可能在以后的时间里永远无法释怀这件事情，跟烙在皮肤上犯人的疤一样烙在她柔软的跳动着的心脏上。
　　平贺把顾允玫从雨里拉了回来，他打着雨伞身上却也湿的狼狈，雨水顺着他举着的伞柄淌下来，滴在地上溅起了小水花。
　　"我送你回宿舍换衣服，"平贺把伞往顾允玫这边靠了靠，顾允玫转过脸面无表情的对着他，看的他心里发慌。
　　"不用了，你小心感冒。"说完她就又重新跑进了雨里，留下一个看不怎么清楚的背影。
　　平贺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冲破胸膛，一直掌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怎么就，怎么就，他觉得心里有点疼。他不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