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相关]我死在耶路撒冷的第三千年》聚能鸽

6、水晶糖与太阳

　　（2）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魔族的新王是个颇有些手段的恶魔，这次魔族的攻势比以往都要猛烈，天界许多城市相继沦陷，也包括那个女孩所在的城市，几天后，我听说魔族屠了城，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

　　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就此丧生，甚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我甚至没时间哀悼她，因为转眼耶路撒冷就被魔族围困的水泄不通。

　　被切断了补给后，在生存面前，圣城也变得肮脏起来。这一个半月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有的是死于魔族投掷的魔法与火药，有的是死于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的自相残杀。

　　在某天敌人投掷的魔法爆炸后，我没了家，父母和妹妹被埋在了废墟下，我爬出废墟，却没等到他们出来。

　　我挖到没力气，最后开始坐在废墟上哭，哭了不知道多久。爆炸声已经渐渐停止，我正哭的不能自己，却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好了，都没事了。”他站在我背后，像是上一次那样揉了揉我的肮脏的头发。

　　他和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有很多变化，长袍换成了身银白的铠甲，长发也一丝不苟的束起，看起来干练了很多。不过也有很多地方没有变，比如——他还是那么喜欢糖，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来送给我。

　　“你还活着，孩子。”当然，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记得我。

　　后来，我被带到了难民营，他又转头出去打仗，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战争结束了，他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于是我离开了我生活了数百年的城市，跟着他去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3）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带我去了原动天，让我留在了他的宫殿内，甚至留了个副官的名号。

　　与人口数量巨大的耶路撒冷不同，光辉的原动天空旷而寂寥，诸位神的代言者居住在各自的宫殿里，日复一日的仰望着圣殿神圣的光辉。

　　天界的政治中心并不在原动天，为了方便进行管理，三分之二以上的炽天使其实都长居其他地方，留在原动天的其实寥寥无几，而像米迦勒这样久居原动天的更是独一无二。

　　待在他身边的那段时间里，我最开始的惶恐与新奇也渐渐消退，在神圣到单调的原动天，我唯一的娱乐活动只有和看书、看书以及聊天——聊天的对象还只有他，因为连服侍他的天使都嫌这里太无聊，而他就大手一挥准许他们去下面的世界，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来做一下工作就行。

　　我简直无法想象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

　　连他的宫殿也像原动天一样空旷而寂寥，单调的没有半分人气，高大的白色石柱沉默的伫立着，唯一的异色只有寥寥的金色花纹。

　　“你怎么能在这么无聊的地方生活下来的？”有天我问他。

　　“习惯就好了。”他说，“你在一个地方待上千万年，什么都会习惯的。”

　　“你没想过去外面看看吗？”我干巴巴的问道。

　　“很久之前想，一开始会感到新奇，不过后来就没有了。看多了，就会发现其实都一样。”

　　我哑口无言。

　　后来我又想起他还去过耶路撒冷，又觉得他是在骗我，理直气壮的指出了这点。他想了想，说：“那次尼莫要去耶路撒冷办公务，非要让我也跟着去走走，不然会在原动天发霉。”

　　“他去办公务的时候我太无聊，就随便走了走，最后就进了那间糖果屋。”

　　我无比赞同这个我不认识的尼莫的这句话。

　　“哦，你应该见过他一次，他个子挺高，还留了个寸头，那时候他在说我乱买东西，扭头又主动的给我把糖搬了回去。”

　　我想起来那次，和他同行的那个寸头天使，原来他叫尼莫，“后来他待不住了？”

　　“他死了。”米迦勒很平淡的跟我说，“当时他是耶路撒冷附近一座城市的守将，被俘虏后拒不投降，当时的魔族将领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守护的城市被屠城，当最后一个天使死去后，魔族将军砍下了他的头颅挂在了城墙上，又分食了他的遗体。”

　　听他说这些让我毛骨悚然，这些血淋淋的细节显然不会让大多数人知道，而他语气平淡，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样娓娓道来。

　　“他死的时候……你难过吗？”

　　我问道，他忽然定定的看着我，目光中不知道闪过了什么，半晌，他承认道：“没有。”

　　倒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答案，我本来不欲再问，却又听他开了口。

　　“夺回那座城市后，我把他的遗骸埋在了城外，和死难的平民一起……父神会抚慰每一个死去的灵魂。”

　　“那之后你去看过他吗？”

　　“没有。”

　　……后面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天我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这么多年都一个人，你在做什么呢？”

　　他回答我：“向父神忏悔。”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这些年忏悔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