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石流明

9、chapter 9

　　约瑟躺在床上静了一会儿，然后低低的笑了起来。

　　不过片刻，他又吞下了笑意，“这样吧，您稍等我一下，我稍微休整一会儿就为您摘来萝卜。”

　　青年看了他一会儿，湖蓝的眼睛里有温柔的流光，“好的，十分谢谢您。”

　　他躺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尴尬的问道：“您的嗅觉那么灵敏…那么…我身上的汗臭…应该对你来说，很刺鼻吧…”

　　青年摇了摇头，把屋里唯一的椅子搬过来，紧紧挨着亚瑟的床边，说道，“您的味道并不难闻。”

　　约瑟心里暖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有些上扬。

　　他觉得僵硬而滞涩的身体因为这句话都活泛了不少，于是谢绝了青年的搀扶，杵着拐棍在天地里刨了好几根胡萝卜，洗干净了，带回了小木屋。

　　青年看他进来，立马关上房门，接过他手中的萝卜，眼里全是渴望，但还是先把他扶到了床边坐下。

　　“你快吃吧。”约瑟看着青年迫不及待的眼神，觉得好笑。

　　“谢谢。”他还是很礼貌。

　　然后就抓起萝卜，皮也不削就啃了起来。
　　约瑟本来还想提醒他削皮，但是一想，青年根本也不是人类，也就觉得算了。

　　只是…青年很快吃完了半根萝卜，现在竟然在举着吃剩的半根，朝他这边递了递。

　　他张开嘴就想拒绝的，但是看见青年眼神里似乎有些小心的讨好，最后还是无奈的接过那半根萝卜。

　　可他是人类，他不喜欢吃不削皮的生萝卜，所以准备找个小刀。

　　但青年似乎误会了，他小声的说：“您果然是嫌弃我…”

　　约瑟转过头，看他有些蔫蔫的，只能木讷的一口咬下了没削皮的萝卜，以示自己对他绝无嫌弃之心。
　　青年俊美的脸于是变得更加柔和。

　　他吞下了最后一口萝卜，就发现青年湖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他疑惑的偏了下头，青年微笑着又举着另一根吃过一半的萝卜…

　　约瑟压力很大的接过，看着萝卜上，一圈被整齐的牙啃出来的痕迹，半晌，才在青年期待目光的注视下又吃下了半根萝卜…

　　甚至吃下了第三根剩下一半的胡萝卜…乃至第四根…

　　青年吃完萝卜后没待多久就走了，他的嗅觉实在是灵敏，即使是在屋内，后来还是不停的打着喷嚏，约瑟于心不忍，便和他约好下次去山洞找他。

　　约瑟很开心，也很雀跃，他在山上离群索居了十年，终于有了一个能和他说话的人，而且更好的是，这个人和山下的人们还不一样。

　　他们有着相似的不美好的经历，他不用怕他会嫌弃他…甚至…这个人还无私的愿意供给他血液，帮助自己这个陌生人恢复身体…

　　但约瑟闻了闻自己身上熏人的汗臭，还是脸红的打水洗了个澡，顺便把床单被子也给洗了。

　　这天晚上，他伴随着生长痛入梦的时候，竟然意外的梦到了十年前的那场战役。

　　《新纪年》开篇的那句话，被吟游诗人的竖琴弹奏出来，作为残酷战场的背景乐，他们在一遍一遍的唱着，“感谢于混沌中降生的天神之子约瑟，是他，亲手终结了黑暗与混战的勇者时代，给人类带来期盼已久的和平”。

　　随着歌声，他斩落了一个魔物狰狞的头颅。
　　随着歌声，他划开了另一个魔物畸形的肚皮。
　　随着歌声，他的战友人头落地。
　　随着歌声，他的朋友不甘咽气。

　　随着歌声，他完好的左腿被生生撕离。
　　随着歌声，他背上遭了重重一击。
　　随着歌声！黄金色的巨龙，它的脖颈上，被插上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

　　它长长的吐出龙息，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哀哀的低鸣。

　　它在人类和魔物血肉之躯构成的地面上翻滚着，魔物变得疯狂，人类变得兴奋。

　　约瑟清醒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在因为流血过多而休克之前，他看着战场上的拼杀趋于平静。

　　他看着本应死去的金色巨龙匍匐而起。

　　它看着他，发出最后一声叹息般的悲鸣，然后展翅，飞向宽阔、包容的天际。

　　他闭上了眼。

　　他没有死去。

　　那首冠以约瑟之名的赞歌再次奏起，“感谢于混沌中降生的天神之子约瑟，是他，亲手终结了黑暗与混战的勇者时代，给人类带来期盼已久的和平！”

　　新纪年来临，勇者时代已经过去。
　　勇者时代已经过去…

　　他慢慢的转醒，脑子里还沉浸在昨晚的梦境。

　　他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疑虑…

　　为什么，当初没有人质疑满是魔物与人类尸体的战场上，会没有巨龙的尸体，就认定巨龙已死，勇者时代已经过去…

　　…
　　约瑟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因为那两瓶珍贵的血液，他已经焕然新生了。

　　他神奇的能用双脚再次接触到地面，而萎靡的脊背如今也能挺直的支撑他站立！

　　他丢掉了拐杖，眼里流出激动的泪水。

　　感谢仁慈的上帝，感谢那个可爱又慈悲的人，或者不知名的动物。

　　他没有犹豫，像年轻时那样露出爽朗的笑容，带上了许多萝卜，还有一些地里种的番薯，用重新得到的强壮的身躯，翻过了一座山头，来到了青年的洞穴外。

　　他有些忐忑，更多的是兴奋。

　　他迫不及待的想和青年一起分享他重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