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锢》言午清蒸

4、终章

　　自那件事后，真姐与沐缙彻底分道扬镳。也因为这件事，沐缙的家人被记者粉丝骚扰而埋怨他，甚至换了手机号也不愿意跟他联系。他的朋友开始还有几个嘘寒问暖的，可是渐渐地，渐渐地就忘了他这个“朋友”。
　　即使沐缙发文退出娱乐圈，也没有让他的讨论热度降下来。远在美国的他还是能看到网上的那些声音，那些刺痛他内心的声音。他仿佛就是这世间的“异类”，而现在唯一还陪着他的是陈飒臣，陈飒臣也是“异类”吗？
　　他不是“异类”，他跟他不一样。陈飒臣的家人在这件事上给了他最大的宽容，这是沐缙没有的。他们不一样，陈飒臣不是“异类”。
　　沐缙跟陈飒臣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他不会是异类，陈飒臣不是。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肯定他是自己最深爱的人，沐缙爱陈飒臣。可是渐渐他觉得这份爱在他心里越来越沉重，沉重的让他透不过气来。
　　“飒，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你都没有问过陆羽之与我之间发生的事。”
　　“我不想知道。”陈飒臣不想知道，他很难受，提到陆羽之的事他就难受。
　　“你在怪我吗？”
　　“没有。”
　　沐缙肯定道：“你在怪我。”
　　“沐缙，你要记住我永远都不会责怪你。”
　　……
　　日子久了，心里堆得事越来越多，沐缙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他开始借酒消愁，整天浑浑噩噩的。
　　沐缙患上了抑郁症——
　　医生告诉陈飒臣，沐缙心里有郁结，他自我排解不掉。所以他鼓起勇气问：“缙，告诉我，你跟陆羽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吧？”
　　沐缙喝醉了，听到陈飒臣在问他问题，而这个问题他知道答案，他搂着他的爱人慢慢的回答道：“陆羽之是我的‘初恋’，他的妹妹陆羽羽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
　　沐缙突然坐直，揉了揉太阳穴，“让我想想应该从哪个开始讲……陆羽之是个跟我完全不一样的人，他不修边幅，而我有洁癖，可是就是这样我也还是喜欢他。他有我没有的风趣，他有我没有的音乐天赋。众所周知，我是偶像团体出道——没有才华的狗屁偶像。另辟蹊径做了演员，呵呵，真可笑。”
　　说着说着他突然大笑，笑的凄凉，笑的无助。“我的梦想是做个音乐制作人呀！不是偶像，不是演员，更不是明星。”
　　他哭了，即使这段时间他因为网上的事情再痛苦，他都没有在陈飒臣面前哭过。陈飒臣轻轻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拥着他，让他把头埋在他肩上放松的哭一场。
　　他接着说：“那时候陆羽羽说，她对我一见钟情，陆羽之明知道我喜欢他还给我们牵线搭桥。视频上的事，是我和陆羽羽分手那晚和他一起喝酒，醉了之后神志迷乱发生的事。至于那个视频，我实在不记得是谁拍的，大概是我们喝醉了自己拍的吧。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陆羽之就解约了，那个视频找不到了却也没有再出现过。不到半年，我就小火了，真姐就跟着我一起离开了公司。后来，我越来越火，越来越火，火到没有半点自由……”
　　一切都明白了，“女朋友”的事他曾告诉过他，只是没有这么详细罢了。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有声音。陈飒臣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缙，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沐缙并没有睡，他只是把关于陆羽之的事都说完了，脑子里不断的重放那晚的事。两人相拥着抱了很久，沐缙突然将他抱得更紧，“飒，我爱你。”
　　“缙，我也爱你。”
　　如今，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只要过了这一关，便有明天……
　　然而沐缙的病并没有很明显的好转，他每晚每晚的失眠，只有喝醉了才能有片刻安眠。
　　一到晚上，就是他的炼狱，即使一片漆黑他还是能听到有人在谴责他，辱骂他。
　　他越发的痛苦，他开始寻找解脱——吃安眠药，割腕，溺水，咬舌自尽……他都尝试遍了。
　　陈飒臣看着沐缙慢慢的变得“面目全非”，而他却束手无辞，明明他就在他面前，可是让他活下来为什么这么难！？他唯一能做的是，在沐缙要癫狂，在沐缙要轻生的时候抱住他，哪怕他会伤害他，也要紧紧的抱住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沐缙有好转的迹象。房间里，沐缙跟陈飒臣听着音乐狂欢，蹦蹦跳跳的享受着喧闹的歌声。
　　陈飒臣以为沐缙想通了，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有未来。因此，他懈怠的睡着了。
　　最终，沐缙还是逃脱不了心中的“枷锁”。他趁着陈飒臣睡着的时候，将游泳池通了高压电，他笑着跳进这个解救他的地方。
　　终于，结束了……
　　陈飒臣因为过于疲惫小憩了十五分钟，而这十五分钟让他永远失去了沐缙。醒来时，他身侧放着一封信，担心与害怕让他来不及看这封信。
　　“缙，你在哪？沐缙，你在哪？”
　　游泳池里“沉睡”的那个人是他永远的爱人，那一刻，他的世界从此黯淡无光。
　　沐缙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只有陈飒臣。
　　陈飒臣想尽办法通知沐缙的父母，可终究他们不愿意来看他一眼，可能他们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吧！
　　墓地，陈飒臣意外的碰见了他的师父Eric。他忙于沐缙的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联系师父，而师父也没有联系他，大概是师娘的病严重了。其实师父当初选择来美国就是为了给师娘治病，不想让大家都跟着担心。他与沐缙刚到美国时，师父一家并没有“歧视”他们，过年的时候还叫上他们去他家过节。
　　“师父”
　　Eric循着声音望去，两人再次面对面，皆是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陈飒臣见低头抹泪伤心不已的龙凤胎，猜到师娘应该已经去了，像沐缙一样离开了。
　　而师父也会跟自己一样，心中缺失的那个洞再也无法填补上了。
　　往后的时光，只要想起沐缙，陈飒臣就会将他的信反复的拿出来看。
　　“飒，我好累。”
　　“我觉得我身体的能量已经消耗殆尽了，残存的躯壳已经塞不下我杂乱的心。要是人生真的能像剧本一样，那么我想跟你做一个约定，来生我要做个女生，我会回来找你，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飒，不要原谅我，千万不要原谅我，我害怕一旦你原谅了我，你就会忘记我。世上的人都会忘了我，只有你不会。”
　　最后一句附上他的爱，“沐缙永远属于陈飒臣。”
　　2080年，陈飒臣站在AI管理店门口，他步履蹒跚的走进去。
　　“小姑娘，我看到你们的广告说可以定制机器人，就跟真人一样。是不是呀？”他满怀期待的询问销售人员小茗。
　　“是的，您只要签下承诺书，购买之后提供数据就可以了，而且一定会达到您想要的效果。”
　　“数据？什么数据？我只有他的照片还有一些以前影像了。”他隐隐担忧着。
　　销售小姐笑道：“有照片就足够了，我们可以扫描出数据。”
　　“好好好，我要买。”
　　陈飒臣从怀里掏出沐缙的照片递给小茗，“这是照片，你拿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茗接过他的手中的照片，看了一眼，惊叹道：“长得真帅！”
　　他望向她手上的照片，眼神又不自觉的柔上三分。小茗感受到眼前这位老爷爷的慈爱与温柔。
　　“老先生，您请跟我来。”
　　签了承诺书，付了钱，陈飒臣静静地等候“他”出来，索性科技的发达并没有让他等上太久。
　　“老先生，做好了，您快来看看。”
　　陈飒臣缓缓地走到小茗身边，看着“他”慢慢转身。这一时，这一刻，是有多么的不可思议——是他。
　　陈飒臣伸手去摸“沐缙”的脸，那指尖的温度让他为之一颤，心中喜悦，喃喃道：“你一点都没变，真好。”
　　而陈飒臣却已经老了，肌肤有褶皱有斑纹，跟沐缙完全不一样了。
　　“老先生，它已经扫描过您了，已经是属于您的了。”
　　她的话令他很开心，嘴里念着：“已经属于我了，属于我了。”
　　“小茗，那个老爷爷都走了，你还盯着看干嘛？对了，做的那个人是谁呀？我看着还挺帅的。”
　　小茗摇摇头，“不知道是谁。”
　　然后又认真分析道：“应该是那位老人家的亲人吧，现在不是有很多老爷爷老奶奶照着自己故去亲人的模样做机器人嘛！那个老爷爷看着它露出那么慈爱的笑容，可能是晚辈呢。”
　　“啊？那老爷爷好可怜呀，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飒臣多年来，一人独居。如今，人之将死，身畔有“他”，心中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