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缘怨》绛缘幽

5、第五章

　　“银雪映月明，愁深不知宿。”我轻叹，望着窗外纯白的积雪。
　　冬天了吗？
　　那过不久我就要十四岁了吧。
　　我轻抚自己乌长的青丝，轻步往门外走去，玉拂在隔间的榻上睡的好熟呢，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曾经陪在我身边的小丫鬟也十四了吧。
　　脚踏在雪上发出“咯咯”的声响，我走的很慢，很轻。

　　还记得五年前艿欣掉到水里后，阿玛罚宝宝在府宅的地窖里关禁闭两天，初春的地窖，湿冷阴暗，我完全可以想到我的宝宝又饿又冷的蜷缩在地窖的情景。
　　可是我却不能看他。
　　阿玛既然把我带到城外的一个小木屋，虽说其只是一个木屋，但清新淡雅之气显而易见，屋边潺潺的流水，屋外茂密繁盛的桃花林，迎面扑来的柔风……
　　“阿玛……”我心情复杂的看着他，他究竟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
　　阿玛扶着我的头，慈爱的看着我，让我全身一下子扬起的暖意。他还是那个疼我的阿玛吧，即使我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还是会，原谅我的，是吧？
　　“宝宝，”阿玛温柔的把我抱起来，“阿玛知道宝宝是天底下最乖的宝宝，阿玛知道宝宝什么事都没做。”他轻吻我的额头。
　　我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他也才29岁吧，鬓角若隐若现的白发，眉间印着的皱纹，在脸上深深的刻上的“愁”字。这就是我亲爱的阿玛吧，是娘亲深爱的阿玛吧。
　　“那宝宝，我是说欧阳利呢？你知道不是他弄的是不是，你不要罚他好不好？”我认真的直视阿玛的眼睛。
　　他捻手一朵桃花，插在我的头上，“你知道阿玛为什么要罚他吗？”阿玛轻笑，有些玩味的看着我，“因为让你额娘心理舒服点，让艿欣心理舒服点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往木屋里抱去，放在一个雕的很精致的木椅上。
　　“如果阿玛不这样做，你那个可爱的宝宝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我突然顿悟，阿玛是在保护我和宝宝吗？因为额娘和艿欣本来就不喜欢我和宝宝，为了让她们泄口恶气，所以才借此罚他吗？
　　阿玛看着我，突然眼神暗了下去，“都是阿玛不好啊，那时候就不应该听皇额娘的话，娶云骄的。现在搞的我们家宝宝要受委屈。阿玛对不起宝宝，也对不起艿欣，对不起你娘亲，也对不起云骄。”
　　我用小手扶阿玛的眉间，试图让它舒展些。
　　“不过，阿玛这次带你来，可不只是来徒增伤感的，阿玛可是有重要任务的哦。能让你阿玛我放下手中千军万马的人，大概也只有我们家宝宝一个了吧。”他笑了，爽朗的，大气的，又有些温柔的。“阿玛要教宝宝游泳！”
　　游泳？游泳？哦，不是吧！自从4岁，对，应该是4岁有一次不小心溺水后，我就很怕水，怎么可能游泳呢。不不不，不行。
　　阿玛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本来阿玛也不想逼宝宝的，可是我想到昨天的事就害怕。你4岁那次也是……”阿玛欲言又止，“反正是一定要学的。”
　　我露出了可怜的表情，可是好像没有效果，看来阿玛这次是铁了心要让我学了，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可是我真的怕丫。好了，豁出去了，既然横竖是死。“好吧，阿玛，可是你能不能放了我们家宝宝呢？他在地窖里又饿又冷很可怜丫。而且他比我还小呢！”
　　阿玛撅嘴，做生气状：“就知道你的宝宝，那阿玛呢？阿玛呢？你不要以为你故意把玉拂留在府里不跟出来去照顾你那个宝宝我不知道，阿玛不开心了，后果很严重。”
　　“那宝宝死都不学游泳。”我站起来转身要走，阿玛拉住我投降道，“好了好了，今天晚上就把他给放了好不好！宝宝最听话了！”
　　我又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果然，阿玛还是最疼我的。

　　不知不觉，伴着夜的凉意，我走到池边的岩石上坐着。
　　冬天的池塘，少了份灵气，多了份静谧。池面上厚厚的冰，仿佛一层沉重的铠甲，保护着什么，又隐藏着什么。
　　我就这样长大了吗？我低头看着冰上自己模糊的影子。
　　当越来越多的下人会看着我出神，当宝宝会因为我轻轻的一吻而脸红，连阿玛也会抱着我深思了去，当今天早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出现在我的床榻上，我想，我是长大了。
　　“我家宝宝真的越来越漂亮呢，快要比你娘亲还漂亮了。”阿玛摸着我的头，微笑着，“宝宝长的和你娘亲真是太像了。”
　　我开心的笑了，所以我喜欢照镜子，喜欢看见自己玲珑的五官，好像看着娘亲一样。
　　看着自己稍有曲线的身躯，也许，在我现在的身上多了一种叫“女人”的东西吧。
　　还有，我现在的身高，一下子比宝宝高了大半个头呢，因为这样，我更有做娘亲的感觉了，我喜欢每天早上偷偷去厨房亲自帮宝宝做早餐，这当然是和玉拂学的，记得第一次做的像碳一样的燕窝粥，宝宝说什么都不愿意喝。不过后来在玉拂的提点之下，我的厨艺还是突飞猛进的，哈，我还是挺聪明的其实。
　　还有阿玛多让宝宝学的武术和军事战略，阿玛怎么都不肯教我，因为他说我用不到。于是我就让宝宝教我，看着他小小的身躯在那舞刀弄枪的，我就觉得好可爱丫。我想，我的宝宝长大了，一定也会很美的吧，也许比我还要美。

　　我轻笑，走上结冰的池塘上。
　　今晚的月光真美啊，像一丝丝银色的粉一泄于池上，我深吸一口气，感觉仿佛被月光洗礼一般。
　　今晚的我，究竟为什么而愁呢？少年不知愁，强说愁。是我自找忧，何与怨他人？
　　我向上一甩粉袖，迎着月光，舞起来。轻纱浮动，月影照人，乌丝飞扬，玉体柔转。
　　以地为台，以风为曲。
　　只欲跳，只愿舞。
　　银色的池中，突然透出一片温和的粉色柔光，我止住舞步，看着池中的异象，在冰下我隐约看见一张女人的脸，很眼熟。我跪下，仔细凝视着，这，这人，和我长的好像，只是比我多一份典雅，神圣的气息，还有温柔之意。
　　“宝宝，”粉色的雾气中，她伸出手要抚摸我的脸，我着迷似的把脸贴到了冰上，完全忘记的寒冷，又仿佛是这柔光的温暖让我察觉不到了冷。
　　“宝宝，”她轻唤。我凝神地看着她，仿佛用我的整个身体的力气在看她，禁不住湿润的眼眶，我有点哽咽的叫道，“娘亲？”
　　她笑了，好像有浸润世间万物的柔和。我趴在冰上，感觉这样可以离她更近些，“娘亲，坠伊好想你，坠伊好想你丫。”
　　她用手环住我的腰，轻柔的扶着，“娘亲也想小伊丫，娘也不想离开小伊，可是……娘亲有苦衷。”她低头吻我的额头，“小伊都长那么大了呢！都是个女人了。而且那么漂亮。”
　　我只是抱着她，紧紧的抱着，不说话。
　　只是欲说不知从何说，欲说不知如何说。只是喉中似乎塞了千万物，无法出声。只是粉薄的双唇只会机械的张闭，僵硬的没有了其他动作。
　　既然不能说，那就这样抱着吧。
　　感受着娘的气息，那么淡雅，那么温柔，那么令我沉醉。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这一刻我死在娘的怀里，我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