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笔录》南宫小鬼

8、盗元帅枪

　　山墙根下蹲着一大一小两条狗，在月光下投出巨大的身影。

　　“能行吗？”一人小声嘁喳。

　　旁边蹲着的人，吸了吸鼻子：“没事儿，它俩机灵。”

　　车站旁的物资管理处街对面壕沟里蹲着几个人，密切地关注着物资管理处的大院。

　　吸鼻子的是金二，他家有个狗场，这俩狗是那里的大管家，早就通了人性了。

　　“行，你小子够意思。”赵望龙拍了拍金二的肩膀。

　　“那你赵大少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再说大蟋蟀死的确实冤，这口气不出憋屈死人了。”金二不忿地说。

　　之前赵望龙听说了大蟋蟀的遭遇，怒火上头，所以召集了平时和自己混的好的几人，决定趁天黑把大蟋蟀的枪拿回来，几人都是热血青年，平时都是旮旯镇有名的混子，自然是热烈响应。

　　“等会儿你负责指挥大黑和二喜引开站岗的，刘球儿、锁子你俩灵巧儿，上墙去取大蟋蟀的枪，大疤瘌你跟我，咱俩给龙眼泡的鱼送点过冬粮。”赵望龙眼露寒光，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

　　“他们有枪，你俩可得小心点，千万别硬刚，枪拿回来就行。”金二怕赵望龙热血上头不管不顾，赶紧嘱咐。

　　“咣啷~”铁门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在黑夜中回荡开来，哨兵霎时从困顿中精神过来，俩人用日本话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其中一个朝大门走去，先是开了小窗向门外张望了下，没发现什么又缩了回去。

　　“嘿，小鬼子还挺有心眼。”

　　金二向对面挥了挥手，二喜走上前去，在大门口蹲下，大黑依旧待在侧面埋伏着。

　　金二又拉满弹弓，向对面投了一个大石子，“咣”~动静更大了，门里迅速有了动静，哨兵拉开小窗，看见外面蹲着一条狗，用日本话恶狠狠地吼了两句。

　　二喜挑衅地“汪汪”叫了几声，哨兵不耐烦将枪伸了出来，里面的同伴又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那人将枪收了回去，“咣啷啷”打开了门。

　　人走出来上前就是一脚，二喜灵活地躲开了，大黑瞅准机会一跃而起，精准地咬在了哨兵的屁股上，虽然冬天衣服穿的厚，但大黑的牙口是非常锋利的，否则也做不了狗场大管家。

　　日本哨兵顿时发出一声嚎叫，立马在慌乱中拎起枪准备刺杀大黑，大黑立马跃起咬住他的手，双方缠斗起来，二喜趁机贴着墙根溜了，对面几个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也赶紧跑了出来，见同伴和一个巨型大狗缠斗在一起赶紧上前帮忙，大黑见任务已完成“好狗不吃眼前亏”转身飞奔而去，日本哨兵怒气难消追了上去，同伴不敢擅离职守，在门前着急地来回盘旋。

　　“咋整，还有一个！”刘球儿和锁子着急了，如果这个哨兵不引开，或者引开这个，那个又回来了，就全白费功夫了。

　　“大疤瘌你去拖住那个，这个交给我，记住别逞能，保护好自个儿先。刘球儿、锁子你俩一定要快，拿了就跑，一旦他们开了枪，就惊动那帮鬼了。”赵望龙拿过金二的弹弓，和大疤瘌一人拿一条铁棍，向两个方向奔去。

　　日本兵脑后挨了一下，立马转身警觉地举起枪，借着月光影影绰绰地看着前面墙拐角处有个身影。

　　日本兵咕噜了一句日语见没人回应，断定那个身影并不是自己的同伴，他一边端着枪向前行进，一边又用僵硬地汉语问了句：“谁？”

　　那身影迅速闪进了山墙另一侧，日本快步奔上前去，贴住山墙又快速转身用枪指向山墙另一侧….

　　山墙另一侧空旷、无人，日本兵掏出手电，向四周照了照，除了老车站旧址的“断壁残垣”，就只剩一颗巨大地老树身后可以躲人。

　　日本兵收起手电，端起枪一步步朝老树走去。

　　赵望龙贴近老树反复攥紧手里的铁棍，几乎要攥出了火星，天寒地冻地深夜里身体却感觉已经快要燃烧起来了。

　　日本兵几乎已经抵达了赵望龙的藏身处，他端起刺刀枪谨慎步上前，又快速一□□向老树的背后….

　　刀尖几乎贴着赵望龙的帽檐刺了过去，赵望龙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汪汪”一阵突然地狗叫声吸引日本兵的注意，他恼火地咒骂了一句，端起枪“砰砰”开了两枪，赵望龙抓住机会快速绕到日本兵身后，使出浑身力气飞身挥出铁棒…..

　　第二日上午，赵望龙躺在商号门前的板车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往嘴里扔花生豆，一颗花生豆迟迟没有落到嘴里，赵望龙顶着阳光睁开一只眼，看见眼前一副嬉皮笑脸地面孔，顿时翻了个白眼，身子转到另一侧。

　　冯皮子不以为然，竟也坐到车上来，从饭盒里抓了一把花生豆往嘴里扔了起来。

　　赵望龙见他没皮没脸，坐起来一把将饭盒拿走：“我说冯皮子，你这名字还真没白起，一天到晚皮皮地。”

　　“这名字还是你家老太爷给起的呢，那能有错吗。”冯皮子依旧往嘴里扔花生豆，没有要走的意思。

　　“咋地，还想为了汗血马那事儿找茬？”冯皮子向来赖皮，事儿不可能就这么过去了，而他也因润云早产的事儿对冯皮子一肚子火，所以打定主意，他今天要是敢提，这顿打是跑不了了。

　　“你当我冯皮子啥人呢？该说不说，这事儿我还得跟你媳妇赔个不是。”冯皮子难得说出这么明事理的话，赵望龙倒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皮子往赵望龙身边凑了凑，用胳膊肘杵了杵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龙眼泡的冰窟窿里，今天早晨发现两个日本兵尸体，捞出来时候冻成冰坨坨了。”

　　“那咋了？”赵望龙不露声色，又躺了下去。

　　冯皮子见赵望龙居然不感兴趣，琢磨了一会儿：“你，不正常。”

　　“这种事儿你赵大少居然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不会就是你干的吧？”多年来的“纠缠较量”，冯皮子倒是也对赵望龙的脾性了如指掌。

　　赵望龙豁地睁开眼睛，怒视冯皮子：“你胡说八道啥玩意，把嘴给我闭严实了，敢出去胡说我上你家揍你去。”

　　冯皮子一撇嘴，将花生豆摔在地上：“你要真敢我还真敬你是条汉子，就会跟我这耍嘴皮子，还好意思天天满大街吵吵自己是当英雄好汉的料。”

　　赵望龙一跃而起，揪住冯皮子衣领：“我是好汉狗熊都跟你没关系，你最好离我远点，滚犊子。”

　　冯皮子火气也上来了，挣开赵望龙：“我告诉你赵望龙，本少爷今天没想找事儿，你最好也给我客气点，有能耐别窝里横，日本人都骑人脖梗子拉屎了，是爷们就干点有血性的事儿去。”

　　“又咋了？有话你给我说清楚！”赵望龙心里咚地一下，犹如被重锤击中。

　　“自个问去儿。”冯皮子扯了扯衣服，跳下板车要走。

　　赵望龙也跳下板车拦住他：“别磨磨唧唧的，我跟你道歉，刚才是我不对，快说。”

　　“昨天物资管理处除了死了两个哨兵，就只丢了大蟋蟀那杆枪，人家日本人也不傻，所以今早就去镇大院截住了下葬队伍，把大蟋蟀的棺材撬开了，正好看见了那杆枪在里面，他们顿时就火了，要杀了送葬的人。”冯皮子家的仆人早晨去采买，路过镇大院恰好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然后呢？”赵望龙追问。

　　“老镇长死命拦着，好说歹说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后来他们都被保安队抓走了。”冯皮子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满腔怒火。

　　赵望龙一拳捶在板车上，险些把板车捶塌：“他娘的，这帮狗东西，真是欺人太甚。”

　　“我知道旮旯镇敢做这样事儿的没几个，如果真是你干的，赶紧给自己擦干净屁股，别让日本狗闻着味。”冯皮子吸了吸鼻子，啐了一口痰，又凑到赵望龙耳边小声说：“下回叫上我。”

　　“你别在这瞎掺和，回家守着你爷爷去儿。”赵望龙想轰走冯皮子，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冯皮子只当赵望龙瞧不起他，又朝地上啐了一口：“从小到大都瞧不起人，你等着，早晚我得让你看得起。”

　　冯皮子虽说平时与赵望龙不对付，也算是旮旯镇街头巷尾混不吝的“小霸王”，也没干过什么正经事，但大是大非前面还是拎得清的，如果真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他倒是敢一起往前冲的人。

　　冯皮子走后，赵望龙脸色凝重起来，当时一股热血冲上头不管不顾地带着大家干了这事儿，只感觉从头到脚都舒坦了，现在想来麻烦可比预想的要大的多，毕竟，那些人不是街头的地痞无赖，而是异族侵略者是日本人，而今这块土地已经不是中国人说的算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可能会搭上一些无辜人的性命，赵望龙心里第一次有了惧怕。