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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月曾照彩云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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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周,我望穿秋水,期望在暗寻中偶遇一个人。而我却也害怕见到这个人。
在食堂、操场、图书馆、教学楼到处有可能碰到沈逸唯的地方,都留下了我期待和失望的身影。
经过我毫不费周折地打听后,我很快就知道了他是高三实验班的另类学霸。
说是另类,是因为他经常旷课,成绩却毫无悬念,次次年级排名第一。
如果这样下去,他的成绩完全可以被育才中学拿来与闵江国际和育英中学一拼高下。
和篮球赛场上的他一样,他横扫闵江各校精英们,勇夺省状元也未必不可能!
我只是为这位学长真是毕业班的男神深感惋惜。
每当我想到这个美丽的校园很快便要少了沈逸唯的身影,想到我的干涩的眼里要少了一道帅气的风景,我便欲滴下我的鳄鱼泪。
请相信这还只是我见过他一次面后的感觉!我相信传说中的男神,应该就是像他这样拥有男生主角光环的校草吧。
只是像我这般默默无闻的新入校的女生,任何人都不会因为仅仅只是他和我一次短暂的牵手,而把我和他联系在一起。
对这一点,我很有自知之明。事实上此时我对他也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在这个懵懂的年纪,我还并未真正懂得喜欢和欣赏,虚荣与好奇到底有多大的区别。
如果我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和其后所发生的不可控制的一切,恐怕从一开始我就会对他退而避之呢。
我只能说,一切都没有彩排,一切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我和他的牵绊,是劫是缘,已经莫名其妙地开始,无可避免。
此刻,我只能尽可能简略地先介绍一下他父辈们简单而复杂的关系网。然后我再述说我们的第二次相遇,我尽量说得横平竖直条理清楚。
他们是他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对长辈们的人生和感情我不敢作任何评议。
在这里,我只是暂先如实陈述涉及本故事不得不提,以及我后来所了解的三位与沈逸唯有关的长辈。
他们是沈逸唯的父亲,肖叶青的父亲,还有两位长辈共同的所爱之人范红。
沈剑涛,他是沈逸唯的父亲。他是本市人民群众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露面讲话的沈剑涛副市长,他常常出现在电视里,与我的生活十分遥远。
他出身贫民,从小刻苦学习,名牌大学毕业。和大家所看到的一样,他儒雅可亲,勤政爱民。
金杯银杯不如群众的口碑。他妇孺称颂,是位受人尊敬的好领导!
他的妻子刘芸老师,沈逸唯的母亲,她是一所重点中学的班主任老师。她知书达礼,爱岗敬业,对沈逸唯管教甚是严格,和大多数母亲一样,她望子成龙。
俩人琴瑟和鸣,儿子沈逸唯,正是我们所看到的,他开朗阳光,聪明帅气,这家简直是完美组合。
但因为沈领导工作经常调动,刘老师经常加班加点的原因,其实这一家人聚少离多,沈逸唯从小常常一个人在家。
肖福成,他是肖叶青的父亲,也是沈剑涛的初中同学,来自同一个村庄。他从小调皮捣蛋,初中毕业后即辍学,早年即下海经商。
他志向远大,在改革的浪潮中横冲直闯,创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福达集团”,是闵江市商界鼎鼎有名的肖董事长。
一个是政绩突出,一个是商海精英,他俩年轻时却同时爱上了初中同学同班的班花范红。
范红,她是闵江市“红纽扣”福利院院长兼创始人。她除了是沈剑涛和肖福成初中同学,她还是沈剑涛的大学校友。
她在沈剑涛的长期追求下不为所动,原来她早已心有所属。她的心上人不是别人,却是肖福成。
所以说初恋的纯粹在于,它不染一丝纤尘,沈剑涛只好黯然退出,另选了刘老师。
本以为肖福成与范红二人互相爱慕可以喜结连理,没想到肖福成面对真爱却退缩不前,年轻时自认为自己是个初中生配不上范红的大学生身份而放弃。
另加上范红因为一次乡村支教活动偶然的经历,毅然选择了救助遗弃婴儿的道路。
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后来肖福成在外界看来在商业利益的驱使下,转而娶了富商千金肖叶青的母亲,从此鲤鱼跳龙门,成了富豪肖家的金龟婿。
这位肖董事长,拥有数家企业,至今却是孤身一人。肖娶的富家千金因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女婴,肖福成从此再未娶妻。
这个女婴就是肖叶青,她是肖福成的掌上明珠,美丽骄横的外表下有一颗寂寞敏感的脆弱心。
说了这么多,只是因为我想隆重介绍我的家人和我父母的职业。与他们不同的是,我父母只是这闵江市最最普通的市民。
毫不羞愧地说,我的父母便是早出晚归,志同道合幸福的平民百姓兼地道战的革命战友。
他俩为解决全市人民的温饱问题尤其是吃饱饭问题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们俩年年双双荣获“优秀人物杰出贡献奖”。
当然,这个评委只能是同样普通而平凡的人民群众中的一员,他们的女儿,我,顾彩云!
我父母的职业是流动贩卖蔬菜水果员,通俗地说,就是摆地摊卖菜的!
他们没有固定摊位,只有一辆手拉板车。
他们的经营范围是离我家二公里内,偶尔有固定的点位便是某个小区门口,或是人多城管少的路口。
他们对于城管的工作方式已经摸得很是透彻,他们自有一套“管进我退、管退我进、管来我躲、管躲我藏”的游击作战法。
他俩的方法运用得驴火纯青,他们的工作时长和范围完全凭天气,看心情,随时调整。
他们服务的对象是百分之百的人民群众,没有比他俩的职业更接地气的了。
他们两人都只有初中文化,每天傻开心,穷快乐,生了两个女儿,穷乐不误。
我有一个姐姐,顾诗茵。她从小学便进入育英附小,一路精英班,16岁即被送往美国华盛顿大学,从本科一路读到博士。
为什么她能读名校?父亲说她除了她天生努力外,她还享有很高的奖学金,开玩笑说姐姐爱钱,她见钱眼开。
还有我家属于贫困家庭,诗茵享受资助,至于具体细节我当然毫无兴趣。
我想说的是因为父母的原因,我第二次见到了沈逸唯!
见我最想见的人是在我最不希望的地方,狼狈至极的场面,而我想躲已经来不及!
我们不见后第一个周末的傍晚五点左右,正是全世界人民准备晚餐的高峰,也是小老百姓买菜的集中时间。
我做完作业,便蹦蹦跳跳地去菜车那里帮父母的忙。我预备卖完菜后,再帮他俩把车拉回家,从小我便是女汉子一枚。
菜花,油菜,土豆,西红柿,各种瓜,各种果……卖菜啰!
父亲突然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地告诉我他们有急事离开。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们俩同时离开,只留下我一人在家的情况!
他们嘱咐独自一人的我看情况是否再卖菜,如果能应付就尽量卖完,省得蔬菜隔夜后不新鲜白白浪费!
父母学嘱咐我如果应付不了城管就简单收拾一下见机行事,重要的是一定要把车安全拉回家,那是我们家谋生的资本!
看父母很着急,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所有的价格我几乎明了,大不了干不下去天一黑我赶紧走人!
就是这么巧,那个傍晚买菜的人特别多,生意尤其好,我一个人手忙脚乱。
书到算时方恨少,数学成绩差的我计算器被我翻来覆去地清零重算。
——“小姑娘,你爸妈呢?能不能快点?”
——“小姑娘,我家还等着菜下锅呢!”
——“会不会算呀,这点钱你都算不明白!”
真想不到父母平时这么辛苦,只一次我便焦头乱额。
“城管来啦!还不快跑!”突然一声,吓得我一激灵,欲起身逃跑!
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紧张地抬头,我的天,沈逸唯!
风是朝哪个方向在吹?什么风把他吹到了我这儿!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脸,不敢看他!而他却笑嘻嘻地把脸凑到了我耳边。
“骗你的,我来帮你吧,你这个笨蛋!”
“你行吗?”我严重怀疑。
“傻瓜,我爷爷奶奶家就是种菜的!”
我不敢相信地看看他,又有些期待,反正现在已无地缝可钻。
只要他不走开,帮忙就帮忙呗!
果然,他开始帮我打下手,手法比我娴熟多了。不知不觉,我成了他的下手。
他接菜,过秤,算账,找零,又快又准!
我此刻的心情,有谁相信,恨不得卖菜卖到从天黑再到天明!
可想而知,我们一直把菜全部卖完。直到他说:“我送你回去吧!”我这才不敢相信地连连点头。
我们迅速地收摊,我们返回的路途经过闵江河岸。
夜幕降临,杨柳拂岸,华灯初上。堤岸上人越来越多,一家人或情侣们正开始闲谈漫步。
而我们两个高中生,却一人拉着一个板车的扶手,并肩同行。
大家对我们侧目而视,这是一道多么美丽的风景啊!我虚荣地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看见我俩并肩走在一起!
父母今天走得是多么及时,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我们相遇的时间,刚刚好!
我们俩的步子都越来越慢,由对我们刚才的卖菜壮举放声高笑,转变到突然我们谁都不再说话。
一丝微妙的情绪在我心里升起,这是一个少女的娇羞,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
“我们在水边歇会儿吧!”他提议。
“好啊!”
我们把板车隐放在一处月光照不清的地方,在附近找了块水边石头坐下。
“我怎么觉得我们有点像老夫老妻啊!”他突然开玩笑地说。
“谁跟你老夫老妻,我还小呢!”我假装生气,其实心里暗美!
月亮升起来了,它看见了我的心思。我红了脸。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望着月光下微漾的江面,我双手指着月亮,感慨地说。
“如果将来我们分开,可否用这两句话作为我们的接头暗号?”沈逸唯问。
“我们?分开?”我疑惑地问。
“我说的是游戏,你玩游戏吗?”他这样补充。
“我不会玩游戏,但这首诗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你才多大的孩,就永远,永远是多远?”他取笑我。
“如果是游戏,你希望永远是一万年,还是一百年?”他继续问。
“如果是游戏,如果不是老年痴呆,天地不老,岁月不败,我希望永远是我们不散,记忆不灭!”
我们傻傻地坐着,静静地看着。晚风轻拂,月逐水波,年轻的我们,感觉真好。
明月曾照彩云归,我的心里因他装满了全世界的明亮和美好,就像这月光一样。
如果这一刻能永远停留该有多好。
我真怕一起身,风起了,月动了,他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