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皓月存天 ...
-
黎明的时分,整个战场的战事已基本结束。月之华的大军取得了意响不到的巨大胜利,整个旷野都充满了欧丝之野勇士们的欢呼之声。若水看着阳光初上的空旷地带,红彤彤的光泽印着满地的死尸,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重光他们却一直在欢呼。他是个天生就能吸引众人目光的人物,虽然只是初次见面,却几乎赢得所有欧丝之野战士们的欢呼。他与他的一干兄弟一起,高唱着‘思我族类,天性逍遥’的歌曲。这在血战获胜的战士们中间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一时之间,旷野之上,到处都响彻着这高亢的曲音。起先是几十人,后来是几百人、几千人的地起唱开,嘹亮的声音将树枝都震得扑扑乱抖。
战果也陆续的从各个战场反馈到了月之华这里。若水发现,她无一例外的要前来汇报的人先报告自己一方的损失之后,才能接着讲所得的战果。按着理说,欧丝之野以伤亡万余人的代价,全歼了大人国的一万五千大军,应该是个令人乍舌的战果。但若水却发现,月之华那细细的长眉一直紧紧地锁着,脸上也一直是担忧、沉重的样子,没有露过半点的得色。
“墨叔叔,你传下令去,让队伍吃了早饭之后加紧休息。我们中午就得往回赶。”月之华吩咐着墨华黎,“还有,你告诉精灵军团,他们只有二个时辰的时间。稍加整顿后,便作为先头部队先赶回欧丝之野。留下一千老弱的士兵,照顾受伤的兄弟,搬运缴获的战利品。但他们也得明天一早就开拔回国。”
“要不,我和重光他们先回。我们直接就往榆山道去。”南山秀插嘴说着。
“不用了。南山,你先帮我招呼这些朋友。二个时辰以后,我们一起走。估计着明天早上,大军就能回到欧丝之野了。”月之华皱着眉摆了摆手,“但愿月神能保佑我们。”
若水呆呆地看着她。眼前这个姑娘虽然每个吐字都温婉柔和,话语中却有着一种令他人绝然无法拒绝的力量。若水知道她的担心所在。欧丝之野以倾国之力虽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但真正的决战却尚未开始。先不说苦守着榆山道口的月存天他们生死如何,单是大人国的主力大军,就让人担心以欧丝之野的力量,如何能坚持得住。衡天野的胜利,其原因首先在于大人国的轻敌冒进;而更大的因素则是月之华的以多击少策略。虽然战果可喜,但付出了万余人伤亡的代价,却显然不是欧丝之野所能承受的。
一路之上,若水明显的感觉到了月之华与南山秀的焦急心态。行军的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二人却不断的看着天色,似乎还一直嫌走的太慢。当看着十五的月亮缓缓地自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月之华与南山秀更是一边赶着路,四只眼睛却在另一边死死的盯着月光。
若水知道他们是在担心月存天。他知道月存天是凝月魄而成的精灵,却不明白月存天与月亮之间,究竟有什么神秘的关系。
今天是十五。南山秀在两天前,就一直在算着十五了。若水知道南山善于推演河图之术预测吉凶,心想着他肯定又是预测着十五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一直如此惶惶不安。
十五的月亮,如圆盘似地挂在深青色的天穹之上。若水惊讶地发现,这月亮的光芒比起往月的十五竟然亮堂了不少。而光波之中,少了层柔和,多了种灼灼的华光。甚至那光波,也一直在若隐若现的抖动,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又想竭力地摆脱。月之华与南山秀俩人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是凝重。
夜半的时分,那轮皎月已升至了中天。白灿灿的光亮把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要不是一路的夜枭啼中与晚风中的丝丝寒气,几乎变会让人觉得这其实就是白天。若水偷看着月之华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她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下巴竟然一直在微微的颤抖。
离欧丝之野越来越近了。探子一路地报着所到达的距离。“二百里、一百五十里、一百里、五十里……”,到得一骑边跑边喊着“三十里”的时候,整个军队都发出微微的欢呼声。若水从声音里听得出战士们的欣喜之情。毕竟,他们很快就可以与亲朋好友团圆了。
月亮已斜斜地挂在了天边,黎明也即将来临。随着东方的天边露出了丝鱼肚的白色,月光也渐渐地变得柔和起来。
“不,爹爹。”若水忽然听到月之华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天色瞬间变得与白昼一般无异。不是因为曙光来临,而是那柔和的月光,突然间便暴出了万丈的光芒,将整个大地,都照得雪白闪亮。
“月师兄!”南山秀紧跟着也大叫了一声。他猛地一甩脚蹬,座下的独角马发出一声嘶鸣便‘泼喇喇’地急奔而去。月之华突然之间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的血色。若水眼见着她双目一闭,竟然就从三角白鹿上跌了下来。他一个长身,连忙将月之华抱在怀中。
脸儿也惊叫着跑了过来。与若水一起扶着月之华在大树边坐下。若水眼看着她双目紧闭、泪流满面而气息全无的样子,不由心下大急,连忙将掌心抵在她的腰后,把那‘上善若水’的内力,如汩汩清泉般的注入月之华的体内。而月之华受了这柔和内息一震,才缓过劲来,长长的吐了口气。她身子一斜,便已将头靠在若水肩上,双手紧紧的抓着若水的后肩,身子不住的抽搐着。若水只觉得后肩筋骨俱裂,痛得几乎便要弹起身来。但想着月之华在他怀中抽泣,却一咬牙便挺了下来。脸上的肌肉却痛的扭曲起来,额上也沁出了豆大的汗珠。重光在边上看着他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要紧忙问:“若水,你怎么了?”若水咬牙运功护着自己的筋骨,实在无法开口回话。心中只怨重光多事,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下重光更是惊了。他心知若水一向心情温和,却突然变得如此怪异,以为中了什么邪。连忙伸手来扶。若水此时正运功护体,重光却毫无所备。手腕一碰着若水的身子,整个人便已弹了出去。他一虎便跳了起来,叫道:“若水,你是怎么了。”青青却一把将他拖住,轻声道:“傻大个,别乱动。之华姐姐正在伤心呢。”
重光这才发现形势不妙。他摸了摸头,实在弄不清这美人儿精灵怎么瞬间就哭得死去活来,却压抑着声音不透出半点声响。“这是乍啦?”重光疑惑地问着青青。
青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顿了一下续道:“可能与月将军有关吧。我刚才听着她叫了声爹爹,就晕了过去。”
若水好不容易忍住了巨痛,举头向着苍穹望去。却惊讶地发现,刚才那明晃晃地月亮,却突然消失了一般。天空中没有云,也没有暴风雨的痕迹,而大地却瞬间便堕入了黎明前的黑暗。
脸儿也是满脸的悲哀。只是与月之华泪水纵横的样子相比,她没流一滴眼泪。若水想起南山秀的话,他们是精灵,而精灵是没有眼泪地。但痛苦呢?没有眼泪就没有痛么?南山秀、脸儿他们都是精灵,但他们的痛苦却与正常的人一般无二。
“脸儿,”月之华终于抬起了头,轻轻地叫着。脸儿连忙在她身边蹲下,叫了声:“之华姐姐”,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你把我斗篷撕下来。”月之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是靠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连忙放开了若水,轻声地说:“对不起。”若水忍着巨痛,微笑了一下,却不知怎样才能安慰她。月之华的内力好生厉害,早就透过他的护体神功,将他数块肩胛骨都折断了。若水站起身,微一动下,便刺骨的痛。连忙运起那‘上善若水’的内息,修补着体内的伤情。
月之华接过脸儿递上的长布条,轻轻地在自己的额上裹起。若水这才明白,月存光死了,她是在为父亲戴孝。他再次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穹,心头却在想着:“那月亮,与月存光真的这样休戚与关么?”
榆山口离着欧丝之野人口聚居的欧丝镇,还足有两天的路程。可虽然前方的战事迟迟没有传回欧丝之野。但所有的人都已知道,榆山口失守了,月存天阵亡了。而大人国的军队,将在两天后到达欧丝镇外的旷野。
南山秀也没有任何的消息。脸儿担心他的安全,骑着七彩神鸟往榆山口的方向一路搜寻过去。重光、若水与青青他们,整个下午都在翘首仰盼,以望能看着七彩鸟能将他们安全带回。
月之华默默的戴着孝装,却再也没流半滴眼泪。整整一天,他都与重光、墨华黎他们一起,在研究着与大人国决战的策略。重光看着毫无城防的欧丝小镇,感到十分气馁。前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千里平原,到时又凭什么来阻挡大人国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士兵。
十六的月亮照常在夜间升起。但灰蒙蒙地,发出光亮甚至没有星星们来的明晃。
直到第二天的黎明,天空中才传来了七彩鸟的长鸣。青青一声欢呼,便拉着若水跑到了室外。他们手搭着凉篷,极目远望着七彩鸟慢慢的飞近。先下来的是脸儿,她满脸的倦意,似乎疲累的极了。连下地之时,都打着踉跄。青青忙飞跑过去,将她扶牢了。这时若水才发现了脸色惨白的南山秀以及另一个精壮汉子。
“是墨雨”,有人大声的喊道:“是墨雨回来了。”有人飞奔着叫喊,“是墨雨,他带回了榆山道的战讯。”
尽管榆山道战事的结果大家都已心知肚明。所有家中有人参加榆山道守卫战士兵的家属,全都为亲人戴起了孝服。但人们还是存在着侥幸心理,渴望着有奇迹能突然发生。勇士们的身影能突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南山秀带回了墨雨,或许他就带回了人们的渴盼。大街上小孩拼命的跑着,到处都响彻着孩子们高呼着“墨雨回来了”的声音。
黄连与厚朴随着重光飞快地跑了过来。兄弟二人迅速的为南山秀与墨雨检查了身体,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伤势。“他们只是累得脱力了。”黄连松了口气。“休养几天,应该就不碍事地。”厚朴急急地补充着。重光总算松了口气,蹲下身推了南山秀一把:“好你个山精,碰上了什么事了。把你累成这样?”
南山秀苦笑着摇摇头,脸仍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见若水过来,但伸手指指墨雨,喘着气道:“若水,你输点真气给他。他才是真快被累死了。”说着,便接过边上人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青青看着他喉结滚动的狼狈像,想着这一身好武功的精灵也落到这个地步,肯定是撞上极其危险的事了。她见脸儿喝了水后,恢复了些精神,便问:“脸儿,你们碰上大人国的军队了。”
脸儿点点头。“我昨天和彩儿一起往榆山道去。按理说,彩儿的嗅觉特好,他与南山哥哥又是自幼便一起地,就算千里开外,也能找着他的踪迹。可我一路向西,直飞出了榆山道,也没发现南山踪影。想着他不可能走得这么快,便又往回赶。却碰上了大人国的大军,他们就派出青翼蝠龙对我和彩儿发动攻击。幸好有彩儿的三昧真火护身,那些恶鸟也奈何我们不得。对了,之华姐姐,”脸儿说着,将头转向月之华。“我是昨天日落时分看到他们在离此两百里外的地方扎寨的。按着他们的行程,后天就可能会到达这儿了。”
月之华点点头,“嗯,昨晚我们的人也用信鸽发回了这消息。”
“我冲出了蝠龙阵,又四处搜寻着南山哥哥的下落。直到两个时辰前,彩儿才突然在大泽野边上闻到了南山的气息。我们循味一路找去,结果就发现南山哥哥与这墨雨大哥一起躺在一片沼泽之中。那时可把我吓坏了,以为……”她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还心有余悸。“然后,我把他们弄上彩儿的背,就一起回来了。”说到这里,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众人心里却知道,这几天来她一直在衡天野参战,回来后几乎没做任何休息,便又没日没夜的寻找南山秀的下落。自然是累得够呛了。
她话一说完,那边南山秀吃了些食物与水,再加上墨华黎用真气助他恢复元气,此时也终于缓过神来,脸上有了丝红晕。他看着众人将探询的目光望着他,苦笑了一下。“我很想说几句好话。但我带回来的消息,却只能让你们感到恐惧。”
“什么吗?”重光可不干了,“南山,你快说。大不了就是大人国的五万大军罢了。咱们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轰轰烈烈地,有啥好怕。”
“不是大人国。”南山转头对着月之华说:“穷其突破了你爹爹的封印,在大泽野中复活了。”
若水、重光以及黄连、厚朴一干人是第一次听到穷其的事,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着欧丝之野所有人的脸色都在瞬间变色之后,便明白这肯定是什么可怕的怪兽了。
“你亲眼看到穷其了。”月之华神色凝重的问。
“是的”,南山秀点了点头,“它要是想要我和墨雨的命,我们十个也完蛋了。”
他说着,又喝了口水,才继续了下去。“那天我拼命的往榆山道赶,路过大泽野时,便看到了穷其复活前的奇异景像。那时,天刚蒙蒙亮,整个大泽的飞鸟、野兽、爬虫都在四处乱窜,样子十分惊恐。而整个大泽之中的水,都似著开似的冒着蒸气与水泡,方圆数十里的泥浆,都似沙丘似的移动。那种怪异景况,把我都吓得呆了。”
“你们知道,我是籍着大地的灵气而得以成形的精灵。对于大地的任何变动,都有着异乎寻常的灵敏感觉。那时我就明白,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吸着整个大泽野的精气,要把大泽野上所有的生命气息都吞食掉去。很快,飞鸟们便堕回到地上,爬虫们则在苦苦挣扎,而野兽们则四处被陷入泥潭,就连树木与杂草,也在迅速变得枯萎。这时,我才明白,月师兄死了,穷其要复活了。”
“那穷其是什么东西?”重光插口问道。
“是欧丝之野大泽中的凶兽。他在女娲娘娘封印三界的时候便已存在了,躲在大泽野的深处,才逃过了那劫。三十年前他就曾复苏从地下出来,为害欧丝之野的人。是我父亲与母亲一道,将他重新封印回大泽野中。没想到,爹爹一死,他就立刻重新复苏了。”月之华说着,脸上的忧色更重了。
“然后,我就看着我的独角兽扑倒在地上。甚至我自己体内的精元,也在被大泽野吸走。幸好,我本就是籍着大地的力量才得生地,那股吸取我精元的力道与我本身的相同,所以一运内气,也就止住了。接着,我就看见墨雨和他的马了,他们已经被吸得奄奄一息了。”
“我奔过去救他。就在这时,便看着穷其从沼泽中缓缓地站了起来。我看得呆了,他就像一座山,突然矗立在我的面前。只是在慢慢地变形,口中发着嘎嘎地怪叫声。我连忙背起墨雨,想以分光换影的轻功逃离寻块地方。我想我跑得够快了,可穷其却一伸手,便将我和墨雨一起抓在了掌心。他可真大啊,伸个手指,都比我腰粗。”南山秀说着,脸上尽是惊色。
“可奇怪的是,他突然放下了我。那时,他要我的命,比捏死一只蚂蚁都来的容易。可他却就这样轻易地放了我。”南山秀说着,仍是大惑不解的样子。“一落地,我就拼命地跑。一直跑到腿软身乏,再也迈不动脚步倒在地上为止。然后就是脸儿找到了我们。”
“穷其复苏了。欧丝之野真是多难啊。”墨华黎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月存光来到这儿之前,他一直都是欧丝之野的将军。三十年前穷其带来的那场灾难,他还记忆犹深。整整二万人啊,几天之内就成了穷其的腹中之餐。要不是月存天夫妇合力将他打败,欧丝之野早就灭亡了。
第十章月下光茫
“墨雨醒了,墨雨醒了。”人群在有人高声叫喊。若水缓缓地放开墨雨,自己的额上却已渗出了汗珠。他真是难以相信,这个如此孔武有力的大汉,身上竟然没存下半点的力道。也不知是自己使得竭了,还是如南山秀所说,被穷其吸光了。他那上善若水的内力,原是对恢复人的体力是最有效不过了,稍一引道,就能激起人体内的息息自生。但在墨雨的身上,却耗费了若水的不少真元内气。
人们关心墨雨,是因为只有他才知道榆山道大战的始未。也才能明白自己的亲人以及所景仰的统帅月存天是如何为欧丝之野所捐躯地。要知道,在他们的心目中,月存天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都是神一样的人物。在北荒,关于他与共工之间武功孰强孰弱的问题,事实上早就已在人们的嘴中偷偷地议论的话题。表面上,似乎没人认为月存天是共工的对手。但对于北荒的许多绝顶高手来说,吃不准的倒在多数。
虽然他们之间没交过手。但月存天在三十年前与妻子绿之源一起大战凶兽穷其,将其封印回大泽野之中,却震惊了天下。想那穷其怪兽,在三界未分时就连魔族与神人也奈何它不得。甚至女娲娘娘的封印神镜,也被他挣脱。试问天下,除了共公、祝融以及烛九阴、应龙等少数绝顶高手之外,又有几人能够是穷其的对手。
墨雨睁开眼,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却半张着嘴,什么话也不说。他的眼光掠过月之华惨白的面容,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跪倒在月之华的脚下,大声的嚎道:“之华小姐,我对不起你啊。”
月之华轻轻一笑。若水看着眼里,却似被重重地击了一下。那笑容,是怎样的一种惨然啊。她弯腰扶起墨雨,柔声地说:“墨大哥,你别这样。之华知道你们与我爹爹一样,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月将军死了,所有的兄弟都死了。只有我,活着回到这儿。”墨雨重新跪倒在地下,“我应该与他们一起战死在榆山口的啊。”
“墨大哥,你别这么说。”月之华再次扶起墨雨,让他坐下了。她柔声道:“墨大哥,爹爹派你回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他们是如何为了欧丝之野的自由而献身地。你与所有为了欧丝之野而牺牲的勇士们一样,都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是的。我活着回到欧丝之野,就是为了让大家明白。我们所有的人,除了我之外的一千四百九十九名弟兄,都是欧丝之野的万代英雄。月将军,龙四哥,还有我的七弟,文家的二哥……,他们所有的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是的。他们都会永久的活在我们的心中,活在欧丝之野自由的丰碑之上。”墨华黎沉重地说道:“四侄,你说吧。让所有欧丝之野的人都知道。我们必须像月将军、龙四侄、文二侄他们一样,为了自由地、不受奴役地活下去而战。”
“我们是四天前到达榆山道口的。”墨雨听了叔叔的话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始了他的叙述。“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大人国的大国离榆山道只有一百里的路程。月将军当即命令我们用巨石封死了入山的小道,并在山顶上堆积了大量的巨石滚木。穿山甲等几个兄弟,则迅速地漫山遍野的打了许多地洞,埋上大量的黑油。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
“大人国的军队是在日落时分赶到榆山道的。他们见我方早有准备,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击,而是在山道下安下了营寨。当时我们在山顶之上,看着这些块头足有我们两三个大的巨人那连绵数十里的营帐,想着我们只有区区一千五百人,许多人都生出了隐隐的寒意。不瞒你们,我当时就傻眼了。这仗,怎么打啊?四五万的巨人,每人踩上一脚我们就粉碎了。”
“月将军却谈笑自如,似乎一点也没将敌人如此大的声势放在眼里。看着我们露出的怯色,他哈哈笑着说‘墨雨、龙珠,晚上跟我去劫他们的营盘怎么样?’我们虽然心下惴惴,却没一个肯示弱地,争先恐后的报名要求前往。月将军却说,劫他们的营盘,也不用这么多人。他只挑选了三十人随同前往。我很幸运,也被将军看中,加入了劫营的队伍。在临行前,将军问我们:‘怕么?’我们齐声答,‘不怕,最多拼个鱼死网破罢了’。这是实话,我们很多人都是报着必死的决心前去冲击大人国的营盘的。但月将军却说:‘不是鱼死网破。而是我们三十个人去,就要三十个人回。’”
“好气魄!”重光不由自主称赞了一声。
“我们跟在将军的背后,在三更时分向着大人国的营盘发动了突然袭击。月将军冲在最前,只一刀,便将大人国营盘那高耸的寨门给扫荡了。那些巨人们似乎全然没想到我们竟然敢对他们的营盘发动攻击。被我们在里面左冲右突放火焚烧了很多营帐才开始了有组织的应战。月将军神威凛凛,他的刀锋所到之处,所有巨人都如砍瓜切菜般的倒地。这让我们的信心空前大增。有个巨人挺锤来砸我的马,我一勒缰绳躲过,只一刀,便给了他个透心凉。”
“这是我杀的第一个巨人。我们从他们大营前方突入,后门冲出;然后又折回营盘,要从前门杀回。在回程的时候,巨人们开始向我们投掷标枪、巨石,也开始列成方阵,阻挡我们的去路。但有月将军在,他们的一切都是徒劳地。他的刀舞得与月光一般,漫天遍地都是白晃晃的刀光,那些巨人方阵在他面前不堪一击。我们稍加冲击,便立时便将他们击溃。当我们再次冲出营盘的时候,至少也杀了上百名巨人,三十余名兄弟个个血染全身。果真是无一折损。”
“那一夜,我们好生兴奋。所有的人都在为我们欢呼。一千五百名弟兄,个个都是斗志昂扬,不再对大人国军团有半点怯意。”
“他们在黎明时分就发动了进攻。月将军指挥着我们不断地向下突击,击溃他们的进攻方队。到了中午是分,山坡止已留下了四五百个巨人的尸体,而我自己也有百余名兄弟阵亡。”
“到了午后,大人国出动了五个千人队,以密集的阵形不断的向上发动攻击。我们使用光了所有的巨石、擂木,也无法阻挡他们那种不要命的进攻方式。月将军见他们势大,便命令我们躲入壕沟之中,任由着那些巨人漫山遍野的冲上山坡,在壕沟中与我们肉搏。我们死守阵地,迫使得大人国的五个千人队先后投入战斗,向着榆山道上扑来。等到他们全部冲上山坡的瞬间,穿山甲、入地龙等妖族的兄弟将那漫山遍野的黑油全都引着,把整个山坡都变成了一片火海。这一役下来,我方折损了五百余名兄弟,而大人国的五个千人队,几乎无人生还。”
“到了夜半的时分,大人国的数百只蝠龙突然向山顶发动了攻击。在蝠龙的掩护下,大人国的两个千人队再次向山上突进。那些空中的怪兽也实在难以抵挡,除了精灵族几个兄弟的箭法以外,很少有什么办法对它们形成威胁。几十个兄弟转眼间便被蝠龙们抓上天摔死了。此时月将军突然一声长啸,声震旷野。他飞身跃入空中,以卸风术在空中踏步行走,与那些怪兽展开一场血战。双方的地下的人马,看着熬是精彩,竟然一齐仰头观战。但见月将军身在空中,刀光护体,在蒙胧的月色之下,分不清哪是人,哪是刀,哪是月光。只见着那些巨大的蝠龙,不断地哀叫着自空中坠地,无一例外的都是脖子中刀,身首分开。饶是那些恶兽凶残无比,也被月将军的神威吓得四处乱逃。地面的那两个千人队,见空中溃散,竟然也吓得转身就逃。”
“第二天的一个大白天,敌人虽然出动了几次小规模的攻击。但都是为了消耗我们的精力,而不是真正想拿下山头。自然都被我们一一击退了。到了晚上,他们仍然是彩用白天的办法。而我们也只留下小部分兄弟戒备,大队人马则养足了精神,准备着更大的战斗。”
“大人国的进攻是从前天中午时分发起的。他们以千人队为方阵,接二连三的向着我们发起冲击。我们则在精灵兄弟的强弓掩护下,与月将军一起与他们展开贴身的肉搏。有了月将军无坚不摧的神刀,有了他左冲右突的往来救应,大人国的疯狂进攻虽然让我们有数百名兄弟战死。到了日落时分,榆山道却仍然牢牢地控制在我们的手里。因为我们知道,必须要为你们击溃厘风野军团争取更多的时间。即使战死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后退一步。”
“但真正的绝战到了十五的晚间才展开。大人国似乎得知了你们获胜的消息,进攻就愈加疯狂了。我们看着厘人野与他的几个兄弟,亲自在前方督阵。大人国虽然伤亡了六七千人,却在十五日晚投入了二个万人队。轮番向榆山道发动一波波的攻击。弟兄们的伤亡越来越大,到了夜半时分,已剩下不足一百人了。我七弟、九弟、龙家四弟等人,都在这一役中阵亡。月将军的那口宝刀之下,也不知有几千个巨人命丧于此。他一个人突入数百名巨人组成的方阵,只见着刀光霍霍乱闪,凝住身形时,散落于地的便是巨人们的一地残肢碎体。月将军的整个身躯,都已是与血人无异。”
“厘人野看我们人少,就改变了战法。他派出了他的兄弟厘阳野带着最精锐的几百名卫队突上山来。这些人武功个个不凡,将月将军团团围住厮杀。那厘阳野使得是两条独角铜人,每个都有四五百斤重量。有十几个兄弟便是被他一击之下,便身折骨碎的毙命。但月将军只出了三刀,第四掌就将他的的胸膛震得粉碎。”
“好!”许多人齐声叫喊着,他们个个热泪盈眶。
“那厘阳野身高足三丈有余,月将军霍霍两刀,都被他伸着铜人用力挡开。以他劈山碎石的巨力,竟然被月将军的长刀震得虎口鲜血直流。他嗷嗷叫着,还要逞凶,月将军挥刀格开他的铜人。一个闪身跃入空中,使一招‘穿心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厘阳野的胸口。当时我们就见着胸骨啪啪折断,那家伙痛嚎了一声,便地震似地倒下了。”
“杀退了那百余名卫队之后,榆山道上只剩下我与月将军两个人了。所有的弟兄,他已在那儿血洒疆场了。”墨雨说道这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月将军要我走,我不肯。他就大声的喝斥我。说我如果不听他的命令,就不配做欧丝之野的战士。我说将军,要走我们一起走。月将军却苦笑着说,他走不了了。”
月之华听得脸色惨白。她紧紧的抿着嘴,身子不住地哆嗦着。
“我这才知道将军是受了重伤。更不肯走。将军说,要我活着,把榆山道的战事告诉欧丝之野的所有人。只有我们万众一心,人人都象榆山道的勇士们那样,欧丝之野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所有的人听到这儿,都已是泪流满面。他们紧紧的相互握着手,人群中默然无声。
“我离开的时候,远远地加回头张望。大人国的大队人马虎视眈眈地聚集在榆山道下。而月将军却单人独刀,威风凛凛的独守着道口。我越来越远,将军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众人听到这儿,眼中都露出失望的神色。重光知道,他们都想知道月存天是如何展开惊天动地的最后一击。
“但突然之间,月光亮得如同白昼一般。我连忙回头,却见月将军手舞着大刀,冲入了大人国的军阵之中。我再也没有看见将军的身形,只见那白亮亮的月光,似乎都聚集在大人国军队的阵形之中。到处都是惨叫、哀嚎,到处都是四散乱逃的大人国士兵。就连厘人野,也直向空中窜去,苍惶而逃……”
“这是‘与月同辉’”南山秀的脸痛苦的扭曲着。“月师兄将所有的力量,都凝结到这一招上。他把得自月魄的千年精华,全数在这一招中释放出来。方圆千丈之内,再无生命可活。而月师兄自己也将神形灰灭,再无痕迹。”
“月小姐,我们还有四万多大军。只要我们个个都象榆山口的勇士那样,就算大人国有十万二十万人,我们照样能打败他们。”
说话的是青若水。重光惊讶地看着这自幼修习‘上善若水’,追寻着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境界的道家少年,竟然说出如此慷慨激昂的话来。
若水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有着说不出的巨大力量。恨不得立时便扳鞍上马,与大人国的军队决一死战。就如月存天一样,以自己的生命守卫这块自由的土地。
月之华看了他一眼,突然轻轻地笑了。
这是若水第三次见着她笑。也是自从她父亡之后第一次露出的带有欢快之色的笑靥。这一笑,如冰融雪化、万物春回,说不出的娇俏动人。若水心头一震,不觉得又痴了。
“不错。只要我们万众一心,以死相搏,就一定能够击败大人国的军队。在衡天野,我们做了;在榆山口,我们也做到了。在这片我们赖以生存,养育着我们父母、兄弟、姐妹与妻子儿女的土地上,我们同样能够做到。”
月之华的声音坚定有力。她那清脆的嗓音说的掷地有声,而脸上的神情,却写满了骄傲与自豪。
这是她的自豪。也是欧丝之野的自豪。
“我们能够做到!”人群发出了震天的响声。
“呵……哈……”一阵怪笑声突然从南山秀的嘴中发出。声如糙铁磨地,音似破锣乱鸣。在众人充满激情的叫喊中听着特别的刺耳。重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山精,你吃饱了撑啊。”南山秀却笑了笑,形容十分古怪。竟然带着种得意的神态。脸儿也恼了,她使劲地推了南山秀一把:“你发毛病啊。”
若水与月之华相视了一眼,二人的眼中都隐隐有了层忧色。这南山秀,是怎么啦?莫非是悲痛的过了头,以致犯了心疯?
但南山秀自己却似乎什么也没觉得。只一瞬间,他的脸色便完全恢复了正常。“什么毛病。你才有毛病呢?”他伸了个懒腰,“想睡觉哪。”
“想睡觉?那你刚才干嚎个啥?还那个得意劲儿。”脸儿疑惑地望着他,似乎被淋了一头的雾水。
“干嚎?你才干嚎呢。”南山秀没好气地说着。“别吵我。老子烦呢,要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