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千古桃花笑》三七的七

11、山有木兮木有枝

　　宇宙中的星辰有着自己的轨迹，谁与谁相遇，都写进轮回;洪荒里的生灵有着自己的命数，谁与谁相关，都刻入时光。
　　“你们店主是怎么想起来在这招摇山开客栈的？”有神仙好奇地问。
　　“我们店主在这开客栈，是为了等一截木头。”知往如实说。
　　“哦？”神仙也爱吃瓜，纷纷竖起耳朵。
　　“你们店主是桃花仙？”息维记得西王母说的，招摇山不久前修成一位桃花仙。
　　“是桃花仙，我眼见她从一株桃树变成一位窈窕的姑娘。”
　　“那可知等的那截木头是何来历？”
　　“知道，是句芒，变成棪树的句芒。”
　　春神夫妇闻听此言，立马捉住知往的手问:“你们店主和句芒认识？可见句芒来过此处？”
　　“他们认识，后来又不认识了！句芒来过，可是又走了！”知往是典型的山里孩子，虽有仙缘修成散仙，但骨子里的乡土气仍在，这倒显得他如孩子般可爱。
　　“那倒底认不认识？何时来？走去哪里了？你倒是说清楚了啊！”阴晴不定的冰夷有些急燥地问。
　　“不是说了嘛！原来是认识的，蓁蓁还是棵桃花的时候，她说过，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在句芒那，必须等句芒来到招摇山，才行！后来，她变成了人形，就把以前的事全都忘了！上次你和句芒不是一起来的招摇山吗！”知往指着息维说。
　　知往听还是桃树的蓁蓁提过息维丶句芒，也隐隐猜到蓁蓁可能和桃花仙祖有关系，但又什么都不能确定。他的焦虑不比在座的神仙们少，他实言相告，也是希望他们可以帮自己救蓁蓁。这只狌狌聪明丶忠诚，也有应对困境的机灵。
　　大家都皱起眉头思索，也许这桃花仙店主，有点来历。
　　“那你现在能带我们去看看她吗？”
　　息维想仔细确认一下这个蓁蓁的身份。
　　“当然可以！”
　　就这样，一群里大大小小的神仙跟随知往去探看卧榻不起丶人事不省的桃花仙店主。
　　客栈有前后两个院子，前院有两层，二层是供客人住宿的，靠近楼梯右手边的一间是知往的卧室。一层是吃饭喝酒的地方，有前门有后门，后门通向后院。后院有三间小房子，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一口水缸，小房子前一排桃花，刚刚比人高，开得如此繁华，与如今的春天不符。三间房中间一间是蓁蓁的居室，左边一间是蓁蓁浴室，右边一间是蓁蓁的书房。居室陈列极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一面铜镜。看似简单的环境，却有些玄机。众人都望向那桃花，似乎想问:你们盛开的力量从何而来？但这些桃花显然给不了他们想要的答案。知道答案的人却不省人事！散仙的修为已经到了这般程度了吗？
　　有些来历的神，自生来便有灵力，如冰夷丶青帝丶春神丶句芒丶息维等，他们世代为神，是神中的贵族，能力强大，责任也重大。散仙不同，散仙是花鸟鱼虫丶飞禽走兽等动物或植物，恰逢某种机缘，加上自己坚持不懈千百年的修炼，才可以修成人形，是草民。仙到神，还是有很大距离的。比如当年修了三千年的应龙，经历四次天劫才跻身“四大神龙”之一。散仙不一定要成神，成神的代价是九死一生，每一次晋阶的天劫，劫后飞升的是少数，多的是多年修为毁于一旦！比如共工手下的悍将相柳，也是由虺修炼而成的蛟，与应龙不同的是，相柳是九条蛟龙合为一体对抗天劫，所以相柳有九个头，九命飞升为一命，虽成功了，但因逆天而为，始终难以得到认可。因此，相柳残暴丶血腥丶性格多变。
　　大家心存疑惑，眼前这个娇弱的桃花仙，倒底有着怎样的来历？
　　正在大家疑惑之时，只听空中传来两声长啸，抬眼望，五彩的胜(qing)遇鸟和青色的希有神鸟一前一后飞来，西王母侧坐在胜遇鸟背上，希有神鸟上则端坐着东王公。这两位翩翩落在这小院子里，一时间小院子神仙满为患，胜遇鸟长长的尾巴难以自如摇摆，希有神鸟硕大的翅膀也无法伸展，两只大鸟对视一下，会意地各自离去，去找更宽广的泊鸟地了。
　　众人忙向前施礼。
　　西王母与东王公本是夫妻，众神与众仙多数受过他们二位的指点或恩惠，之后才有了各自门第。以前一起忙于教养弟子时，两人还是志同道合的，后来弟子们全都下山自立门户了，西王母与东王公反倒吵分居了！东王公心细嘴碎，西王母耳朵灵收集信息能力特别强丶记忆力又好，所以，东王公碎叨叨地叨叨个什么，西王母都能听到，还能记住，就这样，在每天争论仨核桃俩枣，还是仨枣俩核的无休止战争后，双方都不想再看到彼此，东王公搬离玉山，居于东荒大石室。二人分居后，也做了基本分工，大致上男神仙的事归东王公管，女神仙的事归西王母管。不过也不是绝对的，因为男女神仙也会婚配，生下的孩子不管男女，和二人都有瓜葛。就比如息维，虽说是男神仙，但其母青鸟夫人抵得上西王母的女儿，西王母的怎么会不管呢！今日这两位久不问世的神同时驾临，可见是有大事发生。
　　“岁星当值，理应繁花似锦，草木丰盛，而今却是百木枯丶百花凋，祸事的征兆啊！”东王公严肃地说。
　　当值的岁星青帝红了脸，向前见礼道:“弟子有愧！请恩师责罚！但还请恩师明示，弟子愚钝，尚不知祸从何起！”
　　春神亦趋步向前:“弟子一同请罚！”
　　“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惩罚任何人的。”东王公摇了摇头说。
　　“当年盘古大帝身死丶魂却未灭。四肢化为四岳，胸腹化为中岳，躯体诸虫化为黎明百姓，最后一口气化作了春风。”东王公缓缓道来。
　　“句芒在四处游历时，曾偶遇过伏羲大帝。句芒甚得伏羲大帝欢心，称春神一脉后继有人，不仅亲传术法江山丽，还将那盘古大帝留下的春风修为悄悄渡给了句芒。”东王公终于讲到了句芒。
　　“近日来的春殇，是句芒元神受到重创，春风受到压制。”
　　听到此处，鸾鸟夫人已泪如雨下。自己这个傻儿子走丟的日子里经历了些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竟许多不知！听到“元神受到重创”，心如刀割。
　　“恩师可否明示，我儿句芒如今身在何处？”春神急切地问。既是元神受到重创，就说明性命无虞，现在抢时间就是抢句芒的命。
　　东王公无奈地摇了摇头。
　　“异象一出，我即感知到了春风在与之对抗。但等我想要探知春风的踪迹时，却没了线索，被另一种高深的修为阻挡住了。”
　　“这老东西不日前突来玉山，与我共商此事，希望可以有个对策帮句芒化险为夷。”西王母接着说。
　　“我也试着去探查过，那阻挡春风踪迹的修为有些熟悉，我翻阅了所有的弟子卷宗，却没有找到。后来，我终于想起一个被我们忽略的神仙，就是桃花仙祖玉珥。”
　　西王母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在息维耳边。欣喜若狂，玉珥真的还活着。心乱如麻，玉珥为何会跟句芒搅和在一起？一些不理智地猜测在脑子里疯狂地上演，息维想让思绪停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他明知道句芒的为人，也知道玉珥，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该妄加揣测。可仿佛就有两个小人在脑子吵架，一个暗戳戳地说:一定是的！另一个拍着胸脯说:不可能！
　　“还有一件不寻常的事，就是这招摇山的桃花！”西王母指着眼前的繁花似锦继续说。
　　“普通桃花仙的修为，不足以支撑此处桃花对抗春殇。除非，除非是桃花仙祖。”
　　听到此处，内心最圆满的是冰夷。第一，他终于可以确定玉珥还活着;第二，也许息维很快就没那么碍眼了。
　　听到心碎的声音了吗？苦苦等了许多年，痴痴寻了这许多年，与句芒彼此知己了这许多年，终究是错付了吗？玉珥是刻意躲起来还是句芒故意把玉珥藏起来？也许句芒路痴是假的，与玉珥私会才是真相！
　　息维如今一个头两个大，涨红的脸颊滴下了汗珠，有愤怒，有羞愧，有难堪，更有悲伤！
　　冰夷对息维现下这副尊容倒颇为满意，更有甚者，似乎隐隐有点同情息维。句芒，一截呆木桩，一丛荒野草，自然没有息维公子贵气，更比不上风流倜傥的本神龙了！想到此处，冰夷使劲摇了摇扇子，还特地朝息维的方向扇了几下，好像是想让他降降温。
　　可仔细一想，不对啊！蓁蓁是冰夷和息维都见过的，她不可能是玉珥！此时冰夷和息维对视了一眼，又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一个正经的神仙分辨不出，另一个混沌时既出世的神龙也分辨不出。
　　“不可能！蓁蓁绝对不是玉珥，我肯定！”息维思绪又稳定下来，蓁蓁不是玉珥，也许是西王母错了。
　　“息维公子说的对，蓁蓁姑娘绝无可能是桃花仙祖。我之前特地探查过。”冰夷合上扇子，为息维佐证。
　　“可是，她会酿桃花笑！”在旁边听故事一样的知往突然插话。
　　“那有什么稀奇！我也会酿桃花笑……”话已出口的冰夷抽了自己的嘴一巴掌，但覆水难收。

　　众人齐刷刷地望冰夷。息维又是一愣，今天息维公子的心，一会在平地，一会在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