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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四方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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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走了几天,气温越来越低。重光与他的一干兄弟,大多都是南人,甚是不习这北方天气的寒冷。他们本就穿着甚少,加之夜宿室外,经常冻得咯咯发抖。好在无论是重光还是那些少年骑士,似乎都是天生的乐天派,嘴中一边骂着娘,另一边却是满嘴不着边际的笑话。经常把青青逗得咯咯乱笑。
一路过来,走的多是拘缨国的势力范围。虽然宴盛余带着他的属下化成便装在后远远地跟着。众人因有青青公主在,有恃无恐的很。原本穷得身无分文,此时却每到一市镇,必是大鱼大肉。反正有青青付钱,众人也乐得享用一番。
重光因坐骑死于与大人国的会战,便抢过了青青的独角马乘用。青青嘴中骂着,他却嘻皮笑脸,毫不在意。被骂得狠了,重光便老着脸皮逗她:“要不,上来一起乘啊。”青青奈何他不得,只得暗地里让宴盛余提供马匹。这倒运气了青若水,也乐得顺带得了匹独角马。拘缨国的这种神驹,天生的耐力强劲,善于长途奔袭,比之普通马匹,自是不可同日而语。重光见状,便涎着脸要青青给每个人再提供一匹独角马。青青可就不干了,嚷道:“你们吃我的,用我的,还要强要我神驹。苗重光你脸皮也太厚了吧。”重光可不吃她那一套,嘴头对跳蚤道:“你去传个信,告诉宴盛余给我提供独角马,否则咱可就要撕票了。”青青气得粉脸通红:“跳蚤,别听他的。苗重光,你做的过分了,本公主就立马走人,再也不当你们人质。”跳蚤嘻嘻一笑,料得她不会不当这个人质,早已掉转马头,传信去了。可怜那宴盛余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公主的意思还是重光的讹诈,不敢造次,只得依言送上了四十几匹独角马。众人新得这种神驹,个个欢呼不已,齐呼公主万岁。早就把青青逗得笑盈盈地,大大方方地对他们道:“好啦。权当我送你们就是。谁叫你们有个厚脸皮的老大呢。”
那独角马的脚力果然大是不同,重光一行人快马加鞭,日行便有七八百里。转眼之间,就到了平丘原上,再过了务隅山与柔利河,行得两千余里,便是欧丝之野了。
平丘原是拘缨与柔利两国的边界,广三百余里。平丘的南侧属于拘缨而北端便是柔利。青青一出了自己国界,便对重光说道:“老大,你可要小心了。这柔利国可是北荒与大人国最铁的哥们,他们肯定会想法设法阻止咱们北上的。”她与重光一干人混了几日,早就与青若水一样,学着黄连跳蚤他们称重光为老大了,全没了自己的公主身份。
快到日暮时分,一行人已到了平丘北侧,再过去,就是务隅山的境地了。日头渐渐西落,平原上的寒风阵阵袭来,众人只感到凉气沁皮而入,直透心里。苗重光勒马沉思了下,对着青若水道:“你要是敌人,会拣什么地方付击我们。”
“最危险的地方,他们反倒不会伏下重兵。”青若水答着。重光一拍大腿,叫道:“正是。若水,咱们可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辣块妈妈地,这些家伙肯定想着我们不敢在市镇上过夜,老子今晚偏偏就要在边境镇上过上一夜,看他们拿老子怎么办。”
“不行的,不行的。”青青连忙阻止道:“前面就是长壶镇。这镇虽然不大,却驻有柔利国的边境巡防兵。咱们不如赶点路程,到务隅山中过夜吧。”
“怕啥。”重光满不在乎地拍拍马叫道:“兄弟们,咱就往长壶镇过夜。辣块妈妈地,要是柔利人敢动手,咱就把这臭公主撕票了。”青青气得脸色通红:“你个死傻大个,让柔利人把你生吞活剥了才好。”话音刚落,又瞧着若水冲她嘻嘻而笑,不禁羞恼起来:“你个贼小道,脸上笑嘻嘻,也不是好东西。”
说话间,众人便已驰入长壶镇中。这镇倒也不大,长长的一溜街,房屋也极为简陋。夕阳此时正自地平线上徐徐落下,将本就灰扑扑的小镇踱上了层更见荒凉的黄晕。跳蚤一马当先,却是通行无阻。看着前头红灯挑起,他高兴的叫道:“老大,前面有客店。”稍近了点,便见大红灯笼之上,写着“长壶客栈”这四个漆黑大字。
一行人刚入店中,便见着一军官迎上,对着青青施礼道:“小人乃是长壶镇统领,知道公主大驾光临,在此等候久了。敝处简陋,不过小人早已吩咐手下打扫干净,请公主将就一夜,明日便可重回拘缨了。”
跳蚤听了,骂了声:“辣块妈妈的,公主什么时候回,由得你们么?”一脚踹去,那军官竟然不加躲闪,任由着被踢中胫骨。跳蚤这一脚虽然未用上力道,但想着也够这小军官受的。没想到他神态自若,浑不加理会,只是一味对着青青恭敬有礼。重光看在眼里,心下的警惕性就更加高了。
走入客店大堂之中,却见饭菜热腾,早已摆上恭候了。黄连与厚朴两兄弟细细检查了一遍,对重光道:“老大,看样子没动过手脚。”重光点点头,轻声道:“让弟兄们小心戒备了。这长壶镇的统领,不是个简单人物。”又转头对着青若水道:“待会要有事,你护着公主。”青青一撇嘴:“省省吧。你们还是先管好自己罢,我用着护么?”重光瞪了她一眼:“傻丫头,你是人质啊,能动手么。”
店中不见小二,清一色的都是军队士兵伺候着。天色也很快就黑了下来,那统领吩咐兵士们将牛油巨烛点亮了,把整个客店都照得明晃晃地。外面的风却大的很,刮得院中的几棵大树,呼呼直响。
不一会儿,又听着一阵马啼疾响而至。那军官放下众人,又迎了出去,远远地便听着他叫道:“啊!王子殿下,小人迎接来迟,望乞恕罪。”青青听了这话,顿吃了一惊,轻声对着重光道:“糟了,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来了。”重光愣了一下,“不男不女?你是说柔利国的王子?”青青点点头道:“是啊。这家伙今年来向父王提过亲,我见过他。说话打扮都娘里娘腔的,见了就恶心。不过武功倒是十分了得,是北荒年青一代中的皎皎者。”若水听了,插话道:“还有,那军官的内力也是十分了得。”
店门大开,一行人迅速进来。不多,只十余个。领头的一个少年身着华服锦衣,手拿折扇,香气撩人。重光看了一眼,倒觉得这少年俊俏的很,却并不见得像青青所说的那样不男不女。那人见了青青,连忙远远地施礼道:“累得公主受困。北荒的英雄,可真要让人耻笑了。”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重光与若水不由得直皱眉头。光听那声音与那妩媚神态,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是个男人。
青青却不皱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燕世哥向来可好。”说完又向着他身后的一个高瘦老者欠了欠首:“劳得存相爷亲自来这边荒小镇,是青青的罪过了。”那老者连忙举手行礼道:“不敢。敝国主已下了死命令,不论如何也要保护公主万金之躯的安全。老夫身为人臣,自当得为君王分忧。”
重光看青青对老者如此尊重,心下便已暗暗心惊。待听得她称呼对方为存相爷,便立时知道来者正是北荒四大魔法师之一的柔利国丞相存世孝了。此人的大名,在大荒中如雷贯耳,端的是一流的高手。有通天彻地之能,呼风唤雨之力。没想竟然在这偏荒小镇,遇上了如此绝世的高手。饶是他胆大如天,心下也不由的惴惴不安。想着要与这样的高手交手,却有一种异样的兴奋之情自心中腾起。
两路人马,各在大厅一端坐下,倒也相安无事。若水看着那气势,心下明白今晚之凶险,绝不亚于当日与大人国的一番血战了。对方早有布置,不知还在暗处伏了多少人马呢。光眼前这个存世孝,就够他们喝上一壶了。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卷得院中的大树刷刷作响。时不时有些物品被卷入空中,又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下,在空寂的夜中发出清亮的响声。门窗虽然早已紧闭,但那些烛光,却仍飘摇曳动,忽明忽暗地照得各人脸上阴晴不定。
“喷、喷……”,有人在外大声地敲着门,一个声音大声喊道:“店家,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可要打进来了。”说话十分蛮横无礼,似乎是个粗鲁之人。若水与重光互看了一眼,心中都知在此时绝对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人突现。只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罢了。那燕王子却狠狠地瞪了店家一眼,似乎责怪他为何会让外人闯入。那军官也是一头的雾水,看了存世孝一眼,见他脸上毫无表情,便小声地道:“相爷,那小人去开门了。”存世孝点点头,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哈,店家。某家以为你死了呢?还好,还好,还赶得及送你上路。看来你离死不远,但开门倒还是行的。”那人一头说话,一头便直撞进来。青青听着那人的话语粗俗,先不管是敌是友,便已皱紧了眉头。但一瞥之间,心下却是甚为吃惊。来人一身的淡青长袍,身形虽然略显削瘦,却长得眉清目秀,眼大鼻隆。看那打扮,分明是读书人的模样。他摇摇摆摆,似乎酒醉未醒似地,眯着眼睛看了众人一眼,“哈,原来大伙儿关着门看小美人啊。”他摆摆手,冲着青青嚷道:“不行,不行。小美人儿,你不能光让他们看,不让老子看。要看,就大家都有份;要不能看,就大家都没得玩。”一头说着一头就在桌边坐下,用掌将那桌子敲得“啪啪”乱响:“店家,还不快将好酒好菜拿来。要惹得老子急了,也是会杀人的。”那军官陪着笑脸连忙应诺:“是,马上就来。”
“哈,这位兄台可真会说笑话了。什么叫关门看小美人儿?拘缨国的长公主在此,你可休得无礼。”柔利王子轻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柔声说道:“兄台想偷看上几眼倒是无妨。只是话多了,说不着啥时就把今生的都讲完了就不好了。”
“对极,对极。”那穷酸书生拍着桌子哈哈笑道。他坐在桌边,竟然将跷起一脚,摆在椅上,模样儿粗俗之极。“看来还是这们人妖兄讲话有见的。军爷小二兄,你且听听,要有话啊,就早说,过了今晚,可就没你说话的份了。”
青青听了这话,不由的‘扑哧’一笑。柔利王子似乎也是天生的好脾气,仍然好整以暇的轻摇折扇。“这位兄台说话的本事倒不错。你看,连咱们的青青公主也笑了。行啊,有啥好笑地,你再说。”手腕略颤了一下,便有一阵寒光电般飞出。青青认得那物正是柔利国的护国神兽‘灵鱼’,不由得替那穷酸书生担心起来,惊叫了声:“小心。”
灵鱼乃是北荒六宝之一,无鳞有翼,体细如梭嘴利如针,只长在柔利国的千丝潭中。潭水深有千丈,终年无冰,水却冰冷得可以将寻常生物瞬时冻僵。那灵鱼在潭中能游,出潭后则能飞翔,速度可逾闪电。这种鱼的最奇特之处就在于离手之后,顿可在空气中化为无形而攻击敌人。对手一旦被他咬中,便立时全身冰冻而死。乃是大荒中群雄最为忌惮的七大暗器这一。没想到这娘里娘腔的柔利王子,一出手便是凶悍之极,欲夺人命。
青青眼巴巴地看着那穷酸书生,想看着他有何方法躲开这至命一击。记得父亲曾对她说过,对付灵鱼的唯一办法就是运气护着周身。但其实这招也有致命缺点,你以真气护体,但灵鱼却可以好整以暇的在边上静候进攻的最佳时期。可那穷酸书生却似乎是丝毫不觉,仍是将桌子拍得啪啪乱响地叫道:“军爷小二,你们要快点啊。可莫把我饿死!”
青青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问:“喂,你有没有受伤啊?”
“受伤?小美人儿公主你可是说我么?”那穷酸书生在自己身上四处摸了一把,“好端端地,我会受什么伤啊。你奶奶地,我和你小美人儿无冤无仇,干吗要咒我受伤。”青青听她出言无逊,俏脸气得通红,转头对着柔利王子道:“燕世兄,你那宝物儿是怎么啦?”她只顾嚷着,却丝毫没见着柔利王子那满脸的惊讶之色。在青青说话这段时间之中,他早已是默念口诀召唤了灵鱼数次,而那灵物却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便似毫无来由的蒸发了一般。
“啪啪……”是存世孝在轻轻的鼓掌,“好武功。小兄弟以如此招法对付敝国至宝,老夫倒是大开了眼界。大荒之中出了如此高手,老夫竟然两眼不识两耳不闻,看来可真是老了。”
“哈,那是宝物么?”穷酸书生哈哈大笑,“老子是饿得急了,以为人妖王子会给咱啥好东西吃,就索性一口吞下了。没想到竟然是以贵国至宝见赐,多谢多谢。只是这宝贝除了凉嗖嗖地,也没觉出什么美味啊。”重光、若水与柔利王子三人闻言,各自面面相觑。以他们的眼力,却根本就没看出穷酸书生生吞灵鱼的蛛丝马迹。柔利王子更知这种护国至宝虽然号称是鱼,却坚逾铜铁,那穷酸书生却又怎么生吞得下?
“阁下远来敝国,原是我等应尽地主之谊。只是今晚老夫受国主之命,有重任在身,怠慢了贵客,就多有得罪了。”存世孝向着穷酸书生抱拳致礼,“阁下若与此事无关,还是少淌这混水为妙。”言下之意,是想让那穷酸书生走人却又不想横生枝节的得罪了他。
“哎哎,你这老头,年纪一大把了,讲不讲理啊。”以存世孝的名声威望对着对方如此彬彬有礼,普视大荒已很少有人会驳他面子了。那穷酸书生却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名头似地,出言仍然无逊的很:“老子肚皮饿了。只给了那么点小东西吃,就算是打发老子啦。不行,老子还得大鱼大肉的伺候。”
“啪”地一声,柔利国的一个武士终于按捺不住了,起身叫道:“他妈的,你这鸟人,我家相爷好言相劝,还不知死活。”
“鸟人?我是鸟人么?”穷酸书生手指着自己心口,满脸的惊讶,“这位大哥,我草祭兄弟才是鸟人呢。我么,最多只能算个石头人、木头人什么的,无论如何也说不是上鸟人啦。其实啦,告诉大家也无妨啦,老子本就算不上人,是妖怪。”他转头对着青青嘻嘻笑道:“小美人儿,怕不怕妖怪?呜呜,一口吃了你。”说着咧了咧一口白白的牙齿,做了个吃人状。青青本来对他毫无好感,但见着他主动对着柔利国的一帮人出言挑衅,心下甚是高兴,哈哈笑道:“你骂我燕世兄是人妖,那你自己又是什么妖?”
“对,对,还是小美人儿眼光好,知道我是妖不是人。不过说妖不好听,我们与妖从理论上说来还是有本质区别的。”那穷酸书生笑嘻嘻地说着,“就叫我们是精灵罢。老子是南山上下来的石头精。算不得人啦。”
“精灵也好,妖怪也罢。”存世孝喝了口茶,缓缓地说道:“当年女娲娘娘以大光明镜封了三界,并相约越界者杀无赫。你如果真是精灵妖怪,就是我大荒亿兆人的公敌。”他话音刚落,那先前站起来的柔利武士就已叫道:“管你是人是妖,敢对王子相爷出言无逊,就是该死。”
“这位兄台且慢,”穷酸书生见他离座抽刀,连忙摇手,“待某家算上一算,你再动手不迟。要是今晚某家命该绝于此地,不劳老兄动手,自个儿自杀就是听。”说着他伸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惊叫一声:“不好,今晚此地有大风险。他奶奶地,真是不长眼,要到这杀人的地方吃饭。该打。”说着,他真的伸出手掌,在自己脸上响亮的打了个耳光。“还好,老子自己好像还不会死。对了对了,你老兄今晚可是铁定要翘辫子的。还有……”他说着,目光四周一巡,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大家看他出言怪异,被他眼光掠着时,都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那穷酸书生末了将眼光盯在长壶镇统领脸上,嘻嘻笑道:“你老兄是无论如何都是在劫难逃的。他奶奶地,要死这么多人,算都算不过来了。不算了。”他说着,伸手向那柔利武士招了招:“你老兄快自杀罢。等下要是被人砍下头来,可就留不得全尸了。”
“他奶奶地,横也是打,直也是打。这位兄台你说的没错,反正这一仗不打,也不见得有人会乖乖送我们出境。存世孝,先让我重光领教一下你北荒大魔法师的威力吧。”穷酸书生话音刚落,就见重光突然一拍桌子嚷了起来。
“哈,对胃口,你这小朋友讲话就是有意思。”那穷酸书生听了,拍掌大笑。“就是,反正要打的么?干嘛婆婆妈妈地浪费时间。”但见青影一闪,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声惨叫刚出口便立时收音,似乎被人硬生生的闷回一般。在众人一片讶异的眼光之中,一颗头颅果真晃悠悠地飞上了空中。那武士的身躯还直挺挺地立着。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他脖颈之中喷出了数股鲜血后,才扑地倒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穷酸书生,万没料到他竟然是第一个出手杀人的人。穷酸书生自己却仍然好整以暇地坐着,笑嘻嘻地指着苗重光说:“按着我的算法,这位老兄原本是应该死在这位小朋友的刀下的。咱就偏不信那个邪,非让他不死在你的刀下不可。哈哈,他都没了头了,看你小朋友的刀还能不能再砍下他头颅来。他娘的贼老天,老子偏偏就要让你定的东西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