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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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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言活了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宿醉的痛苦。
吃早饭的时候安言一直头痛,揉着太阳穴,原本以为会被季长风狠狠教育一顿,却没想到季长风只是关照他不要再喝酒就没再说什么了。
安言没滋没味地吃了早饭,然后就魂不守舍地去了学校。
他今天走的比以往早一些,前几日都是陈与之来接他,经过那个巷口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安言想,应该不止今天,以后都不会来了。
喝酒什么用没有,他还是那么难过。
险些迟了到,陈觉意坐在位置上看他像游魂一样飘到他身边,惊讶道,“安言你鬼压床了?脸色这么难看?”
安言没力气理他,兀自趴到桌上休息,陈觉意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到他桌上,小声说,“你喝点水吧,待会儿还要上体育课呢。”
安言喝了热水,冲陈觉意勉强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这有什么,还说谢谢,”陈觉意冲他憨笑,“你这是咋的啦,还是因为订婚那事儿?”
说完安言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陈觉意连忙摇手,“要是不方便可以不说的。”
他真的很需要一个倾听者,而陈觉意已然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安言想了想,跟陈觉意简洁地说,“我跟陈与之分手了。”
陈觉意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安言没说话,陈觉意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唉,其实这样也好,我一直觉得陈与之对你也没有很好,虽然他是长得很帅,成绩也很好,但是谈恋爱体贴不体贴也很重要啊,他对你远远没有你对他上心,分了也罢。”
安言鼻子一酸,原来陈觉意也看的出来,陈与之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就连陈觉意都看得出来,可他却没有意识到,在陈与之跟韩其乐的眼里他该有多可笑。
“而且你未来老公顾辛哲可比他帅多了厉害多了!别放心上!丢掉那根草,投入到顾辛哲的大草原的怀抱!”
陈觉意神经大条,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雪上加霜,又或者他是刻意搞笑来逗安言开心,总归安慰效果一般,安言只得苦笑,很不是滋味地问他,“你说实话,我是不是配不上陈与之?”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陈觉意惊讶,“你怎么会觉得你自己配不上他?”
“难道不是吗?大家都默认A跟O才是绝配,我甚至连他的信息素都闻不到……而且我站在他身边应该很明显的不般配吧……”
“beta也能闻到信息素的啊,只是不那么敏感而已,你这个心态好奇怪啊,”陈觉意的讶异更深了,他上下打量了一样安言,“不般配?你明明很漂亮啊,你是不是天天看你哥哥的脸看的已经对正常人的颜值产生误解了?我还想跟你说呢,你最近也不知道是谈恋爱谈的还是咋的,变漂亮了好多,隔壁班那个班草还跟我打听你呢,那也是个alpha哦,要不是看你之前喜欢的昏天暗地的我都准备给你牵线了……”
安言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却是心情舒服了一点,以前觉得陈觉意是个小话篓子太烦了,现下这个时刻倒是挺需要他的烦的。
陈觉意安抚地拍他的背,“唉,你现在肯定很难过,但是熬过去就会发现,这根本不算啥的,还有很多更可怕的事情呢,比如说待会儿的体育课。”
他声音脆生生,语气却老气横秋,分外喜感,安言倒是真的被他逗开心了一点,“你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啊!”
“安慰人也不能忽略现实啊!确实是有体育课啊!而且今天还要跑1500米!我看你这状态跑不到一半你就得折在操场上!”
还真让陈觉意给说准了,安言昨晚喝酒喝到断片,睡得又不安稳,脚底跟踩着云朵一般浮浮沉沉,跑了没多远嗓子仿佛被刀子剜开一样生疼,他咬着牙拼了命的坚持,好不容易跑到最后一圈,跑在他后面的人突然冲刺,撞了他一下,原本撞得不重,但安言步子虚乏,原本就靠这一口气吊着,这下糟了,直接倒在了跑道上,手臂猛地撞在了铺满小石子的跑道上,立刻就被划了好几道血痕。
同学们一阵惊呼涌了过来,陈觉意扒开人群,不断地说着糟了糟了自己这张乌鸦嘴啊,凑到安言跟前,“安言你咋样啊,能不能站起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安言挺感谢他的好意的,但是他比自己还小一圈,安言打趣他,“你是不是不想跑啊,就你背的动我?”
陈觉意气的跺脚,“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安言看他真的气了,又拽他的衣服哄他,好在那个撞到他的同学也感到十分抱歉,过来要背他去医院,这才把吵架吵得像过家家的两人给分开。
安言在医务室处理伤口处理了很久,等全部处理完毕了也下课很久了,他刚想走,有人敲了敲医务室的门,安言抬头,看到韩其乐站在门口。
那一瞬间,刚刚跑步时的疼痛感又回来了。
“安言。”
安言突然想到他跟陈与之叫自己,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
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细节都表明其实自己一直没有被珍惜过,只是这场梦太绮丽了,像万花筒里的世界一样迷绚,他沉浸其中,根本看不清华丽之后的冷漠。
安言转过头去,他不想看到韩其乐,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那么多,多到他浑身都被刻满了时光浸润的印子,他只要看一眼就会自然地想起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有多开心,他曾经有多信任眼前这个人。
他们是他人生里出现的第一束光。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看到你。”
韩其乐没有进门,远远地跟安言说话,“对不起,安言,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你下面是不是要说你跟陈与之没有想过要伤害我?”安言笑了笑,说,“以前总说电视剧俗烂,没想到更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安言,真的对不起。”
韩其乐咬了咬牙,他在安言面前一向是顽强坚韧的,尽管他是omega,但却很少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更多的时候他像是安言的哥哥,理智,强大,自信,是泥沼里拼命向上攀爬的坚韧的藤蔓,是热烈如火散尽余晖的晚霞,而现在,他面对着自己,嗫嚅着,犹豫不决。
越是这样,越能感觉到深深的背叛感。
“对不起,轻飘飘的三个字,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答案,没关系吗,虽然我最好的朋友跟我的恋人在一起了,但是我没有关系的,我原谅你们,你想听这样的话吗?”
韩其乐从来没有听过安言用这种咄咄逼人的口气说话,看起来有些恍惚,他走进房间里,坐到安言旁边,试图去看他的手臂,“你的手臂怎么样了,我去你班上找你,他们都说你在这儿……”
“不要装了,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再这样了,”安言用另一只手臂推开他,手指戳在他的胸口上,轻轻地把两人隔开,“我只想知道,你跟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有一段时间了,其实我们没有想过要骗你,”韩其乐看着冷漠的安言,低声说道,“只是我到了发情期,拜托陈与之帮我,他一时慌乱标记了我……”
发情期,标记。
第一次听到这些词汇的时候,安言还很小,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迷茫,懵懂,还有,很多很多的羡慕。
原来如此,原来还是因为这个。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刻在他身体里一般的无可奈何,如坠十八层地狱般绝望,无论他怎样努力,还是会因为这些被拒绝。
在妈妈那里是这样,在他们这里依然是这样。
韩其乐继续说,“我们知道了你要订婚的事情,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跟你坦白,我跟陈与之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我们心里也非常不好过,而且你还对我那么好,你每对我好一分,我心里的愧疚就多一分,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安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们想着,跟我坦白?”
韩其乐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们觉得我要订婚了,所以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是吗?因为我要订婚了,所以背叛就不是背叛吗?”安言的声音有些颤抖,在他交付真心的每一刻,这两个人却在算计着这些,“我跟你,跟陈与之在一起的时候,每一分钟我都觉得非常珍贵,韩其乐,我家里的事情我只跟你说过,我以为你会懂我,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很自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珍惜你,但是你还是这样对我。”
“安言……”
“你走吧,我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听你说你跟陈与之有多么的无奈,多么的身不由己,占尽了好处的人还要在什么都没有的人面前哭,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他想起去年夏天,主城罕见的热,因为担心韩其乐在家住的不好,便把韩其乐喊到了自己家中,两个人每天同吃同住,夜晚还会一起在天台看着星空聊梦想,他天马行空地说着不为人知的梦想,然后为此而感到羞涩,但韩其乐告诉他这些并不可笑,他一定会实现的。
他当时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韩其乐的眼神,认真而又坚定,在燥热的夏夜里像清泉一样将他温柔灌溉,他曾以为他们是浩瀚宇宙里同样被放逐的星球,于无边寂寞中静谧相依。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安言转向窗户的那边,没有再说话,只留给韩其乐一个决绝的侧脸,韩其乐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离开了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