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里路》写手于笙

5、5 哭了？

　　邱崎不知怎么，又觉得好笑，竟然真的“噗嗤”一声笑出来。

　　白依见鬼一样瞧一眼邱崎。

　　邱崎止住笑意，亲亲密密的挎白依。她身上又湿又冷，甚至隔着布料，白依都感觉到袭来的凉意。她用力的扭了两下想要挣脱出去，偏偏邱崎拉的紧，她非但没甩开，两个人的距离还更近了一点。

　　邱崎像个特大号的牛皮糖，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

　　白依此刻终于发觉，这场战役比的是力气吗？是脸皮啊！

　　两个人一路捆绑，走的路都歪歪扭扭的。

　　等到了校门，门口的家长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门口有人在等邱崎，一看见邱崎连忙上前，“怎么淋成这样了，你早点给张叔打个电话也好啊。”

　　邱崎现在这幅样子确实很凄惨，头发全被打湿了，软趴趴的贴在头皮上，整张脸也湿漉漉的，衣服被浇透了，湿哒哒的裹在身上。

　　张叔心疼邱崎，倒是邱崎自己一点也不在乎，抹了把脸把头发甩在脑后，“我没事。张叔，你今天怎么来了？”

　　张叔是邱崎爸爸的专属司机，给邱爸爸开了十多年的车了，邱崎跟他很熟悉。

　　“外面下雨，董事长怕你没有伞，不放心你。特意让我来接你。”张叔叔看见被邱崎亲密挎着的白依，招呼道，“小姑娘，你是崎崎的同学吧，一起走吧，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邱崎插话：“她不用。”

　　白依：“……不用麻烦叔叔，我自己可以的。”

　　白依自己撑着伞走远了，邱崎眯着眼睛，意识到白依走的似乎不是车站方向。

　　张叔让邱崎赶紧上车暖暖。车里面打着空调，比外面舒服不少。

　　车子开到半路，邱崎开口，“那他怎么办？”

　　这个“他”只能就是邱崎爸爸，邱志远。

　　“额。”张叔犹豫了一会，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今天是你橙姨亲自接的董事长。”

　　邱崎一听，心里那点感动瞬间跑走，又恢复到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张叔从后视镜里面看见邱崎的小脸，心里叹息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年头，谁也不比谁容易。

　　邱崎到家的时候，邱志远放下手里的报纸，“怎么这幅蠢样子？下雨天不知道打伞吗？”

　　邱崎身上湿漉漉的，衣角滴滴答答的淌水。听见邱爸第一句是问这个，突然有点想笑，她仰着脸，漫不经心的回答，“懒得打。”

　　邱志远看见邱崎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生气，冷笑一声，讽刺道，“你怎么不懒得活着呢？”

　　这个问题邱崎也想过，她自觉活的浑浑噩噩，便万分希望死亡波澜壮阔。无意义的自杀愚蠢且毫无用处。

　　现在是九月中旬，再隔十五天，即将迎来学生期待的十一假期。而十一之前，学校将举行全校性的运动会。

　　一大早，体委梁国豪就在讲台上统计参赛人员。

　　男生那边报名相对容易，女生就困难了许多，大半的项目还空着没人填报。

　　梁国豪在讲台上苦口婆心的劝说，“咱班不说参加之后能不能得奖，最起码不能空着啊。得奖不用你们，就是咱班男的负责。”

　　“我就是不能男扮女装，要不现在我就报名。”

　　一番话说得下面人都笑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人举手：跳高、4*100、200米。

　　最后空下来的有两项：撇铅球和学校新增的两千米。

　　教室里热热闹闹的，梁国豪站在台上心里直发愁，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大课间的时候就要去交表。高中时间紧，老班不让这些娱乐活动太占用学生们的时间，就给了梁国豪这一个早自习。

　　梁国豪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cue，“实在不行我就点名了。”

　　石琳琳眼睛转了转，突然间大声喊：“白依！2000米。”

　　她的声音又尖又大，穿透力极强，热热闹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白依转过头去看石琳琳，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琳琳，既然你开口了，那就你上好不好？”

　　石琳琳是想让白依吃些苦头，可没想让自己去跑，她梗着脖子，“我不去，我说的是你。你去跑两千米。”

　　白依眨眨眼，“我没说话呀，既然你说话了，那就找你啊。”

　　梁国豪也损，直接问石琳琳，“石琳琳，你能上不？”

　　石琳琳平时跑个800就要了半条命，2000米怕是人就已经凉了，她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同学们瞧见她这番表现，心里都有些计较，有的藏不住的，直接在脸上表现出了一种直接的不屑和讽刺。石琳琳也发现现在情况对自己不利，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不行的，从没跑过这么远。”

　　白依“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把旁边的石琳琳吓得抖了个激灵。

　　白依表情严肃，语调中还含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琳琳，我不同意你这么说。人不都要尝试吗。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邱崎在后面差点笑出声来，她虽然不喜欢白依这个人，但是不得不说，这翻转看得让人身心舒爽。

　　顶着同学们的目光，石琳琳心里发慌，脸上烧红，心里恨死白依了。

　　她实在是不愿意跑女子马拉松，突然间灵光一闪，“我，我那个时候不方便。”

　　石琳琳的意思就是那个时候可能会来大姨妈，真的假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是个任何人都无法指摘的好用的借口。

　　梁国豪很是烦躁，又不便说什么，热热闹闹过了一个早自习，参赛人员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他合上本子，“那，先这样。”

　　2000米最终还是没有女生报名，梁国豪没办法，抱着本子，去找了白依。

　　最后那本子交了，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2000米：白依。

　　运动会对于学生是个大事，但是对于老师只是每年都会有的阻碍他们教学进度和考试质量的绊脚石而已。

　　确定了参赛人员之后就意味着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体育课和早自习不能随便占了。参赛同学要去训练，班上还要组织部分同学去参加开赛之前的方队。

　　白依在班级上宣布了参加这次方队人员的名单。石琳琳、邱崎都在内。

　　其实白依不太想安排邱崎走方队，这里是她自己的一点小私心，按照邱崎的外貌条件，一来走方队肯定会担任举牌人员，这个位置可以穿漂亮的衣服，曝光率又高，能让所有人都看到，要知道以前这个位置一直是她的。

　　原则上，为了运动员能够好好休息，班长在安排的时候不会让运动员去走方队。这次年级统一了标准，每个班都要出5×8的方队。这就是四十人，运动员出了十八个人，他们班级一共五十八个人，多一个人都没有，少一个人也不行。

　　白依在上面念方队人员名单时候，邱崎在下面指挥队友发起进攻，班上发生的事情，她一丝一毫都没听进去。

　　体育课的时候，大家稀稀拉拉的往外面走。

　　邱崎觉得自己不是运动员不用去训练，于是安安心心的窝在教室看大神的游戏分析视频。

　　这个大神的教学很有意思，他的视频里面不是秀操作，而是秀峡谷跑酷。从我方水晶出发，沿着上路-河道-下路，最后再回到己方水晶，怎样用时最短。

　　邱崎看到他卡了不少BUG，教大家怎么样闪现距离最远，总之干货满满，但是因为视频中不存在丝血反杀，一打三，一打五这种让人看了肾上腺飙升的东西，他的视频点击量和热度并不高。

　　方队行至主席台要喊口号，喊口号时候的队形变换是每个班级组织者最绞尽脑汁的事情。白依和学委周博一起商量着，两个人决定通过方队人员的站起与蹲下排出一个“天天向上”的字样。

　　等到站排点名的时候，白依他们才发现少了个人，邱崎。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周博怒气冲冲的，“不来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吗？”

　　太阳特别烈，光线强的几乎让人抬不起头，远处的操场上有几个学生在跑步，额头上亮晶晶的一片，身上穿的半袖后面湿了一小片。白依整个人都特别燥，火气一波一波的往上涌，她把手里的小蜜蜂交给周博，嘱咐说，“我回去找她，你带着同学先排练吧。”

　　邱崎是定下来的举牌人员，并不参与排字训练，所以有没有她并不影响进度。

　　但是这并不是她可以不来训练的理由。

　　周博应了下来。

　　操场上还有一两个班级也在练习方队，哨子声音又响又亮。沙坑旁边有人在一遍遍的往里面冲，积极的为运动会做准备。

　　白依走着走着突然间有点想哭，她没跑过2000米，她一点也不想跑两千米，没人上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呢，太阳超级大，她不想顶着太阳指挥同学们怎么变队形，也不想顶着太阳来回奔波于教室和操场之间。

　　邱崎简直是个烦人精，别人活得都这么循规蹈矩的，偏生她肆无忌惮的。让白依既羡慕又嫉妒。

　　眼泪有点控制不住的要往下流，白依借着举手遮太阳，让宽大的校服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睛。

　　远处有人跟她打招呼，白依举起手，笑颜如花的回了过去。

　　脆弱到想哭的时刻只有那一瞬间。

　　路上白依以为自己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到教室看见邱崎在看手机的时候，又有些心态爆炸，“邱崎！你不去方队训练，反而躲在教室里面玩手机吗？”

　　邱崎不知道白依在讲什么，她平时野惯了，听见白依口气不好，干脆一口承认，“嗯，是啊。”

　　在白依看来，这件事本就是邱崎理亏在先，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她还有没有点是非观念？

　　“邱崎同学，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前提是不影响别人。”白依一字一句讲，“方队，是咱们班级集体的事情，希望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连累了咱们整个班。”

　　邱崎天生反骨，最讨厌人说话的时候扯什么集体，用大义来压她。

　　她转头又看回自己的手机，甚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刚才有人在说话。

　　白依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你没听见我刚才说话吗？”

　　邱崎这才向她看了一眼，慢吞吞的，“哦，这还有个人啊。”

　　“…”神他么这还有个人。

　　下一刻，邱崎仍旧是慢吞吞的，“不去方队。”

　　“你…”

　　邱崎不去，白依还真没有什么办法。难道去告诉老师吗？白依觉得邱崎不会吃这套的。

　　“参加或者不参加方队本来就是自愿，我难道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教学楼里其他班级都在上课，门开着，顺着走廊里的风，偶尔能听见两三句讲课的声音。

　　班级里只有三四个学生在上自习，邱崎和白依之间的对话，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有一个学生起身溜了出去，剩下的瞧见，也学着他走了。

　　白依觉得邱崎可能是对自己善做主张不满意，放低声音跟她解释，“咱们班级人不够，我给你算算，方队是5x8的，咱们班一共”

　　“等一下，”邱崎立起手掌，摆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说的这一切，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OK？”

　　话都没说完就被截断，白依刚在路上平复的那点情绪一下一下的往上涌，她眼睛酸涩的厉害，仔细听，声音几乎是压不住的抖，“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训练？”

　　邱崎听出来什么，脑袋转过来，仰着脸仔细的去瞧白依。

　　白依知道自己不对劲怕被她看出来，急急忙忙的转身，“不来算了！”

　　前面衣服一紧，后面的衣角被邱崎抓住，“喂，你哭啦？”

　　邱崎的声音放软，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

　　白依冷笑了一声，自己的眼泪这么值钱，这种刁民才不会让自己哭泣，她后背挺的直直的，断然否定，“你看错了！”

　　后面没了声音，白依背着手扯会被邱崎揪住的衣角，冷不防，手腕被扯了一下。

　　白依猛退了两步，那张脸也就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白依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目光凶狠的去瞪邱崎。

　　可是在邱崎的目光中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白依眼圈发红，光线之下，两个被水浸过的黑眼仁格外亮。

　　有点像幼崽被戳破了心事在装凶。

　　白依抿着嘴，看见白依熄灭了手机屏幕，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走吧。”

　　路上，白依琢磨着，原来自己这个后桌吃软不吃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