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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人面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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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鹄挣扎地坐起身来,在成渊面前郑重其事地叩头一拜。
成渊一惊,连忙扶他起来:“赤鹄!有话就直说,你这是做什么!?”
赤鹄惨然一笑:“因为赤鹄知道……这个请求会令教主大人为难。不过……这是我唯一的心愿,如果教主大人不答应……赤鹄便是死也不能瞑目!”说着,赤鹄抬起头来,恳切地望着成渊道,“求教主大人,用我的身体炼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成渊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脸色一沉,怒道:“不行!赤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赤鹄拼着一口气哀求道:“教主大人,对付尸傀……寻常法子是没有用的,唯有以毒攻毒!如今……赤鹄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但就算是这样一副残破不堪的身躯……也应该物尽其用。您大可以用赤鹄的身子来炼蛊……试毒……只要炼出能克制傀儡虫的毒虫……便可以在世人面前还您清白!”
“这怎么行!”为夷忍不住站出来反对,“炼蛊的过程有多残忍多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虽已是活死人之躯,但也还有意识有痛觉,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痛苦!?”
赤鹄咧着嘴,不屑一笑:“右护法……你这是在小瞧我赤鹄吗?你根本不明白……教主大人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为了教主大人……我什么都愿做,也什么都敢做!”
为夷还想反驳:“可是……!”
成渊厉声道:“都别说了!你们都出去,让我和赤鹄两个人静静待一会儿。”
为夷一怔,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扭头跑了出去。
“为夷!”长风跑到门口,回过头来叹了口气,“有话好好说,何必对他发脾气。”说着一推门,追着为夷的背影而去。
成渊揉了揉眉间,长叹一声:“对不起,让谢公子见笑了。”
“没什么,那……我们也先不打扰二位了。”
谢问察言观色,忙拉着闻辛告退离去。
“想不到这赤鹄,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闻辛坐在河堤旁的草地上,望着淙淙流水,幽幽地道。
谢问躺在草地上,双臂枕在脑后叹了口气:“是啊,他对成渊可真是一片赤胆忠心。人生在世,若能有这样一位知己,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闻辛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河水怔怔发呆,眼底染上一抹忧郁。谢问看着他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的暗红色短发,沉默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怎么,又不开心了?”
“我似乎有点能够理解……”闻辛望着远方,低声道,“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了赤鹄那样……”
“呸呸呸,说什么呢!”谢问扳着他的肩膀转过来,注视着闻辛的眼眸,“不是说过不提这些了吗,好端端的怎的又说这些晦气话。”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是说,如果,假如……”
“如果假如都不行!”谢问大声呵斥,眼神忽然变得十分认真,“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闻辛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问,忽然破颜一笑,一拳锤在他胸口:“跟你开玩笑呢,瞧你那张脸绷的,不说了不说了。”
闻辛抬起眼帘,见为夷和长风站在远处,似乎在说着什么,为夷一下又一下地甩着手里的树枝,像是在发脾气,长风说着说着忽然将为夷搂入怀中,低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为夷本来一副失魂落魄又气鼓鼓的模样,也不知长风对他说了什么,不一会儿情绪便平静了下来。
谢问顺着闻辛的目光看去,心情复杂地道:“看来此地还是不宜久留啊。”
闻辛奇道:“为什么?”
谢问露出一丝苦笑:“我可不想再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闻辛一怔,忽然反应过来,脸热辣辣地红了一片。
听说谢问要走,为夷很是不舍,长风也劝说谢问在玉屏村中多留几日,但是谢问心系阿朔,只想尽快找到他确认是否平安,所以婉言谢绝了两人的挽留。为夷见谢问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坚持,便改口说要亲自下厨为大哥践行,谢问不好拂为夷的意,便答应多留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离开。
话不多说,为夷立刻着手准备起来,忙里忙外地捣腾出一桌丰盛的饭菜,天黑之后,一桌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为夷坐在谢问身边,一直殷勤地给谢问夹菜,而坐在为夷对面的成渊则始终保持沉默,时不时用刀子般的视线盯着谢问和为夷,谢问夹在中间,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一顿如坐针毡的晚饭结束之后,为夷非拉着谢问出去闲逛,谢问无奈,只好陪着他到河边溜达。
“为夷,哥不想对你的感情问题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但有些话不得不说,听哥一句劝,好好珍惜眼前之人吧。”
为夷低下头去,咕哝道:“哥,我只是……”
“你只是要强,哥都知道,争强好胜不是不行,但是一定要有分寸。小吵小闹是怡情,过了就适得其反了。哥不希望你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失去了你最珍视的人。”
为夷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他:“哥,你是不是又想起飞虎哥哥了?”
谢问叹了口气:“是啊。不过斯人已逝,再后悔也没有用了。我只希望能尽快找到杀害飞虎的真凶,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只可惜至今我仍然没有什么线索。”
为夷略一思索,忽然眼睛一亮:“若是说到收集线索,有一个人说不定能帮你的忙。此人名叫浅月,是江州摘花楼的楼主,号称江湖百事通,据说上至皇宫朝野下至市井江湖,到处都是她的眼线。你若有机会可以去她那儿打听打听,说不定可以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谢问睁大眼睛:“哦?原来还有这样的高人?那我倒是要去拜访一下。”
一阵寒风吹过,为夷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浑身打了个冷战,谢问刚要伸臂将为夷搂在怀里,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大冷天的穿这么少,是想染上风寒还是想故意投怀送抱?”
谢问一转身,见成渊和长风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成渊满脸不悦,看也不看谢问,径直走上来,将身上的貂皮披风脱下,大手一扬,将为夷裹入披风中,搂入自己怀里。
“成渊,刚才谢公子可是在劝为夷跟你和好来着。”长风在一旁苦笑着插了一嘴,随后盯着为夷道,“为夷你也是,差不多得了,成渊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为夷瞥了一眼成渊,见成渊的脸上写满了懊恼不甘和落寞,于是从袖子底下悄悄伸出手指,轻轻勾住了成渊的小指。成渊脸色微微缓和,也不动声色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谢问察言观色,了然于心地笑了笑:“道谢就不必了,我谢问就这么一个弟弟,只要你们替我好好照顾他,我便感激不尽了。”
长风点点头:“这是自然。我们绝对不会让为夷受半点委屈,请大哥放心。”
“哼,连大哥都叫上了。你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成渊冷冷地道。
长风理直气壮:“为夷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有什么不对吗?你若不服气,也可以认谢公子做大哥。”
“不必!”成渊转过身去,低声道,“大哥有一个就足够了。”
望着成渊快步离去的身影,谢问与长风、为夷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谢问与闻辛告辞了三人,离开了玉屏村,沿着河流一路南下,目的地是江州。两人走得极慢,每到一处村落或者城镇都会停下来盘桓数日,四处打听阿朔的下落。他们由北向南一路走来,从冰雪初融的山野峡谷,走到了春暖花开的平原田野,走走停停,寻寻觅觅,不知不觉中两个多月一晃而过。
这天清晨,谢问起了个大早,他推开门正要伸个大大的懒腰,忽见门前一株桃花一夜之间如霞似云地开满了枝头,一个红影在树下手握长剑翩翩起舞,凌厉的剑气带着阵阵花香,锋芒所过之处卷起清风阵阵,那满树的桃花便犹如漫天花雨,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宛如仙境。
谢问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视线追逐着那率性飞扬的红影,怔怔地看入了迷。
“喂,发什么呆呢?”闻辛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站在桃花树下冲着谢问灿烂一笑。
真是少年意气,人面桃花。
“好美……”谢问答非所问,恍恍惚惚地这么回了一句。
“桃花吗?是很美。”闻辛抬起头来,明媚的阳光勾勒着他优美的侧脸曲线,在他那白皙的脸颊上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轮廓。
“不是……”
是你很美。谢问顿了一顿,欲言又止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不是什么?”闻辛侧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没什么。”谢问连忙摇摇头,“你练你的,不用管我。”
闻辛莫名其妙,只好转过身去,继续挥舞手中的长剑。谢问就在门口坐下,一手撑着脸颊,定定注视着在花雨中舞动的红影。也不知怎么的,自从谢问坐在旁边观看,闻辛似乎就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动作明显生涩僵硬了许多,开始频频出错。没过一会儿,闻辛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腻的汗珠。
“不练了,不练了。”闻辛忽然停下动作,心烦意乱地回剑入鞘,低头快步从谢问身边走过。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不练了?”谢问心里有些失落遗憾,闻辛舞剑的样子飘然若仙,他根本没看够,还想继续看。
“你在旁边,我会分心。”
谢问坐在门口,听着闻辛在屋里这样嚷嚷,顿时觉得自己好无辜:“这也能怪到我头上?我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看,又没打扰到你。”
“看也不行!你一看我,我心就乱,心一乱,剑也跟着乱。”
谢问哭笑不得,冲着屋里喊道:“好好好,我不看你,以后你练剑我再也不看了,行吗?”
你不给我看,那我就躲起来偷偷看。谢问在心里偷笑。
忽然间,后脑勺被狠狠推了一把。谢问转过头去,只见闻辛趴在窗台,没好气地瞪着他:“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过来,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