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昀道》枫悦茗

7、雏鸟

　　不知何时，欧阳弈走到罗隐轩身旁，看着静安师太的坟墓,“昨天我说的话，暂时把他们镇住了。但日后他们肯定还会来找你麻烦，所以……”
　　罗隐轩慢慢转过身，少年的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清澈纯真，却染上了些许阴郁的神情，“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你们是谁？还有……我，是谁？”
　　“我是当朝宰相欧阳克之子，欧阳弈。静安师太生前把你托付给我，我定会护你周全。至于你是谁？现在也不好说。”
　　罗隐轩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好，我和你回去。”
　　母亲，我不能在此处继续躲避下去了。我要去欧阳家，只有我的羽翼丰满了，我才有力量，为你们报仇。

　　皇宫凤鸾殿
　　“禀告太后，卑职无能，刺杀失败。”
　　“这怪不得你们，这欧阳家极力护着他们，的确你们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杀他，以后的机会多的是。既然他已现身，你们也不必再追杀他了，目前他也不足为患。”太后一手抚上太阳穴，靠在桌上。
　　“是，太后。卑职告退。”

　　在回欧阳府的路上，欧阳弈滔滔不绝的和罗隐轩说着自己家中的情况，“阿轩，我们家家风随和，人与人间以礼相待。我，莽夫一个，不过是一个英俊的莽夫。还有一个姐姐，善于谋略，饱腹诗书……”
　　“欧阳兄，你姐姐精通谋略？”罗隐轩眸光一闪，打断道。
　　欧阳弈不禁升起得意之色，“那当然，她可是我爹在朝中的左膀右臂、智囊一个。”
　　马车到达欧阳府，欧阳夫妇均出门迎接。看到了儿子的身影，“我的阿弈，辛苦了，累了吧，啊？”欧阳夫人走上前便拉着儿子细细询问。
　　欧阳克看到了一旁的罗隐轩，带着和煦的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是静安师太的孩子吧？这么多年，承蒙静安师太照顾我的女儿。既然你们如今遇难，我们定当全力相助。不介意的话，就在我欧阳府住下吧，当自己家一样。”
　　罗隐轩礼貌地笑了笑，拱拱手，“谢宰相相助，隐轩无以为报。”
　　欧阳夫人走过来拉着他的手，“一家人，那么见外做什么。我多个儿子求之不得呢。以后，就叫我伯母，叫老爷伯父，不要见外。来来来，开饭啦。”
　　罗隐轩走在宰相府时也是惊呆了，这座官邸典雅却不张扬，朴素却不失华丽。走道两旁栽种着形状各异的罗汉松，走过小桥能见到一条小溪，远处小溪的尽头似乎有一片幽深的竹林。
　　“阿轩、阿轩，嘿。”欧阳弈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罗隐轩回了回神，“嗯，欧阳兄。”
　　“你们这两小子，愣着干什么，吃饭了。”夫人叫道。
　　两人在饭桌边坐下，欧阳弈就开始拿起筷子夹菜吃饭。罗隐轩看到他那盯着饭菜两眼放光的样子，忍俊不禁，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欧阳兄，你姐姐呢？”
　　欧阳弈突然放下筷子，在四周看了看，“哦，对喔。我姐呢？”
　　“算你还有点良心，关心你姐。等会儿你去厨房那些饭，给她送去。她这几日受了点风寒。”欧阳夫人拍了拍欧阳弈的手臂。
　　“好，我等会拿去竹苑给她。”说完欧阳弈给罗隐轩夹了点菜，“阿轩，以后别叫我欧阳兄了，叫我阿弈就行。快吃。”
　　“对，多吃些，看你那么瘦。”欧阳夫人心疼地看向罗隐轩，夹了些菜到他碗中。
　　罗隐轩看着这一家人之间的相处如此温馨融洽，他们给予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家庭的感情，罗隐轩突然心头一酸，吃着可口的饭菜，唇角微微弯起。

　　“阿轩，你就和我一起住在菊苑吧。”
　　“你的住所，叫做菊苑？”罗隐轩很难理解，一个征战沙场、铁血方刚的英俊男子的住所名字如此别致。
　　看着他奇怪的表情，欧阳弈无奈说道，“那有什么办法，爹娘在兰苑，我姐喜欢竹子，我就大方地把竹苑让了给她，住在菊苑。”其实开始时他死活都想住在竹苑，一哭二闹三上吊地争夺自己的领土，没想到欧阳衡油盐不进，他只好缩在菊苑里。
　　欧阳弈赶紧岔开话题，“那个，阿轩啊。我去给我姐送饭。你先熟悉一下，收拾一下。我很快回来。”
　　“阿弈，要不我和你同去吧。”听着欧阳弈描述着这位神秘的姐姐，虽离开却能遇见静安寺遇险，暗中安排自己的弟弟留下保护，这位欧阳衡深不可测，而且自己的母亲与她一向交好，也许欧阳衡能知道些什么。
　　“额，那个，我姐身体不太好……“欧阳弈却迟疑了，若是姐姐被他认出来怎么办。
　　“我常年在寺中，略懂医理，也许我能给姐姐看看。而且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总归要和姐姐打声招呼的。”
　　欧阳弈心中沉思，阿轩如今住待在府中，总有一天两人会见到，姐姐应该会有办法解决的，“好，你随我来。“
　　穿过一座小桥，跨入写有“竹苑“的苑门，罗隐轩发现这里又是另外一出景象。四处苍翠环绕，笔直的竹子直插云端，阳光从斑驳的枝叶间洒下来，竹林中弥漫着一层细细的雾。如果说欧阳府的其他地方是典雅华贵，那么竹苑便是朴素清寂。
　　“新竹，你弈哥哥来了。“欧阳弈一出声，便打破了一片静谧，枝头的黄鹂一下飞起。
　　“嘘，少爷，小姐在闭目养神。“新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手指抵在唇前。
　　“但姐不吃饭也不行的，而且我兄弟，罗隐轩来看你了，姐。“欧阳弈故意大声强调了一遍。
　　“进来吧，我无事。“一声平静的女声传来。
　　罗隐轩一进入室内，便屏住了呼吸，目光定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
　　这…这不是…小七？！
　　欧阳衡无波无澜的目光注视着他，而他的表情却已凝固在脸上。
　　欧阳弈看到他这个样子，拍拍他。罗隐轩才回过神来，“她是你姐姐？“手指着欧阳衡。“对啊，如假包换。“欧阳弈拍着胸脯，走到欧阳衡身边坐下。
　　“她不是？小……“罗隐轩呆站在门口，
　　“罗公子若对我的身份有所误解的话，不如坐下聊一聊。”欧阳衡看见他的脸色复杂，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用手指把其中一杯推到罗隐轩面前。
　　罗隐轩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慢慢地在桌边坐下，“你，真的不是……“
　　“公子，我叫欧阳衡，是欧阳府长女，欧阳弈的姐姐。长居竹苑，自小身子便弱，极少出门，除了常到静安寺吃斋念佛，以求佛祖保佑，静心修行，想来我们还曾有一面之缘。近日静安寺飞来横祸，静安师太因此丧命，而我却未能及时提醒，为此感到十分痛心，还望公子节哀。公子日后在府里住下，若有问题，可来寻我，欧阳衡定当尽力而为。”说罢便垂下眼眸。
　　看见这个神情，罗隐轩只觉越发熟悉，这两个人看起来分明是同一人，但是却又如此的截然不同。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两个人长得即为相似，第二，她们就是同一个人，至于性情为何相差如此之大，还未能得知。
　　不过很快罗隐轩也整理好自己的状态，回复到，“谢小姐挂念，母亲若泉下有知，定然欣慰。母亲临终前，给您留下了一封信，让我亲手交给您。“罗隐轩从怀中取出信件，递到欧阳衡手中。
　　看到罗隐轩死死盯着自己的姐姐，欧阳弈连忙将他拉了出去，“哦，姐我们饭送到了、信也送到了，那我们不打扰你休息，先走了。“
　　待两人出去后，欧阳衡看了看那封信，封口被紧紧黏住，仍未启封，看来并未有他人看过。她把信展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信后，欧阳衡眼神黯了黯，默默地把信烧掉了。
　　次日清晨，罗隐轩早早地就醒了，坐在菊苑的石凳上，静静地思考着。这两天，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先是欧阳小姐在去静安寺的途中失踪，接着他便遇到了小七，然后小七不见，欧阳衡回去了，接着她离开静安寺，晚上便遇此大劫，由此来到了欧阳府。
　　这事情的发展环环相扣，一切似乎都与欧阳家有莫大的关系。而这只是表象，在事情的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盯着欧阳家。所以，静安师太的死并非偶然。我的身世，也许整件事的因。我一定要搞清楚。
　　突然，罗隐轩看见了从菊苑门口经过的欧阳衡径直进入了偏室，身边并无丫鬟。心觉古怪，但并没有做什么。

　　偏室内，欧阳衡与欧阳克低语，在说着些什么。
　　说完后，欧阳克眉心舒展，“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他了。但如今之计，我们必须保护好他，现在并不是让他重新出现的时机。“
　　“父亲思虑周全，如今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他常年跟着静安师太一介女流，又在林中成长。经此一难，却能镇定自持。女儿认为，多加指点，他必能成大器。昨日静安师太的信里便提到此，说此子自小聪慧，自学医理，实乃可造之材。“欧阳衡对父亲作出如此请求，也算是了了静安师太的心愿吧。
　　“嗯嗯。把阿弈和阿轩叫过来吧。”
　　“是，老爷。“

　　欧阳弈的丫鬟新菊跑进苑里，“少爷，罗公子，老爷叫你们去偏室一趟。“
　　“嗯？伯父找我？“罗隐轩心中困惑。
　　“快走吧，别让他们久等了。“欧阳弈一把拉起罗隐轩便往外走。
　　“爹，我们来了。诶，姐，你也在！“欧阳弈一走进偏室便找了个位置，随意地坐了下来，顺便一把拿起桌面的茶杯就喝了起来。
　　罗隐轩拱拱手，“伯父，衡、衡小姐。“，不知为何，罗隐轩一瞥见那个人，就感到紧张无所适从，连忙移开了目光。
　　见他这样害羞窘迫的样子，欧阳衡莞尔一笑，“公子不必多礼，我们也不是拘谨的人，坐下便好。“随即，招呼着罗隐轩在她身旁坐下。
　　一在她身旁坐下，罗隐轩便闻到了些许淡淡的檀香味，同时似乎还有些竹子的气息，清清淡淡，令人神清气爽，刚才的紧张一扫而空。
　　“阿轩，听说你会医理？“欧阳克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嗯嗯，我从小便喜欢在寺里看书。寺里多医术，看着看着便入了脑，偶尔替尼姑们看看。”
　　“如此甚好。但如今你在城中，不比深林，世俗有许多东西，不知你可愿意学习一二？“欧阳克温和地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
　　“能受伯父的指导，晚辈荣幸之至。“罗隐轩接下欧阳克递来的茶，心中感激。的确，山林中信息闭塞，处世之道自己并不太了解。
　　“我政事繁忙，可能无暇教导你。但我的孩子能代替我，帮助你更好的懂得这人情世故。”
　　“那就谢谢衡小姐、谢谢阿弈。”
　　欧阳弈眨了一下眼，拍拍他的背，“都是兄弟，我可以教你武功。姐姐能教你琴棋书画，姐，可以吗？”
　　“……”欧阳衡未出一言以复，只是低下了头。
　　罗隐轩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像被泼了冷水一般，她，是不肯教我吗？
　　欧阳克轻咳一下，瞪了一下欧阳弈。
　　欧阳弈像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哦，我除了武功，我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兄弟我，一并包了。”
　　看着欧阳弈开怀大笑，揽着自己的肩，罗隐轩也和他一起笑了，但内心却有种失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